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相约

一河星光

我们陶冲，虽处江北，跟那动不动就大雪纷飞的北方比起来，要算江南——四季流转含蓄和缓，物候变化丰富多样，冬季的气温再低也结不了多厚的冰，至于大雪堵路封山，往往几年才轮到一回。

这不，冬至将至，先遣而来的便是怡人的小雪，却因晚来，悄无声息，没几人提前预知，出门迎接，让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备受冷落。我也是凌晨五点跑步时，方自路边草丛发觉：它来了，也确是小雪，棉花一样绽放枯草间，又像那些山花，有点矫情，不喜欢水泥路面这种时髦的东西——路面上的雪早就化成水渍了，它就爱草丛、枝叶等这些天然的事物，并和它们相映成趣，琴瑟和鸣。

不免想到映山红：当那火热的殷红与这清雅的洁白相映相衬，将会生出怎样的意境呢？

映山红是我所熟悉的，因我的学校依山而建，上学放学，都要穿过一段山岗。山岗逢春，最为亮眼的就是映山红，除了少数黄色、粉色、白色，便全都殷红如血。清明踏青或上坟时，总有人要折些映山红带回，养在花瓶，除了我。我只爱在自然中赏花。而冬临山岗呢？还能遇见映山红吗？

昨天傍晚的放学路上，我就见到两朵映山红，依然娇艳动人，像两个小火种，在枯黄和深绿交汇的不免寂寞的冬日山林之中向我闪亮，似与我有个心灵之约。我不免激动，进而欣慰：总有一些美好，会不期而至，还将恋恋不舍——这片小山坡下的映山红，已在春季灿烂过一场，等到晚秋，竟二度开放，并跨过立冬，越过小雪，又迈过大雪，粲然至现在，还可能会翻过冬至，要凋谢到冬的心坎上，又何其多情啊！再说，常与这样娇艳又多情的美好事物相对相看，会意交心，精神也必能得以洗濯甚至升华。

于是，晨跑归来，沐浴更衣，等太阳初升，又重新出发，去那山岗，要为映山红与冬雪的邂逅做个见证。

穿过横街，踏上河埂，逆流而上，至厉老屋，再过桥西进，深入山岗，前后不过十多分钟，就又见那两朵映山红，正在激情怒放的“梨花”中，在晶莹透亮的“白糖”旁，用它那更显悦目与醉人的红，远远地亲吻我的眼，让我无比兴奋地奔向它。

说起来，昨夜可不仅有冰雪，也有冷风与寒流，实在算一回严峻考验，映山红焉能不受影响？可为什么它还能如此明艳，如此动人呢？——虽然有些花瓣多出褶皱，却没一丝颓唐，整体看起来只有柔和惬意；每根花蕊似乎都不缺精气神，笔直又潇洒地顶着黄色花蕾，既丰富着花色，又增添了情趣。

是不是因为它不仅与我有约，更与小雪有约？它就是要不负这场小雪！

进而我发现：这片山坡的映山红，可远远不止这两朵，仅驻足一处所见的也不下十朵——有的贴近地面，像刚刚睡醒的小精灵，才掀开雪做的被子，睁开惺忪的睡眼，透出好奇的眼光来；有的被举在白雪与阳光交织的奇幻山林，像大自然特意准备的一件别致的小礼物，深藏好多美好祝福；有的正含苞待放，又戴个雪做的帽子，还躲在黝黑的树干后，像玩藏猫猫的孩子，要给你一个惊喜……显然，它们各具特色，别有个性；也只在此刻，无一例外，含情脉脉，似并不惧这雪地的阴冷，就怕怠慢我那心灵的窗户——其实是我的相机。

我隐约还听到它们说：早就与雪花有约，谢老天不负所托。

返回的路上，我又发现：与雪有约的，可不仅映山红，还有野菊花、紫菜花、不知名的小野花，更多的当然是一些果实，包括珍珠一般红得透亮醒目馋人的各种野果。显然，它们是惺惺相惜，美美相亲，竟而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诚然，与美好相约，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