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以色列之旅（6）以色列会死在他们手里吗？

动玲

走过橄榄山和苦路，我们今天还要去一个打卡地，也是我们在耶路撒冷要完成的最后一个任务。这个任务不完成，我们整个的以色列之行就是不完美的。 这个打卡地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景点，完全没有游客光顾，但又远比很多景点更值得看，更有意思，更令人印象深刻。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别急，慢慢往下看。 随着哈以战争的开打，相关的讨论层出不穷。其中有种说法很吸引眼球，认为以色列将会亡国，但不是亡在哈马斯、巴勒斯坦或周边阿拉伯国家手里，而是亡在以色列自己人手里，亡在哈雷迪手里。哈雷迪（Haredi，也有译成哈瑞迪的）是个啥？ 跟上我们的脚步，答案即将揭晓！ 　　我们的造访地叫“百门社区”，一个哈雷迪居住的社区，离我们的民宿很近，向北穿街走巷8分钟就到。 　　走进社区，就像一下子掉进了1830年后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满街满巷都是头戴黑礼帽，身穿黑色长礼服的人。只不过当年英国男人如此穿着，是为了显示英挺的阳刚之气和塑造威严、坚韧、深沉，外加谦虚的绅士气派。 而百门社区的男士门如此穿着，加上他们打卷下垂的鬓角，为的是彰显自己的循规蹈矩地尊崇传统和与其他犹太人的不同。不用多说了，他们就是哈雷迪，百门社区就是最经典的哈雷迪社区之一。 还记得这张照片吗？对，前几天在哭墙拍的，他们也是哈雷迪。 看看这小视频，阁下肯定能记起来。 　　男人着装有要求，女人亦然。在哈雷迪社区进口处，通常贴着这样的告示：请不要身着不检点的服饰进入文明的社区，不要打扰我们信神人的生活方式，不要打扰我们街区的神圣。尤其是女性，要穿长裙，不可直接穿裤子出门。 哈雷迪认为，这些都是他们要无条件遵守的摩西律法。 　　如果你在哈雷迪学校就职，着装就更加严苛：长裙必须盖住脚踝；上衣必须盖住锁骨，最好是脖子；即使夏天也不许穿短袖和凉鞋，小腿、手肘、锁骨和任何脚趾都不可外露。 校方的原则是：工作可以出错，穿着绝不能出错！ 你别说，社区里的女人们还真是中规中矩，没什么离经叛道的。看看吧，已婚妇女这样（头发剃掉，戴假发或包头巾外出）， 女青年这样，小姑娘这样， 连小小女生都这样。 我这个”入侵者“显然就差了点，T恤露胳膊，腿上速干裤。聊以自慰的是，我是”歪果仁”，不知者不怪嘛！ 不过，怪不怪不是我说了算。毕竟屡有消息说，哈雷迪教徒怒骂穿着不合他们意的现代犹太教女性，向她们扔东西，对象甚至只是小学女生。 后来我们还真遭到一个60岁模样黑衣老弟（比我们小10岁，只能称老弟）横眉立目的怒斥，语言不通，说了个啥不得而知，但略有威胁还是能清清楚楚感到的。         走着走着路过个小菜站，进去转了转，也就十几平米大，因立体摆放，果蔬品种相当丰富，得有几十种。 <div>  我们正好想补充点维生素，就买了三个西红柿和两根小黄瓜（24元）。</div> 　　出门走不了几步，又见一面包店，差不多有两个菜站大，不过很简陋，好像我们八九十年代的县城店。 但品种要多得多， 看着也挺诱人，瞄准想吃的来了几种（28元），后来一吃，还不错。 前卖后做，新出炉的面包更是散发出诱人的麦香！ 　　说起吃，犹太人，特别是哈雷迪还真是很讲究，只不过这个“讲究”我想说的不是如何如何高品质，如何如何讲营养，而是和穿衣一样，有数不清的清规戒律。 他们笃信食物分为“洁”与“不洁”，洁食含有神的力量，能给他们的灵魂以精神、智力和情感上的活力，而非洁净的食品却恰恰相反。 所以非洁食别说吃，连闻都不可，沾上气味还必须洗衣服。比如猪、兔、虾不可吃，涉及猪、兔、虾的书画也不可看。牛羊虽是洁食可吃，但也有规矩，它们的奶不可与肉同食、同置、同烹。早上喝奶，晚上吃肉，可以；但餐具必须分开、分置。 有趣的是，这种对洁食的虔诚让穆斯林和素食主义者都乐意买哈雷迪的东西吃。 老夫的攻略里本来准备去找家有洁食图标的特定餐馆体验一下，但总是行路匆匆，没能如愿。 　　哈雷迪不仅吃穿另类，整个生活方式都很另类，坚决反对教徒世俗化。 哈雷迪女子的成年礼在12岁，男子的在14岁，女孩与男孩要进不同的学校，严格的分开，断绝他们相互接触的机会。他们的婚配对象通常由家长或哈雷迪教会介绍认识，男子20，女子18见面通常不到5次即结婚。 另外，杂七杂八的规定还有比如哈雷迪教徒男子不可与非哈雷迪教徒女子谈话，反之亦然；他们的公交要男坐前，女坐后；女性不能唱歌，尤其是不能在公開場合唱等等。 哈雷迪的祭司强烈反对哈雷迪看电视、电影，哈雷迪教徒家中一般也没有电视、电脑，尤其严禁孩子接触网络。 我们在社区内也确实没看到卖电子产品的商店，眼前这家看着似乎有什么电子东西，其实是个杂货铺，从古董到手工玩具，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嘿，他可是严重违规了！手机上什么没有呀？要不，这莫非是玩具不成！ 当然不是玩具。哈雷迪反对世俗化，但并不拒绝某些现代家电产品，如洗衣机、冰箱、微波炉，当然也有手机。只是他们的手机是企业投其所好专门生产的，只能打电话和收发邮件，无法上网浏览，无法看影视作品，无法听音乐……这让村里有啥事要通知一下，还要靠”大字报“广而告之。至于手机上建个群什么的，想都别想。 以色列可是高科技极其发达的国家，面对五彩缤纷的现代文化生活，哈雷迪真能独善其身吗？ 　　网上的东西哈雷迪不看，纸上的东西他们可不少看。就我观察，哈雷迪绝对是以色列人群中最爱阅读的一族，像这种出门走路还要带点什么看的随处可见。 只不过他们的阅读一样受限，非哈雷迪律法认可的书报他们是绝不能沾边的，因为只有他们的书报才“干净”。怎么干净？比如没有女性的图片或照片呀！ 2009年4月，两家哈雷迪认可的报纸刊登了新任以色列内阁照片，结果不是将两位女阁员从照片上去除，就是直接将她们涂黑。 那他们津津有味地到底在阅读些什么呢？ 　　我们在哭墙前拍下的哈雷迪已给出了明明白白的答案： 阅读犹太教经典。对，犹太教经典！哈雷迪教徒爱读经典可不是徒有虚名。不算这样的路边摊，大小约半个天安门广场的百门社区，我们亲眼见到的书店就竟有四个之多！路边店，旧书店，地下店，新大店，处处有经典，不乏挑书人。 （拍于哭墙） 哈雷迪读经典可不是一日之功，男孩幼年已多有熏陶，14岁起更是每天到宗教学校上学，一心一意啃读犹太经典，研修摩西经法。至于数理化和外语等世俗科目绝不再问津。 以色列实行全民兵役制，但哈雷迪派一向反对当兵，从拉比到年轻人无不强调，当兵怎么专注于研究犹太教教义和律法，这可是“维护以色列存在的保障”啊！ 他们为什么这么牛？他们是读经典的呀，是哈雷迪呀！ ”哈雷迪“一词的意思就是一群对神战战兢兢、无比敬畏的人，专称极端正统派犹太群体，即犹太教正统派中最保守的一支，与主张“对当代文化完全接受，谋求犹太教与现代科学协调”的现代正统派相区别。 也许阁下会说，不是讲信仰自由吗？人家哈雷迪穿什么、吃什么、学什么，当不当兵，那是人家的自由，碍着谁了？ 话是这么说，问题是以色列规定，无论男女，够18岁就必须当兵。你不当，危险都让别人承担吗？你不学数理化，不学科技，不会上网，与主流社会脱节，不具备基本的就业能力，让别人养你吗？ 别说，还真有人养。谁？政府。还在以色列建国前，以色列国父本-古里安政府就与哈雷迪达成协议，应允哈雷迪犹太人建国后可以继续保持传统的生活习惯，可以不当兵，不纳税，政府还津贴他们的生活，并负责传统经学院的一切开销。 本-古里安这样做，主要为收买反对以色列复国的哈雷迪。1948年时哈瑞迪仅万把人，本-古里安认为，国家供养他们不算什么。这一下哈雷迪得意了，拿着白来的钱，干着想干的事，那叫一个美！ 　　哈雷迪男人美美地研究他们的经典，女人也想美美地干点什么。干什么呢？生孩子！ 走在百门社区，时不时就能看到女人带着孩子，小的童车推着，大的跟着，走起来呼呼啦一堆。据说，一个哈雷迪家庭，孩子有四五个不多，六七个稀松平常，十一二个也不稀罕。怎么会生这么多？教义禁止节育、推崇生养大批孩子呀！那女人岂不太辛苦？ 　　是辛苦，她们除了带孩子，操持家务，有时还要打零工补贴家用，很少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和物质享受。看看凉台上一下就晾这么多衬衣，家务绝对少不了。 出人意外的是她们在精神上往往还挺享受。她们觉得，孩子都是神赠与的礼物，自己必须守护好，能为神做这样的工作，多幸运、幸福和骄傲啊！ 　　这一幸福一骄傲，可不得了，1948年建国时哈雷迪的万把人翻着跟头往上长。到2023年9月，已达到惊人的120万人，占以色列总人口的比例已从约2%增长至12%。 　　按照目前的发展趋势，再过50年，哈瑞迪人口将超过总人口的一半。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超过一半的以色列人口不工作、不纳税，不服兵役！哪个国家能扛住？难怪伊朗宗教领袖哈梅内伊2022年就预言，“以色列活不过25年”！ 　　问题还不止于此。当年哈雷迪反对以色列复国、建国，现在依然如此。 哈雷迪认为，犹太人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包括亡国，甚至包括纳粹的大屠杀，强行复国，强行建立定居点，都是对上帝的抗旨不尊，将会影响和阻碍弥赛亚的再度降临和对犹太人的拯救。用他们的话说，“弥赛亚还没降临呢，上帝说好了让咱们等。你们现在就想提前吃席啊”！所以他们仇视以色列以及这个世俗化的政府，并希望其尽快灭亡。 这次哈以冲突，哈雷迪一如既往地又站在了巴勒斯坦人一边，他们抗议游行，焚烧以色列国旗，反对以色列攻入加沙，认为这仍是锡安主义、犹太复国主义的一套；另一方面，以色列的全国动员令、征兵令也让不愿意服役的人感到破了他们的规矩，利益受损。 　　人口激增，不干活，吃补贴，还反对国家，哈雷迪的所作所为真能让以色列灭亡吗？如果一切都不变，一切按即有的情势发展，几十年后完全可能。 不说别的，就说百门社区是我们在以色列看到的最破烂，最脏乱差和最贫穷（人们甚至缺乏换洗衣物）的地方这一点来看，就预示了这种可能。如果以色列全国都变得贫穷而弱不禁风，它还能生存吗？环伺它的阿拉伯世界还能容它吗？ 不过话说回来，自命是肩负传递犹太族文化使命的哈雷迪已经让以色列国感到了沉重的负担，普通以色列民众也对这种供养表示出不满与抗议，认为哈雷迪不过是一群鱼肉自己同胞的社会蛀虫，强烈要求国家改变这种状况，比如要求立法，强制规定哈雷迪学校应教学生数理化和科学核心科目，以便学生掌握谋生的技能；要求哈雷迪人也必须服兵役…… 目前双方还在掰手腕，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逛了一小时，临出社区，“黄袍加身”蹦入眼内，和一般的黑色哈雷迪明显不同，难道是身份高贵的哈雷迪拉比？不管他是谁，大热天一顶巨大的皮帽扣在头上（夫人还得费劲巴拉地为他拿着大帽盒），不会是我的选项，也不会是大多数人的选项。尽管穿衣戴帽，各有所好…… 　　看着不曾见过的金色石榴，我们以26638步拿下了一天走完橄榄山、苦路和百门社区的打卡任务。 明天我们去特拉维夫——一座和耶路撒冷截然不同的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