哈城的冷

赖才炎

火车到哈城时，手机显示零下二十度左右。原来在绿皮火车里，就像在移动的暖棚里，内衣外随便套件毛衣，一点也不感觉冷，有不少帅男靓女，甚至穿着夏天T恤，流淌着青春的韵美与律动。即使我们趁停靠站上下旅客时，到站台上透透气，感受多的是清凉与冷意。但到哈城真的拖着行李迈出车箱后，不用多久，清凉变成了冰凉，用东北话就是挖凉挖凉、掏心或透心地凉，这是五府六脏在急速适应突然的低温。甚至冷得让人有种虽然在自由呼吸，但总感要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想打个寒颤即又聚不起来，想喊个真冷却更感觉惊奇新鲜。

没多久，我们按接车司机提示，从西出站口坐＂滚梯＂上二楼天桥，即出发层。滚梯，是我第一次听到的新词，不过我脑袋里不但没有歧义，而更形像知道是扶手电梯。

上了司机的车，一下子又从冰窖掉到了热窝，坐位又是发热的暖座，倍感舒服。男司机四五十岁样子，寒喧地问过我们从哪里来、是否准备好了防冻装备后，就想拉我们去领来东北旅游的纪念品一一防冷的三小件，并顺便添置些防冷装备。我们说，太冷了只想直接到宾馆。司机让我留下姓名、手机号及备注好放弃领取三小件防冷赠品。说是怕我们投诉没领到小礼品。我在他递过来的小本子上按要求写着，突然＂领取＂的领字一时想不起来，问我老婆怎么写，司机说＂就写取吧＂。我没多久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委婉的套路。

我突然回忆起前不久同事跟我说的很多东北人聪明的事：她很久前去东北旅游，买鱼时没等你答应说要不要时，豪气的东北人已把手里的鱼狠狠地摔在地上，让你不好意思计较不要，鱼一称重量几斤变成了十来斤，你以为一两百块就能吃条新鲜鱼，弄下来几百块，后面一想不知不觉掉到了表面豪爽的东北人的坑里，自己不得不变得比东北人更豪气冲天了！据说东北人做生意的这招带到或发展到全国各地，后来东北人自己也不断在全国各地中招。东北也许正是因为独特的忽悠，经济发展先扬后抑，改革开放的浪潮中落后了。现痛定思痛，开始高举诚信的大旗了。我忘了谁说过一个观点＂东北的经济一直喻示着几年或十几年以后的中国经济＂。当我对东北的历史、文化了解越多时，感觉很有道理，这不是单纯的世道轮回，也不是什么经济周期；更多的应是东北黑土地文化使然。

坐在车内看着马路两边的残雪，我又开始想零下二十度的冷。虽感觉到了，但想象不出具体。车外不断掠过哈城的繁华，最终来到了港城宾馆门口。

第二天用过自助早餐，我们迫不及待去中央大街，在宾馆前小停车场边上，我抓了一把新雪，是干干的，像面粉，东北的干冷就在我手里。当我想捧着一掬雪，想拍张照时，雪嗖嗖地在手心润化，我手心顿感冰凉。这是雪与手的温差过大所至。所以南方零度左右的雪，更多的是温润感，晶莹剔透，袅袅动人，老往人身上粘；而东北零下二三十度的雪，更多的是绵冷，钻心钻骨，森森怕人，总是躲着人似的。

听着脚底下咯吱咯吱、清脆而沙哑的雪声，我越来越意识到，哈城的冷随处可见。

2024-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