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高挂柿杮红

王建华

　 癸卯年季秋，一个晴朗的周末，当我开车行驶到宁五公路22km+325m处时，发现在公路北侧，一户农家的门前，有一棵伟岸挺拔的柿子树，树上的叶子已经全部脱落，只剩下成熟的柿子挂满枝头，像灯笼，像火炬，更像一树的红蜡烛，照亮游子思乡的路。我把车停在路边，急忙拿出手机拍摄，恐怕错过了绝佳的时机和妖冶的姿态，更想还原它们的成长过程，赋予生命的灵性。我在树下徘徊着，沉思着，用时间换空间，思绪飞回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常听父母和哥哥说，村里年轻人为了填饱肚子，度过饥荒，经常呼朋唤友，结伴前往陕西彬县、长武一带贩卖柿子。

　　那是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粮食绝收，大连旅顺事件使中苏关系破裂，援建专家撤离，为了偿还外债，国家陷入极度困难之中，国库亏空，积贫积弱，农民吃了上顿没下顿。我的父亲刚刚三十出头，稚嫩的双肩已经承担起了养家糊口和教育子女的重任。母亲年满28周岁，正是如花的季节，心里充满着遐想，但她更懂得相夫教子，女子无才是德的朴素道理，拼尽全力帮助父亲，照顾孩子，无数个夜晚她都是在缝缝补补，飞针走线，在孩子的梦呓中度过的。时年大哥已经7岁，也到了入学的年龄，二哥才仅仅5岁，需要抚养照顾，三哥出生还未满1周岁，嗷嗷待哺，口中无食，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皮包骨头，艰难度日，来年（1964年）山沟野洼里的树叶、树皮、荒草、草根几乎被饿怕了的人们疯抢一空。但仍然无法摆脱肌饿难耐的日日夜夜。苦苦挣扎和坚持在生存线上。

　　接着知识青年二次开始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十年WHDGM开始。生活困境尝未摆脱，却又从兰州、天津、北京等地来了10余名插队知青，面临人口增加，民以食为天，社会主义思想教育批斗会议又频繁召开，计划经济限制了人们的思想，吃不饱，穿不暖，睡无被，男子劳作困乏，激情锐减，拉帮结派，恶意排挤打压；锅中无米，缸内无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吃喝用度极度紧张，辛苦劳作，一年到头，生产队通过决算，我家分得小麦30斤，玉米和高粮65斤，荞麦和苦荞15斤，清油2斤8两，这就是我们全家五口人一年的收入和口粮，尽管母亲挺着大肚子，行走不便，但为了一家人的生活，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早餐和午饭还是以杂粮糊糊拌青菜为主。来年正月，母亲临盆，我顺利出生，严重营养不良使我身体十分瘦弱。三、四月份又出现了饥荒，生产队为饲养家畜种植的苜蓿由专人看管，远远望去，地面上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很好，但不允许采摘。当年小麦、玉米长势喜人，都盼望着有个好收成。待庄稼成熟、打碾、晒干后百分之九十五都交了公粮，入了国库了，生产队粮食所剩无几，农民的日子可想而知，更加艰难。

　　待我长到五、六岁时，国家粮库里的粮食已经堆积如山，但受国家统筹和粮食票证的限制，人们仍处在饥饿度日的困境中，为了填充空瘪的胃，摆脱饥肠辘辘，我和其他玩伴追着拉运粮食的解放牌汽车奔跑，拣拾撒落在路面上的玉米粒，装入口袋慢慢咀嚼生食，粮食的香味残留在口腔中，久久不能散去。我记得很准确，当年国家提供的回销粮是从河南拉回来，晒干的，发霉变质的红薯干，生产队把红薯干领回来后，并不是家家都能得到，只有人口多，劳动力少，吃用极度短缺的家庭，才能申请救济，生产队开会研究审批之后，才能发放极少的红薯干用于充饥。想起当年吃红薯干的情景，现在心里都有反胃想吐的感觉。

　　随着思想观念的转变，计划经济的运行和国库粮食的充盈，农村生活有了明显的转变。在农闲时节，同龄关系密切的农民偷偷私底下联络，思谋着外出贩卖营生，但保密工作很重要，一旦让生产队队长和包队干部发现并知道了，就会被没收贩卖所得，还要开批斗会，叫做剪修正主义尾巴。我村几个同龄的年轻人结伴去陕西省的彬县和长武一带低价收购柿子，趁夜晚偷偷担回家，供一家老小充饥，剩余的柿子私下联系出售，赚取微薄的差价来贴补家用。

　　柿子红得像火，灯笼形，可以食用，入口甘甜，皮薄肉厚，古代常作为贡品上献朝庭，称为圣果，但不能空腹食用。在物质生活极度贫乏的困难年代，农民常常把柿子与杂粮炒面混合拌匀，用于裹腹充饥。《本草纲目》中记载，柿子具有和胃润肺，降压止血，去腐生肌的功效。这些作用源于柿子树根深叶茂，胸径宽大，枝杆挺拔，树龄高古。柿子挂满枝头，就像西游记中万寿山五庄观镇元大仙的人生果，更像天庭中活泼可爱的哪吒，一、二月吸水萌发，三、四月戏水玩耍，五、六月穿上婚纱（开花），七、八月枝头高挂，九、十月成熟安家。

　　正在凝思遐想之际，中央电视台黄金档播出了电视连续剧《岁岁年年柿柿红》，女主杨柿红就像一串串灯笼高挂的红柿子，不畏严寒，不怕风吹雨打，吸收日月精华，退去青涩，穿上红装，把传统女性的勤劳善良，敢做敢当，乐于助人，团结邻里，孝敬公婆的美德与红彤彤的柿子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她远离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牛旺，帮助丈夫王长安（一名普通的小学教师），助推实现了村里许多孩子的梦想，丈夫车祸去世后，她把学校里仅有的10余名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关心照顾和支持他们走出大山，改变了命运，使善良和无私的品德得到了升华。这就是柿子精神，也是中国女性博大无私的包容和传统美德的真实体现。

　　这就是红得像火一样的柿子，也是红红火火的生活，寓意事事如意，心想事成，愿我们的祖国海偃河清，繁荣昌盛，诸事顺心！

2024年1月21日于西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