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江阁》看展

跃

“杜甫江阁”是地处长沙市湘江中路和西湖路交界处的一网红打卡地。它临湘江、与江心橘子洲隔江相望，可远眺岳麓山，属于“湘江风光带”的文化景点。据介绍其建筑风格为仿唐木质结构，面积为4640平方米，阁楼高32米，共七层，是为纪念唐朝诗人杜甫所建。

“杜甫江阁”的由来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唐大历三年秋，杜甫之友韦之晋调潭州（潭州是古代行政区,是隋朝至明朝时期州治或府治长沙的古称。）投之待至而韦卒，甫以贫病之身客居长沙。初，甫寄舟中，泊南湖港。近港之驿楼，迎别友人之所也。甫两别刘判官，诗云：“杜陵老翁秋系船，扶病相识长沙驿”、“他日临江待，长沙旧驿楼。”后移居湘江边佃楼、或在长沙小西门一带，自称“江阁”。

晚年杜甫两度驻足长沙，曾寄居“江阁”，在长沙留下了50余首诗作。

上周六小寒期间，长沙温度却一直一点也不“寒”，12～22度，这样的温度像极了春夏之交的时光。灿姐和我是这之前约好的到“杜甫江阁”看展。很巧的是当123路公交行至接近“西湖路”站、车上喇叭提醒乘客准备下车时，从后面闭目养神起身走向车门的我，和由前面转身向后走的灿姐迎面碰上了，我们竟然由不同的站点而坐上了同一辆车，真有点无巧不成书的味道。下了车，天气很好，不冷不热，不雨不风，空气十分清新。蓝天白云里，太阳也表现得特别温柔，它没有直接射向大地，而是躲在白云层里偷偷地看着我们。隔着马路，我抬头就看见了气势恢宏、宏伟壮观的“杜甫江阁”，犹如一对展翅欲飞的大鹏矗立于湘江边，直冲云霄，令追赶着的白云仿佛是抚摸着鸟的头顶而过一般。阁楼坐西朝东，每层四角皆翘檐，深灰色的琉璃瓦下面配上栗色的柱和梁、与白色墙体和雕花镂刻相间显得十分庄重经典，又格外鲜丽夺目。白色雕花装饰的楼梯可以上到阁楼也可以去阁两边的长廊和江边的风光带。

我们凭老年证进门后，在白玉般的底墙和楼梯处留完影就想上楼，因未开馆只好改沿风光带向南走走。这里我是第一次近身徜徉。左边，由“江阁”伸展出来的栗色木质长廊延伸着直通人造假山、石桌石凳、花草树木等休闲处所。人们可以在长廊里聚会、吹拉弹唱；可以于假山与花草树木之间与孩子玩捉迷藏的游戏；也可以邀上几人围着石桌打牌、下棋、搓麻将；还可以漫步观花赏绿，闻花的馨香、听鸟的呢喃，感受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惬意。右边，白色麻石雕花砌成的保护护栏，上面刻有杜甫晚年栖长沙时的诗和故事。护拦下，宽敞的湘江水碧波荡漾、波光粼粼，偶尔有轮船穿过，会留下一尾劈开的波浪呈三角形向两边散去，掀起一阵排浪拍岸，溅起浅浅的水花。“坐一下吧？”灿姐说，“好的”我说。于是，我们在一条绛红色有靠背的条凳上坐了下来。本是枯水季节，却不见了以往在这个时节几乎完全裸露仅剩河中间一条小河的情景？还没等我发问，灿姐就直接告诉了我是因为在北面霞凝已建了座水库所致。聊着聊着，一回头，才发现后面牌桌上的人和围观的人都已经走空了，一看时间早已过开馆时间了，两人不禁哑然失笑，赶紧起身离开。

回到“江阁”，踏进大门门槛，我转身抬头，门楣上“诗圣湘魂”四个大字骇然醒目，那端庄雄秀、方中有圆、且饶有筋骨的字体，无不透着颜体的风格。它的斜下方有一匾是伟大的爱国主义者，杰出的诗人、学者，中国民盟早期领导人闻一多先生的一段话，上面写着：“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大诗人，四千年文化中最庄严、最绚丽、最永久的一道光彩。”我觉得这是对诗圣的最恰切的赞美与评价。从这里左拐出去就上了电梯。灿姐建议我俩先上六楼体验登高望远的意蕴，然后再去四楼看展，正合我意。就这样我们一起先乘电梯直接上了六楼。六楼是茶室，装饰十分讲究，雕花镂空的门窗，配上门的上方一卷足有10米之余的山水画、和藤条编制的茶桌、椅子和柜子，仿佛远古飘来的气息在此凝固了一般，古色古香，韵味十足，凸显高雅与品味。里面还有几个人分成两三桌在品茗、聊天。

我和灿姐径直穿过茶室往西面凭栏眺望：只见远处青山俊秀、层峦叠嶂，绵延起伏的岳麓山脉，映蕴着青黛色的云烟，山顶上的电视塔尖在云烟缭绕中若隐若现；近处一泓碧水映着蓝天，白云悠悠在水中飘摇游走；橘子洲头、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石雕像傲立洲头，迎风斩浪、昂首向前，气势非凡！我们绕阁一圈，景色各有不同，但映入眼帘最多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往来不绝的车辆行人，以及宽敞的马路、整洁的街道与良好的绿化。城市的发展和变迁实在令人感慨和由衷的赞叹！由于7楼和5楼均未开放，我们便直接下到四楼看展，这也是相邀而来的目的。

看展须凭票，但于我们依旧是老年卡即可。展厅里同样是栗色为主的框架，不过周围换成了错落有致、布满了杜甫生前最后时光的足迹、以及他生平介绍和一生青壮老时期的诗词展。不朽诗篇，吸引着众多的游客，和着高科技电子合成、还原历史原貌的动漫影像，让人更加有了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杜甫一生有1400多首诗被保留了下来，在长沙就有50多首。在所有的诗词展品中，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青年时期的《望岳》，中壮年时期的《春望》、《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和晚年的《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望岳》是杜甫在天宝三载（744年）秋与李白、高适同游梁宋（梁为今开封，宋为今商丘）期间写下。

“岱宗夫如何 ？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 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 ，一览众山小。”

诗中那种意气风发；那种敢于攀登；那种凌云壮志好像呼之欲出，何等的英雄气概和雄心勃勃！凸显出一种盛唐时期的精神和俯视群山的气质，也让我感受到盛世唐朝山河壮丽和繁荣富强的景象。只可惜，唐玄宗李隆基开创了开元盛世唐朝，却未能守住！终因晚年沉迷享乐、独宠养奸、疏于朝政，最终失去民心而至“安史之乱”以悲剧结束，无不令后人叹惋！而因“安史之乱”所带来的战乱，使得民不聊生、国破家亡。残破不堪的国家又哪有民安之处呢？《春望》正是中年杜甫听到唐肃宗（此时的玄宗已逃往四川）在灵武即位，（据查唐代灵武位于今天的陕西省灵武市。灵武市位于中国陕北，是唐朝的前身——晋朝的古都。现今灵武，古称灵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宁夏回族自治区工业发展的核心区域）遂安顿好家眷后投奔之。不料途中为叛军俘获带至长安（今西安）。耳闻目睹，触景生情杜甫写下了这首千古绝唱。

“国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 ，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 ，浑欲不胜簪。”

“春城败象、包含感叹，亲人境况、充溢离情，沉着蕴藉、真挚自然”对于此诗的评价贴切莫过如此。杜甫对国家盛衰的感慨，和国破家亡的感伤，都充分说明他对国家的忠诚和对家人的深深眷念！爱国爱家的情怀也从他的笔端中自然地流露出来。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也是继“安史之乱”后杜甫的另一篇因逃乱、躲避战事而留下的作品。是他于上元二年（761年）春投奔好友，在四川成都浣花溪边（旧时城西五里百花潭。今四川成都市西郊草堂寺一带）所作。据说当时他是求亲告友盖起了一座茅屋，原本总算有了一处栖身之所，谁料想却遭大风破屋，大雨又接踵而至。大风不仅掀翻了屋上新盖的茅草，还把它们吹跑了，接着又下大雨，可以想见杜甫当时的窘迫、恼怒与无奈的情景：屋顶的茅草被大风刮走了，露出大小不同的“天窗”，被刮走的茅草又随风飘落得遍地都是，有的甚至飘过“江郊”、或落在水里或挂在树上，加上一帮穷困的孩子在“偷走”茅草，使无法拾捡回来补洞，又遭倾盆大雨……这惨也让我依稀记起小的时候在农科所住过的茅屋，下大雨或久雨时用大盆（脸盆）小盆（洗脚）等接漏的情形。特别是有一次晚上我睡着了，床上被漏湿了一大块，当我被湿寒刺激惊醒猛然间还以为是自己尿床了，顿时吓得哭了起来……此刻想到当年杜甫的境遇，心里不免涌起好一阵心酸与难过。仿佛间我幻化成了他的书童，好像看着他提笔伏案疾书，以此宣泄积郁在心头的情绪。

“八月秋高风怒号，

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忍能对面为盗贼。

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

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

娇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

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

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我默念着他这发自内心的、充满忧国忧民情怀的诗句，愈发觉得若无切身的体会和对国家的忠诚，是无法写出这感人至深流传千古的诗来的。想要“安得广厦千万间”的崇高愿望是多么的打动人心！“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博大胸襟与崇高理想，是诗人高尚品格、受人敬仰之根源啊！即使生死关头诗人也是如此。

不是吗？他的《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便是。我虽初读，知识有限，对于里面诸多的典故知之甚少，但也略微能看懂一点，尤其是最后几句，无不潸然泪下。犹如见到了当年那位漂泊湖湘，瘦骨嶙峋、赢弱不堪，躺在病榻上的诗人一般。深感此诗不仅是杜甫对自己一生颠沛流离生活的写照，也是他对于亲友感恩感怀的真实表达，还是他生命最后时刻依然心怀家国、心系人民以及家小的临终嘱托。他用悲伤表达胸中的无可奈何的痛苦、与垂危的生命仍然和国家的不幸、人民的灾难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他警醒人民：“朗鉴存愚直，皇天实照临。公孙仍恃险，候景未生擒。”“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来表达自己忧国忧民，一心系念的是国计民生的真挚情怀。奉呈湖南亲友并以诗代讣托孤托葬。

“轩辕休制律，虞舜罢弹琴。

尚错雄鸣管，犹伤半死心。

圣贤名古邈，羁旅病年侵。

舟泊常依震，湖平早见参。

如闻马融笛，若倚仲宣襟。

故国悲寒望，群云惨岁阴。

水乡霾白屋，枫岸叠青岑。

郁郁冬炎瘴，濛濛雨滞淫。

鼓迎非祭鬼，弹落似鸮禽。

兴尽才无闷，愁来遽不禁。

生涯相汨没，时物自萧森。

疑惑尊中弩，淹留冠上簪。

牵裾惊魏帝，投阁为刘歆。

狂走终奚适，微才谢所钦。

吾安藜不糁，汝贵玉为琛。

乌几重重缚，鹑衣寸寸针。

哀伤同庾信，述作异陈琳。

十暑岷山葛，三霜楚户砧。

叨陪锦帐座，久放白头吟。

反朴时难遇，忘机陆易沈。

应过数粒食，得近四知金。

春草封归恨，源花费独寻。

转蓬忧悄悄，行药病涔涔。

瘗夭追潘岳，持危觅邓林。

蹉跎翻学步，感激在知音。

却假苏张舌，高夸周宋镡。

纳流迷浩汗，峻址得嵚崟。

城府开清旭，松筠起碧浔。

披颜争倩倩，逸足竞骎骎。

朗鉴存愚直，皇天实照临。

公孙仍恃险，侯景未生擒。

书信中原阔，干戈北斗深。

畏人千里井，问俗九州箴。

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

葛洪尸定解，许靖力还任。

家事丹砂诀，无成涕作霖。”

读罢杜甫脍炙人口的诗词，令我感慨万千！靜下心来不禁有一番思考：若非唐玄宗晚年丧志而至“安史之乱”断送了大好江山，哪有杜甫，及千千万万个杜甫的遭遇？哪有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国破家亡的悲哀？！由史可鉴：国泰方可民安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只有国家安全了人民才可安居乐业。   那么，无私方可治国；无欲方可不取；齐心方可无敌。作为组成国家细胞的一份子的每一个中国人，都有责任如先辈一样的忠诚于自己国家，承担起应有的社会责任，才能无愧于心，无愧于这个时代！

回家后仍不能释怀，于是写下这首《忆诗圣杜甫》作为结尾吧

诗篇俊永越千年，

品格高尚世代传。

追思看展读遗作，

欲化书童伴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