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水作者马大姐

玛利伊雅

鸡蛋水

鸡蛋水

文/马宝翠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鸡蛋是奢侈品，平时是买不到的，我虽然出生在城里，但不比现在农村人的日子过得好。条件好的人家才能养上几只鸡。六零后出生的我，一直到八十年代，我家还养着几只鸡呢。

我家养的鸡好几个品种，有芦花鸡、白鸡、黄色和深棕色的鸡，芦花鸡的毛和狸花猫的毛相似，都是深灰色和白色相间的花纹，公鸡的毛细长，很漂亮，我们儿时踢的踺子就是用公鸡的尾毛做的，叫鸡毛踺。

家里养鸡喂的食都是两个姐姐剁的，我那时上小学，岁数小，鸡食不用我剁，爸爸妈妈上班，两个姐姐十多岁就分别担起了做饭、洗衣、买粮、买菜，照顾弟弟妹妹和家务活的责任，而且姐姐们每天还要剁一大盆鸡食，有时鸡吃的多，就得剁两盆，食材多是大头菜外一圈儿深绿色的叶子，这绿色的叶子是那个年代专门喂鸡喂鸭的菜，也就几分钱一斤。

那时侯鸡是吃不到粮食的，粮食是每户按粮本上的人口定量，有的家庭男孩子多，粮食根本不够吃，只能烀一些窝瓜、土豆来代替粮食吃。

鸡的食材就是菜叶子拌糠，麸子，偶尔拌点蛤蜊皮子，蛤蜊皮子主要是防止鸡下软皮蛋。

糠是家里用鸡蛋换的，换糠多是姐姐的事，偶尔姐姐没空时，妈妈便把鸡蛋装在篮子里，让邻里的姐姐带着我去换糠，好在换糠的地方离我家不远，篮子里的鸡蛋也少，我也能拎得动，到糠站后换糠的人多，要排队，工作人员上称后发给一张小票按斤数给糠，那天领完糠回家后，我有点想不明白，鸡下了蛋换糠，吃不到蛋，那鸡不是白养了吗？还得天天剁鸡食 ，后来我才慢慢明白了，鸡有了糠吃再下蛋，到时爸爸就能喝上鸡蛋水补充营养了。

因为爸爸是家里的主劳力、装卸工，全家七口人加上山东老家的奶奶要养，所有的细粮和好东西都要留给爸爸先吃，就比如是鸡蛋水，看到爸爸每天喝鸡蛋水，那是我看着眼馋的事儿。

那时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捡鸡蛋，记得鸡房是用木板条钉的一个木架，离地有一尺多高，便于掏鸡粪，鸡窝里放一个鸡下蛋的草筐，铺上一些稻草，免得鸡下蛋摔碎。夏天就放在院子里，到了冬天再挪到屋里放在厨房的一个墙角，鸡架上面铺上塑料布，上面可以用来放东西。

鸡有时两三天才下一个蛋，大多数是白皮的，红皮的很少，出于好奇和调皮，每当鸡鼓起屁股准备下蛋时，我就会盯着鸡看它下蛋的全过程，等鸡下完蛋起来后，我马上打开鸡窝的小门，把还冒着热气的鸡蛋捡出来，然后放在存蛋的筐里，然后一个一个的数，看到鸡蛋又多了起来，我喜欢的不得了。到了晚上爸爸妈妈下班回家，我便兴冲冲地告诉妈妈今天又捡了几个鸡蛋，现在咱家已经攒了不少鸡蛋了。

家里攒的鸡蛋多了，爸爸妈妈也很高兴。早上妈妈起床后，生火烧开第一壶水就是先给爸爸冲鸡蛋水，妈妈先把鸡蛋打在大碗里，有时放上一点白糖，把烧开的水倒在鸡蛋上，鸡蛋就成了黄色的蛋花，像金鱼一样在水里游动。到了夏天的时候，妈妈会在鸡蛋水里放上一丁点盐，那时没有精盐，都是散的大粒盐，妈妈就用捣蒜的缸子把盐捣碎，再采些自家后园子里种的香菜，洗干净后切成小段放在鸡蛋水中，这时候鸡蛋花的黄色深浅不同，没打开的鸡蛋清是白色的，打开的蛋花是深浅黄色的，加上绿色的香莱叶，就成了一碗观赏性极好的风景画美食。

有一次，姐姐们上学走了，我背着书包盯着那碗鸡蛋水，爸爸看出了我的馋相，就端起鸡蛋水送到我的嘴边对我说：“姑娘，快喝吧，喝完好去上学！”我有点不好意思张嘴，而腿却迈不开步，爸爸说，快喝吧，大口喝，晚了一会儿就迟到了，我张口就是一大口咽下去了，没感觉出什么味儿，爸爸就催促我再喝一口，这回我没有着急咽下去，而是把鸡蛋水慢慢的含在口里，一边走路，一边一点点的咽下去，慢慢品尝它的味道，那香香的蛋香味伴着我一路走进课堂，我感觉那个寒冷的冬天不再寒冷，心里是暖洋洋的。

后来的日子里，爸爸总是在喝鸡蛋水的时候，剩一些在碗里，然后递给我说：“老姑娘，爸爸喝不了啦，这剩下的你喝了吧，”直到我长大后，才明白那是爸爸专门为我留的一半。

一碗香美的鸡蛋水，伴着金黄色的玉米面大饼子，还有爸爸对我的关爱，和我一起长大成人；这一碗香美的鸡蛋水，给了爸爸和我最好的营养，特别是夏天消暑降温，冬天保暖养身。

有一次我生病了，妈妈就多冲了一碗鸡蛋水，还特意加了些白糖和香油给我喝，在没有吃药的状况下，我喝了鸡蛋水却神奇般的好了。

到了我结婚成家后，鸡蛋水也成了我和爱人必不可少的早餐，鸡蛋水配上一个镘头，简单方便又有营养，它伴着我一路走向工作岗位。

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日子过好了，各种鸡鸭鱼肉、生猛海鲜都端上了老百的餐桌，早餐也是品种多样丰富，牛奶、豆浆、八宝粥、燕麦片及各种营养粉，鸡蛋水已被大多数的人遗忘了。

一次我参加作协组织的查干湖采风活动，活动通知早上5点出发，我4点多就从家里往集合地点走，那天来不急吃早餐，活动部就为大家准备了早餐包子，而我邻座的朱春华姐姐没有吃，我就问她：“朱姐你怎么不吃早餐呢？她回答对我说，我早上冲了鸡蛋水，不饿，”我惊讶的对她说：“你现在还喝鸡蛋水呀？她说，我母亲生病多年，一直是我在身边照顾，母亲早上必喝鸡蛋水，母亲走后，我已经习惯了每天喝鸡蛋水，已经离不开它了。”

从那次作协活动以后，我又把喝鸡蛋水的习惯捡了起来，鸡蛋水又重新回到了我早上的餐桌，当我再次回味它的味道，它胜过各种早餐，喝着鸡蛋水，依然还是那么入口入心。

有一次早上我为我家儿子冲了一碗，儿子说：“妈这是什么呀？我说鸡蛋水，儿子说咱家开超市，牛奶、咖啡什么没有呀，谁喝这玩意呀？“我告诉他这是我小时候想喝都喝不到的美食，没有任何的添加剂，喝了不升血糖，血压，并且清淡爽口，有饱腹感、减肥减脂，

儿子正在减肥期，听我这么一说，端起鸡蛋水就喝了下去，过后对我说：妈妈这鸡蛋水很好喝，喝了我一上午没觉得饿，我们年青人都不认这个，如果你不给我喝这鸡蛋水，我还不知它是人间美味呢。

是啊，鸡蛋水快被这个时代遗忘了，从我开超市那天起，尝遍店里所有的牛奶，奶茶、豆粉及各种营养品，回味起来，征服我的还是小时候的鸡蛋水。

父亲病重那年，什么也吃不下，牛奶也不喝，只能喝点豆浆，拒绝进食任何蔬菜，妈妈就把新鲜的波菜切的碎碎的，放在鸡蛋水中喂给爸爸吃，爸爸还没有咽下马上就吐了出来，没有办法，妈妈又打了老式的鸡蛋水喂给爸爸喝，爸爸喝了一口，品着嘴里的鸡蛋花咽了下去，然后又张开口，妈妈喜出望外，立即又把一勺勺的鸡蛋水喂给爸爸喝，就这样，在爸爸的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日子里，鸡蛋水成了爸爸最后的人间美食，它伴随着爸爸进入了永远的梦乡。

作者简介：马宝翠,回族，笔名玛利伊雅。佳木斯作家协会会员，个体商户。文章见于《佳木斯日报》《佳木斯作家》《党的生活》。散文《为我打开了一扇窗》获黑龙江省“我和我的祖国70周年“征文活动中获优秀奖；散文《那个为我播撒阳光的人》在黑龙江《奋斗党的生活》杂志举办的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身边榜样”征文活动中获三等奖。业余时间喜爱文学和舞蹈，愿用朴素的文字和优美的舞姿书写人生最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