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四矿旧事

陆•锦•荣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惊闻河南平顶山十二矿发生煤与瓦斯突出事故,造成10人遇难;万分扼腕、悲痛之际,唯有祈求上苍怜惜我等煤炭人,这是一类开采光明、造福人类的“黑色”巨人……</p><p class="ql-block"> 也令我想起平顶山,我十分熟悉的地方,记起曾经在平顶山四矿研究、实习和生活的日子。有几件事,印记深刻。</p><p class="ql-block"> 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读硕士研究生期间,师从李鸿昌教授学习矿山压力和顶板管理。所选课题为“顶板破碎机理研究与注浆加固”,除实验室模型建立外,需要在煤矿进行现场注浆加固施工和观测,因而需要常驻四矿。</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李老师三年期间仅仅带了我一个学生,不像现在有些副教授都可以同时带十几或者更多的学生。李老师的严谨、博学、和善,令我终身受益。可惜,我的数学和力学水平有限,加上个人生活原因,未能进一步跟随李老师攻读博士学位,也是颇为遗憾的一桩事。</p><p class="ql-block"> 时间回到一九九二年初冬,河南平顶山,四矿。从过了国庆节假期,就去平四矿做实验,关于破碎顶板注浆加固的课题,需要连续注浆作业和观测数据。原计划用一个月左右时间,现场试验差不多就完成的;过程中,发现试验方案可以优化调整,加上有几组数据记录过分偏离而疑似仪表失灵或记录错误。于是,就根据课题需要,临时把试验的时间周期延长了一个多月(也幸亏当时的果断,论文最终评为那届的优秀研究生论文)。</p><p class="ql-block"> 天气逐渐冷了,带的衣服不够,在井下还没感觉,上到地面,尤其是晚间不下井的时候,已不敢出门,须钻到被窝里保暖。</p><p class="ql-block"> 应该是十一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我把试验安排好,决定去买件衣服御寒。</p><p class="ql-block"> 从平四矿招待所大姐那打听到镇上有个服装市场,有公交车,记不得是几路车了,印象中没多少距离。</p><p class="ql-block"> 来到镇上,满大街都播放着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周末午夜别徘徊,快到苹果乐园来,欢迎流浪的小孩……”,比卖老鼠药的吆喝声、卖羊汤烧饼的叫喊声要大的多。</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也还是个流浪的小孩……</p><p class="ql-block"> 卖我这件背心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女,河南口音很浓,要价三十元,我不会砍价,只是问了一句“能不能少点?”,大嫂很爽气的说给二十六吧。</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二十六块钱还是不少的,我读研究生的补贴也才每月一百左右,二十六块,节省一点能够够大半个月的生活费了。</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知道二十六块钱买这件背心是否适中,抑或是贵了?便宜大概是不太可能的,一来,做生意总是要赚钱的;二来,我从来不叫价、砍价,我宁愿相信生意的公正合理,人家与我无仇无怨的,干嘛要坑我宰我?</p><p class="ql-block"> 回平四矿的路上,我就穿上了这件刚买的背心,在夹克的外面,直接套上背心,背心前面的拉锁不需合上,已感觉不到丝毫寒冷。</p><p class="ql-block"> 这件牛仔布棉背心,着实让那个孤单的初冬不再冷寒。元旦前,现场试验结束,我坐火车回徐州。</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天个傍晚,天空飘起了雪花,我扛着一袋沉重的石头(大概有五六十斤重,这是井下取的顶板岩石样本,到学校实验室建模型时使用),即使扣上棉背心的拉锁,也不能完全阻止冷的侵袭。在火车站前的地摊上,我要了一碗羊肉烩面和一个馍馍,手冻的哆哆嗦嗦,索性多加了点辣椒,喝了个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 不曾经历过那些个年代绿皮火车拥挤的人们,大概永远也想象不出来那种近乎疯狂的场景,为了挤上火车,务必使出浑身解数。我由于背着行李和资料,扛着装石头的麻袋,身手便不能灵活方便,只能被动的跟着人流往前挪动脚步,很不容易挤进车门,已经是汗流浃背;车厢里也是满满当当的人头,而后面的人为了能够挤上车,一阵阵的推囊,我感觉胳膊已经不听使唤,不得已就把麻袋放在过道侧面,人则被挤进几米开外。</p><p class="ql-block"> 火车开动了,人群就这么挨着挤着,腾不出一点点空隙;身体的汗渐渐消去,突然口渴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来一路上拥挤费力,二来是喝羊汤时辣椒加多了,且有点咸;我努力着尝试往厕所那边挤,指望能够喝上一口车上的自来水,购物车是没有的,也不可能流动。根本不可能!根本不可能走到厕所那边!只能忍着只能忍着!!</p><p class="ql-block"> 记得是九点多上的车,早晨七点多到徐州站,口渴难耐,是那个夜里唯一的记忆,到徐州时,我的上下嘴唇已经开始干裂,嗓子差不多可以喷出火来。我几乎已经忘记还有个麻袋在门口过道里,那是我要做实验的材料;等车到徐州站准备下车时,我才想起来麻袋这事,玩命的挤到车门口,哪里还有麻袋的影子?我不知道是别人以为这里面装着宝物顺带拿走了 还是让别人扔掉了,中途停靠十几个车站,鬼知道麻袋已经栖身何处了。</p><p class="ql-block"> 想来生活就是这样,总有一些片段让人记忆深刻,或者令人感动,或者令人唏嘘,这些点点滴滴,组成了丰富的人生。平四矿我后来又陆续去过好几回,苦于要成日的蹲在井下观测、记录数据,指导工人注浆施工,很少有时间去平顶山市里转转,或者去风景名胜看看,这是颇为遗憾的。</p><p class="ql-block"> 平四矿还给予了我更多的照顾,免费住的招待所,免费在矿领导食堂三餐,除了吃的好、住的好,回到学校后,李老师怜我辛苦,却把我几个月的住宿费和出差补助都给我报销了。手里攥着钱,溜达到中山堂对面的供销大厦,花了1760元,给女朋友(彼时的女友现在的老婆)挑选了一件皮衣,我想着,她在北京上班,北京冷,皮衣可以御寒。</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件墨绿色的中长皮衣,带帽子,帽子周边一圈白色的羊毛,我很喜欢,女友也很喜欢,她穿了差不多有十几二十年,实在过时了,才不穿了给了我姐姐,她干粗活的时候穿穿。</p><p class="ql-block"> 皮衣也罢,再结实的牛仔布也罢,终究熬不过岁月的浸淫,穿着穿着,一年一年的,背心破烂的地方越来越多,颜色已看不出原来的蓝,只是,这件牛仔背心,二十五年来,见证了我臃肿体型的形成,经历了我家居的变迁,更承载着太多的记忆,前几年扔掉了。</p><p class="ql-block"> 老物件可以扔掉,记忆却是扔不掉的,她不时会涌上心头,前两天,看到平顶山十二矿的事,又令我想起这些碎片。</p><p class="ql-block"> 愿矿难不再发生!</p><p class="ql-block"> 愿日头平顺安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