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人的美篇做损

山东人

<p class="ql-block">做损</p><p class="ql-block">写这个题目是想了老半天,不,是想了几乎半辈子,每每想起工作队那时做的那些损事就夜不能寐,每次见到那些老实巴交的老乡就无地自容,即便是诚心诚意地忏悔、补救也难于解脱我们的罪过。</p><p class="ql-block">1975年我刚参加工作就参加了学大寨工作队,工作队队长带领我们一行五人来到了远近闻名的穷村大山村,开始了为期一年的农业学大寨的工作。</p><p class="ql-block">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工作,农村、农业、农民这些事情几乎一概不知,当年我血气方刚,一腔热血地认真贯彻上级和领导的指示,不折不扣地落实计划生育和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工作。我被安排到第一生产队,当时也就是凭着一股子听党话跟党走的热情、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开始了我的工作队工作。</p><p class="ql-block">一队队长老王是一位满脸络腮胡子F满口山东话的山东大汉,虽然没多少文化,可说话诙谐,对农村这些事也是了如指掌,为人处世自有他的一套。记得下地干活休息时,一老哥拿出“旭光”牌打火机抽烟,周围几个人都不认识这个旭字,王队长拿过来不假思索地喊道:“这还不认识,不就是九日光吗?”引的大家一阵哈哈大笑。那天看见他在下棋并连续输了两盘,可这老哥把眼睛拉到头顶摇晃着脑袋自我安慰地自言自语道:“胜败不就是是他奶奶家常事吗,臭棋篓子再来!”他就是属鸭子的肉乱嘴不乱。</p><p class="ql-block">“怎么不是他爷爷家常事啊!”观众反问地逗他。</p><p class="ql-block">他就是这样什么事到他那,都能变化出新名词来,过去生产队年年冬天去林场采伐搞副业,他总是把采伐两个字调过来说“咱们发财去!”</p><p class="ql-block">县革命委员会(县政府)号召农村利用农闲时深翻土地,我们工作队当然是坚决执行的,于是我叫王队长他们抓紧落实这件事,可过了好几天他始终没有动静,我又催他,这时他才说出心里话:“小伙子啊,不是我不听你的话,深翻地可以,不是所有的地都可以深翻啊。”</p><p class="ql-block">“那是为什么?”我不解地问。</p><p class="ql-block">“如果明年种谷子,就不能这么干。”</p><p class="ql-block">我更迷糊了“那怎么就不行?”</p><p class="ql-block">“黄豆地的好处是地比较干净,我们都是在黄豆地种谷子,不仅长的好而且杂草少,如果不翻地,明年种谷子就不荒,侍弄起来也省事。”</p><p class="ql-block">原来如果翻地了,草籽就翻的到处都是,来年谷子杂草混在一起,薅草侍弄谷子就比较麻烦。</p><p class="ql-block">那时县革委会还号召农村要多种黄豆,毋庸置疑我们还是坚决贯彻执行。这件事还是被王队长无声地抵御着,对此队长几次批评我,我也三番五次地催促他,可这老哥明着答应,可就是不动声色地该干啥还干啥。后来我几乎是求他,他这才说出实情“小伙子啊,不是我不听你的,多种黄豆没什么不好的,不过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什么地都适合种黄豆。”</p><p class="ql-block">我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又是为什么?”</p><p class="ql-block">“你可能不知道,黄豆最好不要重茬,更不能应茬。”</p><p class="ql-block">对这些什么重茬、应茬什么的我就更不懂了。</p><p class="ql-block">王队长一五一十地解释道:“重茬就是今年、明年连续两年都种同样的庄稼,应茬就是隔年种同样的,黄豆重茬还勉强可以,如果是应茬不是严重减产就是绝收,你说我们是听你们的还是不听。”</p><p class="ql-block">王队长他始终无动于衷,原来他自有他的小九九。既然如此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通过这些事也深深地触动了我,看来无论什么事都有它的规律,虽然这些老乡说不出多少大道理,可经过长年累月地实践,其实他们心里是有数的。</p><p class="ql-block">那时城里人主要粮食是苞米等粗粮,县革委会为此决定大力推行旱地改水田的“旱改水”工作,对此我们也动员大山村进行旱改水,大会小会讲这件事的重要性,并且各生产队长与工作队立下“军令状。”可王队长明面上应承,而实际上始终不见动静,于是工作队长和我反反复复做他的工作,他不得已把村后一大片平整的旱地种上了水稻,不过他并没有投入太多的肥力和劳力,秋后一场苦霜几乎颗粒无收,而我们也结束了工作队工作而回城了,留下了这些霜打风吹一大片倒伏而颗粒无收的水稻,可怜的老乡们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p><p class="ql-block">后来我碰到王队长并问他“当时为什么就不想旱改水?”</p><p class="ql-block">他这才说出实情:“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那一嘎达无霜期大约就110多天,种旱田的苞米、黄豆、谷子还勉强可以,水稻根本就上不来。”他说的上不来就是水稻还没有成熟就被霜打死了。说到这他顿了顿沮丧地说:“因为这件事,乡革委会曾经多次指示我们种水稻,我们也实验了几次,都失败了,这次本来我们是坚决不干的,可你们三令五申,逼的我们实在没办法才情不自愿地种上了。可惜那一大片好地,白白的浪费了一年。心痛啊!”</p><p class="ql-block">那年头我们不仅对生产队集体指手画脚地不负责任,对老实巴交的辛苦农民也是毫不客气。记得那年批林批孔反击资本主义翻案风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农村割资本主义尾巴也在深入进行。工作队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深入反击资本主义翻案风,坚决割掉资本主义尾巴。</p><p class="ql-block">春天有些老乡利用田边地头开出一小块地种点小菜小葱什么的,这些对于青黄不接的早春还是起到一些接济作用的,过去村干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并没有限制。可我们工作队就不能这样,几乎是天天拿着铁锹挨着地边检查,发现有种“小片荒”的立即铲平。看着那绿油油的各种小菜,那些老工作队员都很不情愿,实在不行才大概大概地铲几下,而我当时就不理解他们,甚至认为他们阳奉阴违不执行领导指示呢。</p><p class="ql-block">秋天有些苞米已经拔蓼结棒了,小片荒那苞米已经冒出红莹莹苞米须子了,花生也结果生出嫩泡泡了,看着是那样的稀罕人。可我们不管这些,坚决割掉这些资本主义尾巴,拿着镰刀东砍西捎地砍那些即将成熟的庄稼。不知道有多少次被佝偻着腰的老大娘哭天喊地骂我们做损,一些怒目圆睁的老农民拿着镐头要与我们兑命,看着好端端还没有成熟的苞米、花生就这样无辜地被我们这些吃皇粮的工作人员毁之一炬时,那些老工作队队员都羞愧难当,纷纷流下同情的泪水,而我还是毫不留情地毁坏那些可怜巴巴的青苗。</p><p class="ql-block">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些损害老乡们的事不时地再现于脑海中,现在想起来那时的老乡们太苦太可怜了,忙活一年往往是食不果腹地挨饿吃不饱,没有办法只能偷偷摸摸地开点小片荒种一点瓜菜苞米啥的,就是养几只鸡也要向工作队请示,我们还理直气壮地大批资本主义,坚决割掉资本主义尾巴,这不是做损吗?他们靠自己的双手流血流汗地种点小片荒,贴补一下粮食的短缺何罪之有,他们养几只鸡和鸭何罪之有?罪过啊,这不是做损吗?面对这些无辜的的父老乡亲,面对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这就是犯罪,现在无论怎样深刻地忏悔和赔罪都是苍白无力的,但愿这样的损事再也不要发生,但愿我们的父老乡亲们安然无恙生活富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