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苦 藤</p><p class="ql-block"> (17)</p><p class="ql-block"> (长篇小说连载十七)</p><p class="ql-block"> 文/文忠</p><p class="ql-block"> 秋菊魂不守舍的样子,秋菊娘全看在了眼里。她知道女儿喜欢保平,更明白此时女儿魂不守舍的原因,她不想打扰女儿,就一个人走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本来想着在巷口找个人站一会儿,东拉西扯地聊聊天。可是天气这么冷,别说是人了,就是鬼也冻得钻回屋子不出来了。秋菊娘边往手里哈着气边使劲儿地搓着手,她跺着脚在巷口待了一会儿,又冷又无聊,就转身向保平家走去。</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是看着保平长大的,保平的脾气性格她再熟悉不过了,说话随和,做事冷静有主见,打小她就喜欢这孩子。再加上双方大人交往的好,一来二去,保平在她心目中俨然就成了自己的儿子。她私下里想,等到保平和秋菊再大上几岁,如果两个孩子没意见,就让他们俩结婚,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女儿,她可不想让她嫁得远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她把这个念头告诉了赵仁义,赵仁义皱着眉头盯着她好大一会儿,才笑了笑说:“你是不是神经了?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一天一天的正事儿不做,也不知道胡求想啥呢!他们还都是孩子,孩子的心思一天一个样儿,你在这里发啥神经?”</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不知道赵仁义心里是咋想的。这个死老头子,不管心里想啥,不管做啥事儿,都不和自己说。他的心思宁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和自己说半个字!她有时候也很生气,想把话憋着肚里不和他说,可她就是憋不住。即使下定了决心,也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又把该说的或不该说的话搜肠刮肚地倒了出来。好像还怕赵仁义听不见,反反复复地说上好几遍,直到赵仁义闷声不响地走了,她还一个人喋喋不休地说叨着。用赵仁义的话来说,自己那口子就是狗肚里存不住半点素油!</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才不在乎呢,管她狗肚驴肚呢,存不住就存不住,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爹娘给的性格是改不了的。反正我说了,说了就痛快了,心里不憋了,至于你,听不听,爱听不爱听,那就是你的事儿了。</p><p class="ql-block"> “他婶儿,你咋来了?”看见秋菊娘进来了,保平娘赶紧放下手中针线活,自己往里挪了挪,“快往里坐,里面暖和。</p><p class="ql-block"> ”保平娘让秋菊娘坐在自己刚才坐的热炕头上。她们唠唠叨叨地围绕着王玉山的事儿说了半天,最后又把话题扯到了秋菊的身上。</p><p class="ql-block"> “他婶子,秋菊的脚好点了吗?你看我,孩子的脚崴了,我都没顾得上去看看。</p><p class="ql-block"> ”保平娘不好意思地摇着头说。</p><p class="ql-block"> “唉,你自己的事也够烦的了……”</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稍停了一下,接着说:“按说她玉山叔也该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不想说秋菊的事儿,又把话题扯到了王玉山的头上。</p><p class="ql-block"> “牛队长说,如果和二愣的家人协商好了,就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不是已经把钱给他们了吗?”</p><p class="ql-block"> “给了,他们也在《调解协议书》上签了字,他仁义叔已经把《调解协议书》交给交警队牛队长了。”</p><p class="ql-block"> “过几天,如果保平爹还不回来,我就让秋菊她爹再去找找县领导。”</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说完了,总觉得这句话不对劲儿,可就是琢磨不出不得劲儿在啥地方了。</p><p class="ql-block"> “娘,保平要放学回来了,咱们晚上吃啥饭呀?”</p><p class="ql-block"> 出去串门的二平走进屋子,看见煤灶里的火还没有捅开,就拿起炉锥边捅火边问娘。</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扭头看看窗外,惊叫一声:“啊呀,太阳都看不见了!她连忙跳下地,着急地说:“看我这没出息的样儿,一说起话就收不住嘴了。”说完,还从自己嘴上拍了一下,惹得二平和娘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也嘿嘿一笑,拧着屁股急匆匆地扭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回到家,发现秋菊不见了。她站在门台上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也没听见女儿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秋菊!秋菊!”女儿经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她的影子。秋菊娘一下子着急了。她进了这家出了那家,扯着嗓子满村子找起女儿来。 </p><p class="ql-block"> 保平娘听说秋菊找不到了,也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当她们扯着嗓子找到村口时,老远就看见秋菊拄着拐杖,在雪地里站着,那条红色的围巾在积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p><p class="ql-block"> “秋菊,你跑这里做啥来了?”秋菊娘叫着跑过去,一把把秋菊搂在怀里,哽咽着流下泪来。</p><p class="ql-block"> “娘,你们这是咋啦?我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子,能丢了?”秋菊拍着娘的背心安慰着娘说。</p><p class="ql-block"> “不是,娘是怕你拄着拐杖站不稳摔倒了。”秋菊娘愣了一下,按着女儿的肩膀问:“你跑到村口干啥呀?我那么大的声音满村子喊你找你,你听不见?”</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给女儿把围巾往紧了围了围,心疼地说:“天气这么冷,你的脚脖子还夹着竹板,医生不是不让你下地吗?你拄着拐杖,脚脖子晃来晃去的,啥时候能好?”</p><p class="ql-block"> “娘,我在家憋闷得慌,出来散散心,一会儿我就回去!”秋菊推着娘,让她先回去。</p><p class="ql-block"> “你这一转悠,可把你娘吓得够呛,快回吧,村口有啥转悠的?冷哇哇的,冻感冒咋办?”</p><p class="ql-block"> 秋菊看看娘,又看看保平娘,笑着说:“婶儿,你和我娘先回去吧,我再站一会儿,在家里呆了一天了,我的头都大了,现在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感觉痛快多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秋菊已经出来好一阵儿了,她一直在路口蹦跶着,她在等她的保平哥。面对娘的关心和问询,秋菊面红耳赤,她不知道该咋样解释,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娘赶紧回去。</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哪能猜到女儿的心思?她以为女儿就是嫌家里憋闷才出来的,她怕女儿不小心摔倒了,她怕女儿冻感冒了,所以,她死缠硬拉地想让女儿跟着她一块儿回去。</p><p class="ql-block"> 保平娘早就看出来了,秋菊是在等保平,但她不能说出来。秋菊是个懂事儿的好姑娘,保平娘非常喜欢她,她也知道秋菊喜欢保平,但不知道为啥,她总觉得儿子和秋菊将来不会有啥好结果。</p><p class="ql-block"> “唉——”</p><p class="ql-block"> 保平娘长叹一口气,劝着秋菊说:“秋菊,听婶儿的话,快回吧,看你的脸,都冻得黑紫了。”</p><p class="ql-block"> “婶儿,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少转一转就回去了。”</p><p class="ql-block"> 秋菊娘没办法了,在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面前,她每一次都是那样的无能无力。她看看女儿的腿,叮嘱着说:“你脚不好使,走路慢点儿!少站一会儿就回去!”秋菊娘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保平娘走了,秋菊转身呆呆地望着山路的拐弯处,盼着她的保平哥快点冒出来。</p><p class="ql-block"> 等人的感觉真难受!此时的秋菊心里乱得没有一点头绪,她拄着拐杖漫无目的地蹦跳着,不知道自己想做些啥。 </p><p class="ql-block"> 夕阳的余晖洒在厚厚的积雪上,洁白的雪变得绚丽多彩。几只麻雀因为找不到食物在不停地树上跳跶着,“喳喳,喳喳,喳喳喳”的叫声是那样凄惶。秋菊时不时地停下跳跶的脚步,眯缝着眼紧盯上一会儿弯弯曲曲的山路......</p><p class="ql-block"> 忽然,秋菊看到山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虽然很模糊,但她肯定这个影子就是她的保平哥!</p><p class="ql-block"> 秋菊的心怦怦地急速跳起来,她拄着拐杖一歪一扭地像蛇一样朝着心爱的保平哥蹿去……</p><p class="ql-block"> 保平原想着今天是周末,能早回一会儿家,没想到清扫完积雪后,惹出了那么多的事儿,不仅没能早放学,反而比平时还迟了半个多小时。</p><p class="ql-block"> 放学以后,保平把上课记下的笔记和老师留得作业装进书包里,就急匆匆地向倒流峪村走去。</p><p class="ql-block"> 走在空荡荡的山路上,保平感到莫名的孤独。一路上,除了脚踩积雪发出的“咯吱咯吱” 的响声外,空阔的山野一片寂静。没有了秋菊的嬉戏,保平感到是那样的无聊。爬上山顶,终于看到亲爱的倒流峪了!他心急如焚地向山下冲去,拐过山脚,他一眼就看到一拐一拐向他跳来的秋菊......“</p><p class="ql-block"> 秋菊,你跑出来干啥?”</p><p class="ql-block"> 看到秋菊,保平激动地不知道说啥才好,但他还是装作生气的样子责怪道:“你的脚脖子上还绑着竹板,天冷路滑的,摔倒了咋办?”</p><p class="ql-block"> 秋菊没搭理他,只是边喘气边直勾勾地盯着心爱的保平哥。仅仅一天的时间,可她觉得好像过去了一年,甚至更长时间。她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和保平哥说,可又不知道该说些啥。她想扑到保平哥的怀里,向心爱的人说:“保平哥,我想你!”但少女的矜持使她没有做出那些亲热的动作,她只想好好看看他,看看自己的保平哥……</p><p class="ql-block"> 保平在路上就感觉秋菊会在他家等他,但他没想到秋菊会提溜着一条腿蹦跳着来村口等他,青年男女之间的那种感应是非常灵验的,这种灵验很难解释清楚。保平将秋菊耷拉下的头发轻轻地拢在耳边,把她的围巾围紧了,蹲下身说:“来,趴上来,我背你回家。”</p><p class="ql-block"> 秋菊脸一红,却还是幸福地趴在了心爱的人不太结实的脊背上。“保平哥,我,我星期一想去上学。”秋菊低低地说。</p><p class="ql-block"> 保平哦了一声,“只要叔和婶儿让你去就行。”</p><p class="ql-block"> “爹娘那里我会说的。”</p><p class="ql-block"> 秋菊停顿了一下,胳膊不由自主地揽紧保平的脖子低低地说:“可我,可我的脚走不了那么远的路。”</p><p class="ql-block"> “没事,我背你,从小到大,又不是没背过。”</p><p class="ql-block"> 秋菊把脸紧贴在保平哥的背上,她感觉今天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甜蜜。(待发)</p><p class="ql-block"><br></p> 作者简介:白文忠,笔名文忠,1968年出生,山西省大同市人。《小小说》创作员,曾创作多篇关于农村生活的作品,如《飘落的红纱巾》,《槐树开花的日子》等,其中《飘落的红纱巾》曾荣获2001年青年优秀散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