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15px;">陈雪历史长篇小说《惠州一九零七》</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一进署衙，陈兆棠拿眼看了看他，确是比早前瘦了一圈，眼窝儿都凹了下去，便故作关心地问了句：“没看郎中？会不会是邪风？”</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属下多谢大人关心。看过郎中了，说是操劳过度，服了汤药已经好多了。”洪兆麟知道陈兆棠说的“邪风”是什么意思，他不想让人把他的病与女人扯到一块儿，一切病根，都是因为侦缉案犯劳累所致。</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陈兆棠听罢不再与他扯皮转圈，他一改往常的表情，既没多少客套话，也没提及饷钱一事，而是把一封信札递到他手中，叫他看了再说。洪兆麟接过一看，眼睛慢慢瞪大，看着看着，洪兆麟的手不觉微微发抖。抖过之后，他突然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站起来吼道：“大人明察，他们这是诬告！诬告！我要打爆他们的头！”</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陈兆棠不慌不忙地说：“别激动，洪管带，这里还有几封署了名的，你看看是不是诬告，本官会给你做主的。”</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接过信来，看完之后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气愤地说：“简直是岂有此理，这完全是捕风捉影，夸大事实，栽赃下官！”</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15px;">惠州府的照片</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陈兆棠再从桌面拿起一撂信函递过去：“再看，别急，再看这些是不是夸大事实。”</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接着又看完了，脸色由紫转青，仍然气咻咻地说：“这是借刀杀人，这事不是我干的，请陈大人明察！”说此话时，洪兆麟显得有气无力，显然没了先前的底气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看到洪兆麟败阵下来，陈兆棠站起身，踱到洪兆麟跟前，一字一顿地对他说：“这些检举信札不单我这有，举报人一式多份上报了总督周馥大人，两广水陆提督李准大人，诬告也好，夸大事实也罢，你要做好对簿公堂的准备，若最后落实到其中一项，哪一条都足以致重罪啊，洪管带！”</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陈兆棠软中带硬的话，似一把裹了棉布的利刃，捅进了洪兆麟的软肋，他两腿不由得再次抖起来。他想不明白，为何有人能把他的材料搞得如此详尽细微，人证物证俱有，时间地点皆备，且还捅到了李准、周馥两位大人手上。撇开那些鸡鸣狗盗、贪财好色的小事不计，单是私自出售军火、冒领克扣军饷、放走叛乱会党、奸死民女多名……这几条哪一条都可以判罪入狱，置自己于万劫不复。</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陈兆棠从洪兆麟的表情变化中似乎看出了端倪，他仍然是不紧不慢地说：“那抽屉里还有一撂有关你的检举信，内容大同小异，也有检举我的，是一个叫陈炯明的，广东政法学堂在读学生，串通惠州的一群乡绅和中学生，往省督联名告我的，共有八条罪状，其中有一条，就指控我袒护包庇你，说本该革职查办的，却还徇私提拔，一定是收了你的巨额银两。”陈兆棠一字一顿地说着。</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见洪兆麟不答话，陈兆棠接着说：“洪管带，你我虽共事不久，但同为乡党，我很欣赏你的勇敢，如果是一般小节，本官一定为你担保，但确如信中所控，触犯了大清律法，我就无能为力了。你自个儿掂量，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他们会查个一清二楚，你先回去吧！一边养病，一边准备应对上头督察前来稽查，军中营务我暂委他人代理。”说完此话，陈兆棠起身离座，收拾信札，不再搭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跟着站起身来，却呆呆地立着没动。</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陈兆棠回过头，瞟了一眼洪兆麟，催促道：“你走呀。”</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挪了下身子，刚要起步，突然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陈兆棠面前，他拉着陈兆棠的衣袖，带着哭腔哀求：“陈总兵，陈大人，您救救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湖南老家还有年迈的老父亲呀。”</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陈兆棠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洪兆麟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检举信中那些有证有据的来龙去脉。</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陈兆棠不解地问：“放走会党是怎么回事？”</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说，是三洲田暴乱那回抓捕到的义军，关在兵营处，他当时也不知道那人是会党小头领，人家给他送了二十两白银，他便把人犯给放了，后来上面要押解匪首，他只好谎报人犯在越狱时给打死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冒领军饷，倒卖枪械，又是怎么回事？”陈兆棠铁青着脸，继续问道。</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自知抵赖不过，只好避重就轻，说本营是缺额二十余人，由王大彪冒领军饷后，用在了眼线暗探的雇佣金上。至于换械时换下的几十支旧枪，悉数低价卖给了刘金生，钱全用在了招募新兵时各项差旅和招待上。</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15px;">民国时期的惠州西湖</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陈兆棠明知洪兆麟在狡辩推责，也不与之计较，而是继续逼问道：“有一官佐实名举报，前几年有两位湘籍女子，结伴来惠州军营探亲，你看人家貌色姿美，一女子让你得手后，被你留在电报局当差，后来又被提携当了所长。另一女子不顺从，不几天，却突然淹死在西湖上，这可是你干的好事？这件事应该与王大彪无关吧？”</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不敢再次申辩，心忖这些陈年旧事，都已让他一一掌握，不明摆着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往死里整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陈兆棠摸着下巴，看着不再吱声的洪兆麟，眼睛瞪得浑圆，他真想掏枪当场击毙这个色胆包天、见钱眼开的家伙。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不顾大清律法，胡作非为。</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跪伏在地，不敢抬头，但仍然感觉到了陈兆棠正怒目圆睁盯着自己的凶狠表情，如今把柄已掌控在陈兆棠手中，再申辩也是徒劳无益。事到如今，当官发财、钱呀色呀再无关紧要，终也要颈上头颅开销，没命便没了一切。不是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吗？洪兆麟自知硬顶已没有出路，今只有陈兆棠可帮他躲过这一劫，救他一命，便做戏般地泪涕交加，跪爬着求陈兆棠，设法搭救，并发誓今生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效劳左右，赴死不辞。</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陈兆棠许久没出声，好一会儿才对洪兆麟说：“你现在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交出军权，到提督府自首入监，等待省督查办发落；二是继续履职，侦缉案犯，抓捕会党，剿灭惠州同盟会，争取将功赎罪，得以从轻处置。”</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如捣蒜般地点着头说：“谢谢大人指点明示，我一定追剿会党，活捉邓子瑜、陈纯。”</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陈兆棠冷笑道：“洪管带，将功赎罪是你唯一的生路，你走吧。”说罢便朝门外一挥手，再无从前的客气。洪兆麟磨磨蹭蹭仍不肯走，“你还有何事，快快说来！”陈兆棠喝问了一声。</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许久才抬起头来，说了声：“感谢大人大恩大德。”说罢又磕了几个响头，才从地上爬起离开府衙。洪兆麟走后，陈兆棠自觉松下了一口气，他把那些举报控告材料交给了幕僚，并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幕僚心领神会地拿着卷宗出了门。</span></p> <p class="ql-block">（选自陈雪历史长篇小说《惠州一九零七》第三十章）</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本美篇号所转载的文/图/音视频等，版权归属于原作者及原版权所有者，仅作分享。</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制 作:李 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编 审:杨 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终 审:黄伟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