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15px;">陈雪历史长篇小说《惠州一九零七》</b><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是湖南宁乡人。他出身贫寒,幼年失学为求生计,以卖包子为业,故有人称他为“洪包子”。二十岁时,投广东防军永字营当兵,因他长得牛高马大,生性又顽劣好斗,自参加清兵之后,凭着敢冲敢杀的蛮劲,渐升至哨长,后遇副将方绥德,同是湘人,部下多为三湘子弟,方绥德念及乡情,力荐洪兆麟于陆路提督秦炳直部下,升职并驻防惠州。洪兆麟来惠之后,虽然只是个不列品的管带,但在有枪就是草头王的年代,洪兆麟却威风八面,吃香喝辣,妻妾成群。他在惠州待的时间一长,除了地方熟悉,官兵贼寇、三教九流他都有所结交,若在以前,除了直接主管他的总兵或协统之外,一般的地方官吏,他也没怎么放在眼里,还常因为地方上的防务和利益,与地方官搞得很不愉快,归善县令就是一个对他敢怒不敢言的人之一。</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15px;">洪兆麟</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自陈兆棠来惠之后,洪兆麟有所收敛,因他知道陈兆棠的显赫背景,更因为多年风闻此人心狠手辣,为清廷卖命忠心耿耿。洪兆麟因为曾一次手刃数十人,被称为“杀人魔王”,而陈兆棠却在“清乡”时,一天斩杀百人,被称为“屠夫元帅”,单这个“帅”字就可知陈、洪二人绝不可同日而语,相提并论。陈兆棠为笼络人心和防患之策,拟提洪兆麟一级,部属私下多有议论,说洪兆麟贪财好色,劣迹斑斑,不降还升,全因为与陈兆棠的老乡关系。也有人不这样认为,了解陈兆棠的人都知道,若要得到他重用提拔,绝不单是钱和乡情可以办到的,绝对要靠本事。惠州府管辖十余县州,哪一个地方动乱,不是他洪兆麟一马当先,带兵前去弹压?又哪一次洪兆麟不是满身泥污,伤痕累累地回来府衙销差?</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凭着这一点,洪兆麟当然有些居功自傲,为了陈兆棠的那个许诺,他为人处事,比之以往已有所收敛,但桀骜不驯的性格,并无根本改变。他认为,该他做的事一定要做,该他赚的钱也一定要赚,谁不为钱?他就是因为穷才当兵。当兵的人出生入死,就是为了两个钱,他吃喝嫖赌,及时行乐,就是随时准备赴死。故不管陈兆棠是直面训诫,还是旁敲侧击,他一样左耳进,右耳出,棠字军易了将,提协统没了影,他更是斤斤计较,要钱要物,毫不含糊。一旦利益上得不到满足,他就按兵不动或敷衍了事。</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15px;">陈兆堂</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那天见过陈兆棠之后,他窝了一肚子火,钱没要到,人也没要到,还领了一大堆任务回来:“侦缉会党,捉拿朱民。”说来轻巧,惠州府不止他一个巡防营,除了四个巡防营,还有新建的棠字军,还有各县的乡勇团练,干嘛不叫他们去捉拿!银两没有就算了,人也不给,这不叫抠门,真是个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的冤大头!</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15px;">清末惠州府的照片</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他越想越气,闷了半天,才找来王大彪,如此这般地把侦缉工作交代了一番,便想去阅江阁找洋妞儿寻乐了。临出门,他对王大彪侃道:“你那洋妞儿如同喝洋酒,初饮时异味刺鼻,辣口涩喉,慢慢品却绵长柔润,喝着喝着还真的口味独特。”洋妞儿玩腻了之后,他又去刘金生家会三姨太。一段时间,刘家府宅俨然成了他的巡房营部,熟悉他的人要找他,都会径直去刘府,向他报告防营事务,但他每次都不耐烦地挥挥手:“知了,知了,找王大彪,王大彪。”</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这一日,洪兆麟一早起来,感觉头晕晕的,打不起一点儿精神,便又想去刘家宅第找三姨太寻乐提神。正房大太太看着他一脸的倦容,轻轻地拉住了他,那挽留的眼神中,似乎有许多话要说。洪兆麟虽妻妾成群,却不至于冷落这位与自己年岁相仿的正房太太,把她封作家里的财政总裁自是不必说。而在性事上,也侍奉得有规有矩,一周一事,自是例行的功课,遇到特别宽心处,还会厚爱有加。</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有好几房姨太太,正房太太却是他一直宠爱的,就算在平时,虽一个月只有三十天,得在这些姨太太中,轮流转换,但更多的时间,都是住在正房太太的房间里,这就让妾侍们百思不得其解,她们不明白正房太太用什么招式和技巧,把这个周旋于鲜花丛中的蜂王收服于股掌之间,直惹得姨太太们满腹妒意却又奈何不得。正房太太长得不能说丑,但绝算不上美,除了身段凹凸有致之外,其他都乏善可陈,肤色有些黑,嗓门也大,走路非但没有春风摆柳般的婀娜多姿,还有股风风火火的村妇泼辣劲。姨太们谁都明白,在洪府这数十人的大家庭里,洪兆麟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谁惹他不高兴,轻则恶言粗骂,重则一顿毒打,逐出家门,唯有这个正房太太,有时竟敢与洪兆麟顶嘴抬杠,却没有人看过洪兆麟打骂过她。洪兆麟在太太面前这般温顺,一是怕后院失火,二是相信“旺夫”之说——他的人生顺景正是与这女人婚后才开始的。此时正房太太的无言相劝,倒让野马似的洪兆麟顿时驯服地安静下来,他躺在了卧榻上没精打采,昏昏欲睡。</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段时间来,洪兆麟沉湎于风月,醉生于女色,不是往阅江阁会洋妞儿,就是在刘府陪三姨太,三天两头还要应付下那几个争宠吃醋的小妾,以免后院起火,加上案情频发,公务繁忙,火气郁结,心力交瘁,终于病倒了。正房太太爱怜地摸摸他的额头,在发烧:“铁打的身板也会垮呵,要找郎中了。”她喃喃地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也感觉到,自己可能生病了,整天除了头晕晕的,打不起精神,一着凉风还立马打喷嚏,腰酸背痛且不说,连喉咙里也像堵着一块浓痰似的,咳又咳不出,不咳又不畅,老在干咳,嗓音都变了调儿。洪兆麟自小风里来雨里去,又生性好斗,习拳练武,练就了一副好身板,按照往常的经验,按正房太太的方法,喝些姜糖水,再找些青草药熬成汤汁,既喝又洗,出它一身大汗,慢慢就好了。今如法炮制,既喝也洗,加上刮砂沐足,当天似乎轻松了许多,但不消几日又复原如初,甚至连翻身上马的力气都没有,几次陈兆棠急事召见,只得乘着轿子匆匆赶到府衙听令。幸好有个王大彪,除了鞍前马后,为他跑腿应付公差,还能帮他周旋,供他调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王大彪来到洪兆麟府上的时候,洪兆麟正仰躺在竹榻上,头上敷着毛巾,才几日不见,显然是消瘦了一圈。他也顾不上体面,招呼王大彪搬过凳子,坐在竹榻前,谈起案情来。正在此时,正房太太差人请来的老中医也来到了门口,看郎中来了,王大彪只好把话题打住。</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15px;">陈雪历史长篇小说《惠州一九零七》</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老中医住在后所街,是惠州城远近闻名的老郎中,平时四邻八乡,前来排队候诊的病人不少,故老中医极少出诊。但洪太太出面,病人又是管带大人,老中医不敢推诿,只好亲自上门,来到洪家府邸问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王大彪挪开凳子,给郎中让座上茶,郎中也不客套,摸脉看舌,望闻问切,一路诊断下来,丝毫不敢含糊。老中医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本想开口规劝,病者须节欲轻身,暂绝房事,但又怕洪兆麟听了不高兴。洪兆麟看老中医欲言又止,便紧问道:“什么原因?老是反反复复?药汤也吃了,药水也洗了,就是不见痊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老中医自知洪兆麟声色犬马纵欲过度,想了想,还是委婉地回答道:“管带大人,起早摸黑,为一方辖治劳心费神,导致阴阳两虚,气血双亏,气一短则血不旺,血一亏则经络滞,故阴滞阳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是阴虚还是阳虚?是气亏还是血亏?你能说清楚点儿吗?”洪兆麟听得如云里雾里,不由得追问了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阴虚则髓海不足,脑转耳鸣,颈酸头晕,身生内热;阳虚则畏冷惧寒,懈怠安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还没待郎中说完,洪兆麟又忙问道:“那阳虚是怎么得的,阴虚又是怎么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无论阴阳,皆由肾虚所致,今滋阴制阳,补肾养阳为上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突然想起,刘金生的三鞭酒、王大彪的鹿茸汤,太太炖的燕窝红枣粥都没少喝,不说是壮阳补肾有特效吗?怎么都不起作用了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要养血淘燥,固本强基才行,管带大人以后可要……可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见老中医欲言又止,语不连贯,不由有些肝火,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耐烦地问道:“究竟是蛋虚还是鸟虚?你给我说个明白,别吞吞吐吐的,蛋虚补蛋,鸟虚补鸟,这不就完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老中医见洪兆麟一脸愠怒,赶忙点头哈腰地回答:“对!对!对!管带大人天分聪颖,悟性极高,中医五行讲的就是,阴阳相配,互为因果,补鸟壮蛋,固本强基。”说完开了味调理的中药,收拾药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洪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吃了郎中的几剂中药,洗了正房太太找来的青草水,喝了刘金生、王大彪隔三岔五送上的人参鸽子汤,又在家中静养了一段时日,体力慢慢开始恢复,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毕竟比先前好多了。他看着侍候在一旁的正房太太,虽然已年过三十,却仍是风韵犹存,该凹的凹,该凸的凸,洪兆麟自觉这段时日有些亏欠于她,不由得伸手在太太的身上摸索着,正房太太虽然不忍他身体初复,嘴里说着“都四十多的人了,别像十八九的愣头青那么贪”,眼里却流露出热切的期待。</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正要动作,王大彪突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说陈兆棠要他立即去署衙议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你没说我病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有说病了,但陈总兵说,抬也得把您抬过去,这次非得您亲自到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洪兆麟听罢,心中不悦,心里嘀咕道:什么鸡巴鸟事,非要老子亲去。但转而一想,莫非是陈兆棠答应的饷银已经落实,抑或扩建营房的事儿有了眉目?不由他多想,即刻叫正房太太拿衣换装,坐上轿子,一阵烟似的来到了总兵衙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选自陈雪历史长篇小说《惠州一九零七》第二十九章)</span></p> <p class="ql-block">本美篇号所转载的文/图/音视频等,版权归属于原作者及原版权所有者,仅作分享。</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制 作:李 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编 审:杨 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终 审:黄伟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