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镇江之北固山

许伯华

　　镇江，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但令城市名扬天下的似乎是那瓶“镇江香醋”。

镇江是“中国醋都”，更是有着3000多年历史的古都，古称京口、润州等，宋代始称镇江，沿用至今。拥有丰富的历史遗存和许多名胜古迹，著名的金山、焦山、北固山和西津渡，谓之“三山一渡”，声名远扬。

　　2024年1月10日至12日，游兴使然，我前往镇江游览。宁波至镇江相距不到400公里。 下了高铁办妥住宿，镇江行开始。第一个目的地——北固山。也算是旧地重游，四十多年前，从内蒙兵团回家探亲，与一位战友一起在镇江站下车，去到了北固山，为的是去“刘备招亲”的甘露寺看看。而此次只为“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

　　北固山，主峰海拔58.5米，小山一座。然而，“峰巅片石留三国，槛外长江咽六朝”。游览北固山的精髓是怀古。北固山的历史文化，大多与三国故事有关。

　　沿“东吴古道”拾级而上，之所以称为东吴古道，与这里曾经是三国时东吴政权中心有关。而古城墙则是明朝守将抗击倭寇的遗存。

　　“天下第一江山”亭。亭内壁刻“天下第一江山”六个大字。相传刘备来东吴招亲，看到北固山雄峙江岸、大江东去，气势雄伟，不禁赞之：“此乃天下第一江山也”。

正式授予此称号并手书其名的是南朝梁武帝萧衍（公元500多年），只是刻有梁武帝赐书的摩崖石刻已毁；到了南宋，淮东总管、著名书法家吴琚将这六个字重新书写出来，又毁；清康熙年间，镇江府通判程康庄临摹勒石，此石碑便一直保留在北固山上。我40多年前的北固山记忆，仅有“天下第一江山”刻石与紧闭的甘露寺大门。

想来也是默然，神州大地，有“天下第一江山”之称的山竟然是只有58米高，看来“冠名权”很重要，先到先得。“天下第一江山”虽有过誉之处，却是北固山和镇江山水的第一名片。

　　北固山上的名胜古迹大都和三国时孙权、刘备联盟抗曹有关，其中最吸引人的就是甘露寺。

（此照片借自网上）

　　甘露寺位于北固山后峰，前面是崖壁，所以甘露寺的正面照片显得很局促。斑驳的赭色砖墙和青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古朴，门额上一行青色大字——古甘露禅寺。 始建于东吴甘露年间（265—266），故名。屡建屡毁。现今的“甘露寺”，是唐代宝历年间扩基重建后的遗存，经近年修复。

　　甘露寺规模不大，仅有山门和大殿，但名气却不小。缘起刘备招亲的故事。当年周瑜设计以孙权之妹为饵，诱刘备到东吴成亲，趁机幽囚他以换取荆州，诸葛亮将计就计促使吴国太到甘露寺相婿，结果孙刘联姻弄假成真，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千古笑谈。

孙刘联姻已往事千年，甘露寺依旧古香古色，来镇江的游客，大都会到此一游。

　　祭江亭，也称北固亭，位于甘露寺西侧面江石崖之巅。相传，孙刘联姻后，夫人孙尚香随刘备去荆州，孙权诡称母病，骗得孙尚香回吴，孙刘联盟破裂。一日，孙尚香听闻刘备兵败，已病逝白帝城，悲痛欲绝，在北固亭设奠望西遥祭，而后投江殉情。后人为纪念孙尚香，又称北固亭为“祭江亭”。

　　北固亭下石壁悬江，登亭放目，四周水色山光尽收眼底。

开禧元年（公元1205年），时年66岁的南宋大诗人辛弃疾出任镇江知府，多次登临京口北固山。据说，就是在此处，见滚滚东去的长江水，不禁触景生情，当年拼死渡江，为的是打回江北，收复失土；然而，40多年过去了，深爱的故土依旧深陷异邦。“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登楼方能向北望，北望方能见神州！即兴抒怀，写下了《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辛弃疾一生以恢复北方故土为志，但命运多舛、壮志难酬。还是在北固亭，他又写了首《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怀古忆昔，通过对历史人物的向往和对历史事件的回顾，抒发自己收复中原的理想和老骥伏枥、雄心不已的斗志。

两首辛词，一首“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一首“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词人的“两望”，不仅成就了词作的千古绝唱，也让北固山的独特地位瞬间凸显，化为了一座凝聚着爱国豪情以及英雄悲叹的天然纪念碑。

　　祭江亭前便是北固楼。历史上的北固楼始建于东晋咸康年间。现在高20.5米的北固楼，2013年时全新修建。为仿宋十字脊,明二暗三重檐阁楼。以柚、楠木为主材，榫卯结构不用一钉，楼顶覆盖琉璃筒瓦。建筑精美，巍峨壮观。

楼上高悬毛主席书辛弃疾《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中的集字“北固楼”匾；一楼门楣横匾上书“东南胜概”，两侧抱柱楹联：

气吞吴楚看六代枭雄此处曾留霸业，

浪涌乾坤叹千秋骚客斯楼独望神州。

　　一楼大厅东墙高悬两幅毛主席书法艺术的辛弃疾“北固双壁”。人们驻足静观，欣赏龙飞凤舞之美，神驰遐想伟人情怀。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辛弃疾词一首 毛泽东

　　千古江山，英雄无覓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貍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永遇乐京口怀古辛弃疾 毛泽东

　　三楼居中设一整屏，屏上为复制的北宋画家王希孟所绘传世名画《千里江山图》。

　　三楼“北固楼”匾下两侧抱柱楹联：“半面烟岚雄北固，一方形势控东吴”。系康熙皇帝诗句。

　　登上北固楼，凭栏远眺，江天一色，“不尽长江滚滚来”，感受到了古人怀古论今，直抒胸臆的感慨之情源自哪里。

千百年前，镇江江面辽阔，长江就在附近入海。隋唐以前，江面还宽达40多里。后来长江主泓道南移，江北逐渐淤涨，到唐时江面只有20余里了。北固山的山形地貌也因此发生巨大变化，今人所见的“满眼风光”，早已不是辛弃疾当年眼中之景了。“沧海桑田”是也！

　　看着辽阔的水面，我不由想起唐代诗人王湾由楚入吴，在沿江东行途中泊舟于北固山下，留下的诗篇：

《次北固山下》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北固山江海相接的潮涌和壮阔在唐诗中可见一斑。 尤其是“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两句，气象高远，意境深䆳，今人经常引用。

　　北固楼上俯瞰整个镇江的景色，如今，本不高耸的山峰，在林立高楼的陪衬之下，已无耸立之感。

　　在北固楼的北侧还有一座“多景楼”，楼的前面是北固山著名的“甘露流芳”刻石墙。多景楼初建于唐，宋代诗人、书法家米䒥称其为“天下江山第一楼”，并亲书匾额悬挂楼前。据说，多景楼与洞庭湖的岳阳楼、武昌的黄鹤楼并称为“万里长江三大名楼”。历代文人墨客写多景楼的诗文非常之多。遗憾的是多景楼整修关闭，无缘上楼感受古文人之风雅。

　　除了以上的主要景观，还有一些小景点。

去往祭江亭的通道边，立有“宏开鹫岭”碑墙，行书，每石1字，横列嵌置。这是北宋书法家米芾的后裔，明末四大书法家之一的米万钟，为重修甘露寺所写，意为称赞修复一新的甘露寺宏伟壮丽。

　　祭江亭有半亭，内竖立乾隆皇帝的御笔诗碑，乾隆皇帝游览甘露寺后仿苏东坡诗韵写下长诗一首。

　　北固山铁塔，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座残损的塔有故事。文物保护碑上写的是宋代，而初建在唐代，为石塔，后倒塌；宋代建九层铁塔，明代被狂风袭倒，重修时，变为七层。现存塔基为唐代石塔遗存，塔座及塔身一、二层是北宋铁塔，雕塑有精美图案，三、四层为明代所铸，其它不知所终。1960年，经文物部门整修后，仅剩四层。

　　多景楼下有一石，形状似羊非羊，腹部镌有“狠石”二字，据说，赤壁战役前夕，刘备到镇江来，孙权与刘备在“狠石”旁，远眺江北，共谋抗曹大计。就是这么个传说，狠石成了景物。

东吴名臣鲁肃墓

东吴大将太史慈墓

　　北固山山道上，有路灯杆就有用唐诗宋词写成的道旗。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官宦名仕，登临北固山，即景抒情，留下许多的诗词佳作。据说，与北固山相关的古诗词有100多首；通过诗词门户网“搜韵”查询，含有“北固”字样的诗词，多达791首。由一首诗词、一篇文章、一句名言而闻名天下的名山名寺比比皆是，但像北固山这样，产生这么多诗词的地方，恐怕很难找到第二处。因此，有人说北固山是“中国诗词第一山”好像也不为过。

　　离开北固山，已是夕阳西下时，再到甘露渡去走一走。“甘露渡”介绍牌，简单明了：史记甘露渡古而有之，2010年原址重修。

　　新甘露渡，浩淼水面上的现代建筑，市民休闲的好地方。令我感兴趣的是渡口前端方柱上蹲踞着的两尊“镇水神兽”，名曰“蚣蝮”，样貌十分稀奇，头部酷似龙，形态像狮子，头顶又顶着一对长长的犄角，身体上布满龙鳞。威风凛凛地盯着水面，仿佛在守护着镇江城。

　　浩瀚的大江，托起厚重雄峙的北固山。甘露渡上望北固，但见树木峥嵘，遮住了半个北固楼，仲冬夕阳下的北固山与北固楼，宛如一幅美丽的国画，给人带来了无尽的壮美和遐想。几百年沧海桑田，北固山已经融入熙熙攘攘的镇江闹市。辛词中的北固楼到过了，带着满眼的风光，结束北固半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