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也许早被人们遗忘的他

春暖花还开

<p class="ql-block">古老村庄的记忆,是以贫瘠贫穷作为底色而又满带着清新富饶意味。说它贫瘠贫穷,因为记忆中的老村片断总与饿肚子有关,而乡亲们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在怎么填饱肚皮。说它清新富饶,因为在那时我们孩子的印象里,老村包容了一切的神奇美好,它们一一鲜活生动、呼之欲出,可以诉诸最最悦目的色彩和画面。</p> <p class="ql-block">当然了,我这里要说的老村,那是属于我们的童年的,我这里要说的记忆,是属于那个因为政治而让精神永远放着光芒的年代。那是我们印象里那个叫着赵家坡的小村庄最为美好可人的童年时期,那时的这个小村庄年轻生动而精彩,就如婚纱在身的新嫁娘,浑身散发着温馨浪漫的气息。</p> <p class="ql-block">那时候,常常与饥饿为伴的我们,一旦肚子里填进些食物,即刻儿就会活跃乐呵起来。我们从上庄跑到下庄,从塬上跑到沟里,看老村的人物风景,看老村的庄稼山水,觉得哪一样都可爱,哪一样都神奇。包括那一旦惹躁,会呜呜呜追来在我们头上种个毒疱的人头蜂,也是本领超强,神奇可爱得没法说。</p> <p class="ql-block">我们就这样一绺风的上庄下庄、塬上沟里的跑,包括庄里那个永远人来人往、包容着几份神秘气息的大队部(那时我们村是附近七八个生产队的行政中心——大队部的所在地),没有多少我们孩子们不能到达的地界,也没有多少我们孩子不能知晓的事情。但一个包村干部的存在,似乎是一个例外。</p> <p class="ql-block">那时候的大队干部,多的都来自于本大队,譬如说毛笔字写得极好,眼神极其和善,讲话极其抑扬顿挫的老支书于立功,就是邻队南沟生产队的。挺括大汉、身板儿魁梧、脸膣赤黑的大队长于鸿瑞,就是邻队西庄生产队的。做事说话极勤快极热络的副大队长于英堂,办事干练、执掌文书业务的于金生,这二人都是我们生产队的。</p> <p class="ql-block">而断断续续,不离不弃,参与那时我们大队一至生产队全部社会生产活动的驻村干部,就是一种极其特别的例外。他们不是本乡本土的社员,不必靠秋末算账分成的口粮谋生活,单身汉一个踽踽独行,他们总能带来些奇异的“上级精神”,他们把村社桩桩件件的事情看在眼里装在心里,他们把握着村庄发展前进的大方向。</p> <p class="ql-block">据说来自于县民政局的刘应祥主任,是那时期驻扎我们生产队时间最久,对于我们政治和生产生活影响最为深刻持久的驻村干部。那时的他,常着一身整齐的中式衣裤,佩一顶蓝色帽子,戴一副淡褐色边框的眼镜,神情平和安静里透着威严。以我们孩子的眼光看,他就是不怒自威的人,深邃的目光看着你,大抵可以看透你的全部心事。当然了,他是那时留驻我心中的干部范本。</p> <p class="ql-block">也许就是为了方便食宿和工作,刘主任当时的住宿办公点就设在大队部北边不远处,我村老屋于家的一支,我治海爷家搬入庄南头新建窑庄后空出的两只老窑之一中。为了便于上边干部居用,老窑里外用心做了修补裱糊,里边配备土炕被褥及木制桌椅,方桌上的窑面贴一幅伟人画像,屋子陈设简朴整洁,一如屋主人的干净利落。</p> <p class="ql-block">那时候讲究“抓点带面”,我们生产队就是刘主任工作的“点”,我们大队就是刘主任工作的“面”。除了不定时地去大队部召集一定规模的会议,组织全大队的群众大会,刘主任的工作活动重心就在我们生产队。同队干部一起商讨农业生产的计划、落实上边安排部署的举措,参与生产队日常生产活动,争取上边可能给予的扶持支持,就是他工作的着力点。</p> <p class="ql-block">那时的生产队是有固定的公共设施的,最核心的设施便是用作打碾粮食的大场,用作集中喂养生产队牲畜的饲养站。我们村那时的大场设在近庄边的塬边,用不高土墙围起的宽阔大场,边角处建有用作人员值守和暂存粮食的大小两个场房,用作永久存放储备粮的一座仓房,后来还建起一个用作了望的二层门楼。</p> <p class="ql-block">而饲养站,则建在庄心的一个大院里。这饲养站历经数次拓建,从前院拓展进内里四面皆能挖窑的宽大窑院。那时节,全生产队的牲畜及羊只就集中在此喂养。担任饲养员职责的社员家需固定至少1人在牛窑里留守,昼夜不息地为牲畜们添草倒料,并及时的铲粪垫圈。牛窑留守,就成为那时诸多农家孩子最难忘怀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驻村干部刘主任那时最多出现的地方,除了田间地头便是生产队的大场、生产队的饲养场。在大场参与龙口夺食最为关键的打碾过程,参与摞得高耸满场的庄稼掠晒打碾入仓上缴的全过程,见证生产队在夏秋两季完成公粮上缴之后,秋后由生产队干部负责进行决算,为社员分配口粮的过程。去饲养站查看牲畜喂养情况。</p> <p class="ql-block">为了疏通干群联系渠道,也为了解决驻村干部的食宿问题,那时节有社员为下乡干部管派饭的制度,生产队按顿记工记分之后为社员补给粮食,由条件较好的社员家轮流为驻村干部管饭。那时是干群关系亲和的时期,刘主任又是谦和雅致的人,饭菜好歹不嫌,饭后还必定捧上饭钱粮票,管饭成为社员们乐意担当的差事。</p> <p class="ql-block">如今想来,刘主任是很亲民的好干部。不知当时的政策是否就有相关的导向,除了把关做好事关生产的良种选购、化肥调配,指导社员科学种田,配合形势任务组织开展平田整地、植树造林等形形色色的大汇战,他针对当时社员的急难愁盼,因地制宜想法设法,在改善群众生活方面办了许多实事。</p> <p class="ql-block">组织开展多种经营增加生产队及社员收入,除了安排好小麦、玉米、高梁等主粮的种植,特别引导做好油菜、甜菜、瓜果,甚至是棉花等经济作物种植及取用。那些年缺粮,油菜叶秋天收获制作酸菜成了家家近半年的救命粮。那些年日子苦,村里半山庄窝年年都种的西瓜,给了社员们甜蜜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支持开展小商品生产销售。组织青壮年社员去南山里割荆条,到北川里扛苇子,然后分配给有编织手艺的社员见缝插针或利用农闲时节,编笼框织苇席,生产队收集统一出售,既解决了当时修筑水库大汇战的工具之需,补充了公社收购部门的物资供给,又给本生产队社员换来了紧缺的油盐钱。</p> <p class="ql-block">时至今日,也可引为奇观的是,在那样政治化的年代,刘主任竟然引导生产队社员利用我们生产队沟底的自然资源,开泉引流培育出数十亩水浇地,集中开展瓜菜规模种植,在昔日的干荒地上栽种出肥美壮实的瓜菜来。所种瓜菜,除了分配社员食用,还被挑运到集市出售,增加了生产队的收入。</p> <p class="ql-block">世事流转,白驹过隙,那个政治化的年代早已成为过往,名不见经传的驻村干部刘主任,也许连同他的故事一同被人淡忘。时至今日,当我试图求助于万能的百度而输入他的名字,却如何也找不到相关的结果。但因为看一部有关老农民的电视剧,我是悠然记起了他,记起了和他结缘过的老村赵家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