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寻天猿古道

平湖秋月

　　年至腊月，序属小寒。雾霭浅浅，旭日曈曈。周末清晨，气温适宜，我身着户外装束，脚踏满地金辉，奔至国贸广场，登上旅游大巴。此行是应领队孤帆之邀，前往秭归踏寻天猿古道。

八时整，大巴车载着十余名队友准时出发。这些队友常结游户外，相互之间甚为熟识，或许是对天猿古道之神秘充满期待，一路交谈嬉笑之声不绝于耳，气氛热烈而欢快。

　　孤帆头戴军帽，身着野战迷彩服，眼光凝视窗外，黝黑的脸上刻着刚毅与坚定。军人气质满满的他，谁能想到是一位文章高手。“古老峡江，孕育多少英豪。虎啸龙吟，已成往昔，看今朝，投鞭断流，高峡平湖连天碧”，山川江河之雄奇壮丽，内心感受之豪迈奔放，在他笔下尽显无遗。

队友新锅似乎从孤帆的神情中读出了什么。他说，大家要有心理准备，以前我好像走过天猿古道，须踏着悬崖峭壁向上攀援，最窄处仅容一脚站立，一旦失足，后果难料。说得大家心里紧张起来，喧嚣的气氛顿时安静些许，但随即交谈又开始热烈起来，毕竟很多人久经户外，经验丰富，这点险阻算得了什么。

　　车子行走在靠山临江的崎岖公路上，约一个多小时后停在了一处观景平台。一下车门，映入眼帘的是滚滚东逝的长江水，远处是北岸连绵起伏的山崖，其中一处峡谷形如书卷，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诸葛亮放置兵书的地方？在“兵书”的下方突起一处上粗下尖、竖直指向江中的石块，酷似“宝剑”，这段雄奇的山崖被人们称作“兵书宝剑峡”。大家纷纷奔向观景平台，面向滚滚长江水和巍巍书剑峡摆出各种姿势，留下了难忘瞬间。

从兵书宝剑峡观景平台走到公路对面的山脚下，就是此行天猿古道的起点。相传上古时期，这里猿猴众多，它们在山间跳跃奔跑、寻觅食物，久而久之踩踏出来一条道路，这座山崖，就被当地人形象地称作天猿古道，当地土话也叫梯梯岩，意思是山岩陡峭，步步如走楼梯。从山脚仰望，山体雄伟高大、陡峭险峻，郁郁葱葱覆盖着松树、灌木和杂草。

　　此时，走在队伍前列的是一名叫做老杜的瘦壮男子，他是孤帆专门请来的本地向导。请当地向导或事前勘察，不打无备之仗，是孤帆一贯的行事风格。老杜手持镰刀，在前砍伐荆棘、树枝，为队伍前进开道。即使是这样，我们依然感到此行的艰险。

因为地上根本看不到路。如果没有老杜在前开路，面对覆满草木和荆棘的深山，我们根本不知道何处下脚。刚开始，我并没有感到难度，还在打趣道，其实地上并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今天就让我们走出一条天猿古道来。但再往前走，我笑不出来了。因为，需要在近乎垂直的坡道向上攀登。而且，能容脚的地方很窄，加上时逢冬季，枯枝败叶掉落地上，掩盖了道路或石块，一不小心踏空了，摔跤事小，落入悬崖可就事大了。

多数驴友身手敏捷，他们似乎并未感到难度。但作为久伏堆案的我而言，这样的难度还是非比寻常。特别是在最险处，回身侧望是悬崖峭壁，脚底立足于一小处凸出石块，向上是近乎九十度陡坡，且有一枝树根横亘，我努力向上攀援，却找不到可以借力的树根或石块，好不容易抓住一窝青草向上用力，背包却被树根阻挡。如此纠缠十余分钟，体力渐已耗尽，更糟糕的是，由于脚底受力面小，已出现酸麻，此时心乱如麻，如不及时脱离险境，后果不堪设想。危险之际，紧跟我身后的一名队友用手顶住我的腿往上托，老杜本已走在前面了，返回到我上面伸出了他有力的左手将我往上拉，使得我终于脱离险境。

　　紧张的心情还未来得及平复，就遇到了一处垂直距离约五十米的陡峭石坡，石坡上仅有浅浅的凹槽，而下面就是深渊。领队孤帆和老杜要大家原地休息，他们准备先攀上石坡，在上面找到固定处放下绳索，再将我们拉到安全处。

所有人原地待命，动弹不得，每个人须紧紧抓住固定物——树干、石块或青草根部，身体保持与山体密切贴合，脚底务必踩稳，眼睛不能往下看，因为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陡崖。后面有队友在喊，要抓住带有绿叶的树干，不能抓秃树干。当时我没有细思，后来问了才知道，带有绿叶的树干是活的，固定在土壤中，轻易不会折断；而秃树干很可能是死的，刚抓时也许没事，时间久了就有可能折断。此刻我双手举过头顶抓住一个树干，处在一个岩壁拐弯处，脚没有承力处，力量都集中在手部，如果时间长了，很可能会吃不消。我观察到脚底崖边有一棵小松树，松树绿叶葱葱，断定它的固定性好，索性就把脚掌蹬到树干底部，如此手上没感觉那么吃力了，人也舒适了很多。

　　等待的过程中，在我上方不远处的队友华华性格外向，有些急躁地说，我以为这次户外是出来走走山路、看看风景、拍拍照片的，哪知道要经历这样的生死考验，我儿子刚考上大学，单位收入也不错，好日子才开始，早知道这样就不来了。在她身旁的是新锅，这是一名热爱诗词的队友，他安慰华华说我来念一首诗吧，这可是一首爱情诗哟，说罢他念起了白居易的《长恨歌》，“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在他的诵读诗词声中，华华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而我也深受感染，身上顿时充满力量。

　　没过多久，孤帆和老杜已在崖石上固定好了绳索，队友们开始一个个通过绳索攀上陡岩。轮到我时，老杜在陡岩底部将一根粗圆绳索系在我的腰间，嘱咐我用手拉住橘橙色的宽扁绳索向上攀援，脚上踩着陡岩上的浅槽处。我认真照做，很快就到达陡岩上方，孤帆在上面伸手将我拉了上来。解开绳索时，我回身侧望，陡岩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脚底蹬落了几片树叶在山崖间长久飘荡。心中不免一阵惊吓，也为孤帆和老杜的勇敢与身手由衷赞叹。

过了这段陡岩，后面的行程虽然还有些艰难，但已没有刚才那么危险了。老杜说，我们已走上“高速公路”了。但我们依然不敢有半点马虎，因为悬崖就在下方。好在越往上树木似乎更加茂密和粗大，即使踩空跌落，也会被树木拦下，这是我的心理感受。就这样我们行走了四个多小时后终于翻越了天猿古道，到了下午三点多钟，所有人安全地站在了天猿古道之巅。

　　此时日头正高，阳光甚好；万缕光芒，撒满人间。祖国大好山河如画卷般展现在我们眼前，俯看是蜿蜒曲折的母亲河，秭归长江大桥和香溪大桥横跨其上，远眺是层峦叠嶂的西陵峡，沿江绵延不绝；江面鳞光点点，峡壁巉岩层层。阵阵山风拂面，飔飔清爽入脾。我们不由自主地伸开双臂，仰望长空大声高呼。这呼声在山崖间久久回旋，在江水里滚滚翻腾。这是对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壮丽山河的惊叹，也是对每个人历经艰险，珍惜美好遇见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