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滴滴话母校(节选)

玉木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那时,学校内有一个很大的室内体育馆,在那里我学会了打乒乓球,并且十分着迷这项运动。以前,一到周六下午我就盼望着早点回家看望,但自从迷恋上乒乓球运动后,周六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都泡在体育馆里打球,有时,一直打到很晚,耽误了回家的时间。后来,干脆把周六晚上回家,改为周日早晨回去,当天晚上返校,也不在家里过夜,至于转学的事情,更是忘到九霄云外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当年学校内建筑物很少,一座三层红砖教学主楼,是学生上课和教师备课的地方;一座四层宿舍楼,也是红砖的,男生住下面两层,女生住上面两层;一座室内体育馆,地面是泥土的;还有一排平房,那是学生的食堂。</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教学楼、宿舍、食堂三点一线,是学生每天必去的地方。起床后,首先去教学楼上早自习,然后再去食堂吃饭;上午四节课,往往临近第四节下课时,个别同学会悄悄地在书桌下准备好钱票、饭票,焦急地盼着下课的铃声。一下课,各班学生都蜂拥出教室,径直奔向食堂。</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夏天,学校为了让学生休息好,安排了午睡的时间。当时,我感到最烦心的就是午睡叫醒的铃声。一躺下时,往往睡不着,刚睡熟,铃声就哇哇地响起来。由于不足睡,好多次都感觉头昏脑胀的,走出宿舍楼时,头上的日头正烈,路过晾衣场,挂衣服的铁丝和水泥柱在阳光下有些刺眼。</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虽然是重点中学(分初中部和高中部),但在教学安排上,每天下午都会有两节课作为学生自由活动的时间。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和爱好,做不同形式和内容的活动。每当这段时间,学校的足球、篮球、乒乓球场上、单双杠器材旁,总会围绕着锻炼、活动的学生。更多的学生则是选择在校园和毗邻校园的南湖散步聊天。聊天的内容如今已根本记忆不起来了,但却清楚记得,有时会畅谈人生的理想抱负,但却从没有人谈及毕业后怎样去挣大钱之类的话题,因为那时的社会、那时的学子,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概念。</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那时,学校后面有一座很大的园,园子里长满了树草。园内还有一个偌大的池塘,水面上可以使船,里面的水和南湖的水息息相通,池子里面还养了鱼。有时,学校食堂会将打上来的鱼做给学生吃。记得有一次我和一位同学还上船帮忙打渔,可无论无何我都撒不开那张网,更不用说做到像那位后勤杨老师一样,把网一下撒出去,而且撒得像荷叶一样的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回忆学生时代,最值得回忆的,还是当年教过我的那批老师们。如今,他(她)们都已年过古稀,其中,很多人已经是耄耋老人,还有的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每当回忆起他们的音容笑貌,站在讲台上的风采,还是那么清晰,仿佛昨天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王世堪是教过我的一名语文老师。白净面孔,五官端正而清秀,挺秀的鼻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总是温文尔雅的学者风度。他静静地走进教室,然后倒背双手,背靠讲桌站定,清晰而字正腔圆地流淌出他的声音:“同学们,让我们先背一段书,《过秦论》开始!”于是,教室里学生诵读的声音鼎沸起来:“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那时,学校曾提出过一个口号,叫做“三个一”。要求每个学生在校期间要培养出三种能力:一张铁嘴,一笔好字,一手好文章。其中,要做到一张铁嘴,一手好文章,当然首先要求学生能背诵诸多名篇佳作作为基础。</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王老师在语文课的讲授中,不但会透彻地讲解课文本身的内容和相关知识,而且还特别注重学生的发音训练。他要求我们朗读时,一定要学习电台里播音员的发声,做到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句子的尾音要读得拖长一些。每次他的示范朗读,都让我感到十分羡慕和享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王老师不单书教得好,篮球也打得好,中远距离投篮很准。学校有时会邀请校外的人来比赛,因为喜欢这项运动,因为欣赏王老师的风采,我每次必看。篮球场上他和罗凤亭、李佩仪等几位少壮派老师的运球、投篮动作,至今还依稀记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何瑞武是教过我的一位化学老师。南方人,白皙面孔,薄薄的嘴唇,尖下颏,中分头总是梳得很得体,眼神清澈而睿智。何老师喜欢穿西装,而且总是那么整洁干净,给人一丝不苟的感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令我终生不忘的一幕,是何老师讲解复分解反应的那堂课:那天,他穿了白大褂走进教室,一声不响,静静地做完复分解反应的三个实验还不言声,把反应生成的蓝色沉淀物衬着白大褂示意给同学看,接着作了三个手势,一是把手放在胸前向上指,然后向下指,最后在水平方向上划出一条波浪。这时才出声总结道:“从生成物角度看,复分解反应进行到底的三个必要条件是,生成物中必定有气体、沉淀物或者水。”现在想来,何老师是多么独具匠心地设计了那堂课呀!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那堂课,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我记住了复分解反应的知识内容,更忘不掉何老师课堂上那鲜活的神态。</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赵红光是初中部的一位数学老师,反右时被错化为右派分子,这是后来搞文革时才知道的。赵老师中等身材,眼睛不大却有神,讲课时充满了激情。他常把数学里面的有关算法和公式编成口诀,以方便学生记忆。我还记得,在讲到解分式方程时他编的口诀:“去分母,去括号,移项合并同类项,不含分母也要乘,落掉一项是错误。”他的声音略带嘶哑却不乏洪亮,他大声朗读口诀时,我似乎看到他脸上带有的一丝得意和自豪。</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后来,在文革期间,因为赵老师曾被错划过右派,遭受到了他曾教过和没直接教过的学生们的批斗,甚至挨过部分学生的殴打。最后,由于实在忍受不住身体上的摧残和精神上的侮辱,他投南湖自尽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赵老师死了,尸体打捞上来时,我曾亲眼见到。周围站满了人群,多数是他的学生,还有与他无关的游人和行人。赵老师的身上落上了很多苍蝇,我看不到周围的人有同情的表情。或许是心有同情,不敢当面表现出来,或许是认定他就是一个阶级敌人,对待阶级敌人的自杀,不该也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怜悯,否则,就会被认为划不清阶级路线,甚至招惹更大的麻烦和祸端。那个时期,对于这样死去的“黑帮”分子,有一个固定的说法,叫做“畏罪自杀”,觉得还不够解恨,甚至还要加上一条“死有余辜”或“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之类的口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赵老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用死解脱了身心的苦难,用死对不公正的对待做了最后的抗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西蒙,一位教俄语的老教师。乍一听这名字好像外国人,看他的长相,也颇像外国人模样,只是眼睛很小,细细的,仿佛只是在脸上开了两道缝,秃顶,白皙的脸上常常泛着红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西蒙老师在俄语教学上是颇有名气的。他教学态度严谨认真,对业务精益求精。听说,他为了提高自己俄语听说水平,时常去找一位苏联老太太聊天会话。</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当年在外语教学中,学校大都偏重阅读和翻译能力的教学,不十分注重学生口语能力的培养和提高,但西蒙老师却特别强调对学生听说能力的训练。他常常把自己的朗读录制下来,放给同学们听。他朗读普希金的《渔夫与金鱼的故事》是那么动听,那么灌注了他的情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就是这么一位可敬爱的老师,文革中,也无端地被批斗,倍受折磨。只因为他的名字叫西蒙,说他崇洋媚外;只因为他去过苏联老太太家,怀疑他有特务嫌疑;只因为他在给学生的造句练习中,有一句是“条条道路通罗马”,被质疑为修正主义路线也能通向共产主义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在一次批斗中,一位红卫兵将铁丝编的纸篓从西蒙老师的头上、脸上强按下去,鲜血立刻从划破的脸上淌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还有一位老师当年给我留下过深刻的印象。他的名字叫张景林,是在学校教务室工作的一位职员。他工作内容之一是书写黑板通知。每天上午间操时间,他都要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的黑板上,公布学校当天的有关通知及批评表扬之类的事项。那一刻,黑板前总围满了学生,大家都争睹张老师书写黑板的风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张老师瘦高的个子,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背头,并且总是梳得油光锃亮。衣服笔挺干净,一尘不染,尽管他的工作经常会和粉笔、油墨打交道。</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张老师的书法造诣很深。他书写黑板时的动作,就像表演一样。书写时,旁若无人,双脚叉开站定,胳膊动作很大,灵巧的右手在黑板前挥舞游走,每当写到带有点的汉字或者顿点时,他一定会用力把黑板敲得咚咚作响,力透板背。遇到粉笔端头不好使时,他会用牙齿将其咬断,动作干净利落,显得十分潇洒。看张老师写粉笔字,就如同看一位钢琴演奏家在演奏,当手指离开键盘时,胳膊会在空中挥舞,身体也会在激情中扭动,脸上现出无比陶醉的神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王锐符——是我读书时的老校长。那时,我作为一名普通的学生,无缘与校长直接接触。但他依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王校长是个高个子,白净的脸上有一对看起来颇为严肃的大眼睛,脸上的肌肉有些松弛,平日少言寡语的,给我稳重严厉的长者形象。每当新学年开学,他会上台讲话,语调平稳,语速缓慢,但却充满了要求学子励志的内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作为学校的主要领导,和中国大地上所有学校的领导一样,不能幸免地遭受到了红卫兵的批斗。给他罗织的所谓的“罪行”,无非是带领学校走白专道路,极力推行封资凯教育路线之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造反”年代,王校长不但被造反的学生和老师贴大字报批判,而且还受到了严重的体罚和精神摧残。在一次批斗会上,王校长的脖子上被挂上一块黑板,黑板上写着他被打了叉子的名字。造反派还勒令他跪在操场领操用的水泥台子上,批斗中间,一名红卫兵还将一盆墨汁从他的衣领灌入全身……</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文革中,王校长受过这样无端的批判和非人折磨,令人发指;文革后,听说当有的学生惭愧地提及那段往事时,他平静地说:“那时候你们还是孩子呀。”豁达心胸、宽厚长者、善良睿智的老校长形象,让我肃然起敬。</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从1961年入学,到文革结束,我在这所学校里度过了7年时光。在这期间,我幸运地接触到了我的老师们,一批业务精湛、教学认真、为人师表的人类灵魂工程师。他们像蜜蜂采蜜一样,辛勤酿造自己;又像春蚕吐丝一样,织锦学子的前程。可以说,他们的言传身教和耳濡墨染影响了我的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从1968年毕业至今,50多年的光阴走过去了。这期间,学校、社会都发生了历史巨变:祖国强大,社会安定,人民幸福,校园更美丽。沧海桑田,今非昔比。但对于校友而言,永远不变的是那颗感念母校的拳拳赤子之心。</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摄影:孙喜民</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们当年的语文老师。那时他们多年轻呀!我们更年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