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在“荒野”里对话灵魂——读《沙乡年鉴》

傅丽

（《沙乡年鉴》：［美］奥尔多·利奥波德 著，曹明伦 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22年）

　　2024年的序章缓缓开启。终于得来些许闲憩，倚窗继续品读曹老的译著《沙乡年鉴》。茶水尚温，我望向窗外，是冬的收尾与春的待发之间浩荡的对峙，铺陈出自然与生命更迭交替最真实的画面。

　　书的结论部分中，有一句话“活着的人们再也看不见丰草芃芃的大草原了，而当年大草原上如海的野花曾抚摸过拓荒者的马镫”。（275页）

　　这句话让我想起2016年夏天，我在国道318旅途中经过的那些雪山高原和广袤草地，那些“残存的荒野”如何治愈了不顾千里也要奔向珠峰和圣湖的驴友。

何其幸运，我近距离见过珠峰的清晰面目，在珠峰大本营看过此生最寂静的夜空。但2018年底，珠峰大本营核心景区不再对普通游客开放，因为“保护自然，远比征服自然更有意义”。

　　利奥波德生前没有看到《沙乡年鉴》出版，他倾其一生为生态保护呼吁呐喊，把对自然和土地的热爱与自己的生命融为一体，为我们留下这本散发着人性之光的自然史诗。

半个多世纪以后，译者让这本“绿色圣经”走进中国读者，洗练隽永的语言、朴实归真的哲理，唤醒我们对土地与自然的反思与审视。

　　曹老把这本书推荐给我的时候，说这本书很适合我读。那是2023年的4月，刚好是书中“小河涨水”、“鸿雁长空”、“山鹬起舞”的季节。而4月的蓉城，早已完成从古蜀之都迈向现代文明的进程，樱花醉在春色里，席卷着城市的旮旯，也攻陷了一册册的山岗。

历史见证着片片荒野在人类的自觉和不自觉的活动中得以改造，今天的人们对于“发展野外休闲”是否还认同“把感知美的能力植入尚不甚美丽的人心之中（304页）”的观点呢？

　　去过川西高原或者川藏线的朋友，或许很难忘记在高海拔草原上流连忘返的体验。书中对相近纬度的亚利桑那州怀特山的描写如此确切“某个晴朗的早晨，大山会突然邀请你下马在它新长出的花草丛中翻个跟斗。每一只小鸟都在歌唱，每一株小草都在抽芽......从不曾有过这般美好的日子，或从不曾在如此僻静的地方享受这般美好的日子。（142页）”

这些空灵的文字，如同心灵的捕手，让此刻读着书的我，插上时光的片羽，与曾经在若尔盖花湖里被芦苇丛中觅食的黑颈鹤惊呆的我重逢。两个“我”在那清澈的湖畔并肩经历着某种情感的迸发。

　　对于都市里的职场人而言，每年的11月都是最忙碌的季节，大多数人会忘记去探索深秋的山间田野。利奥波德在《假若我是风》一篇里写到，“十一月的沼泽地里，风会拂过长草，掀起草浪，拍打远方的杨柳。有树挥舞其秃枝欲劝风留下，可风依然形色匆匆。（75页）”

这盎然的诗意扑面而来，“假若我是风，我也要随雁群去向远方。”曹老的译文，让原著在不同的语言世界里，被赋予清新明丽的美好画面，伴随一支可以激发无限遐想的音乐。

　　《沙乡年鉴》传递的不仅仅只是对自然的刻画和礼赞，更本质的是表达对“人土合一”的忧患意识，还有重建生态家园的决心。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应该得到热爱和尊重，如同我们的灵魂，即使离开肉体也要干净和单纯。

　　我们中国的古代先贤，对于人与自然早有探讨和研究。庄子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利奥波德对于“土地共同体”的概念提出，与道家的“天人合一”如出一辙。

被岷江之水滋养千年的天府之国成都，难道不是得益于伟大智慧的先民，顺应自然并因势利导修建了都江堰水利工程，实现了资源保护和利用的最大优化吗？

　　对自然和谐的追求是超越国界的，建立生态良知是作者对人与土地间伦理关系的展望。作者笔下的“荒野”是一片未被开垦的土地、湖泊、山脉或森林，拥有着最原始的美和生态系统；它也可以是我们每个人心里，“平淡却不乏味”的净土，驰骋着无处安放的、充沛淋漓的对纯真的向往。

在真实与虚拟的荒野里，我们可以完成与自我灵魂的对话，就像在清晨的湿地上，邂逅一朵含苞欲放的小花，一切都在开花的过程里，有了答案。

　　以此感谢曹老荐书之恩与点拨之言，好书治愈了2023年所有的辛劳。

2024年元月于浣花溪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