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记忆—70年代的春节

金山之光

作者：金山之光

图片：金山之光

日期：2024年1月22日

又到了新春起始，穿街走巷时，看到不少人家窗外挂着咸肉、香肠、咸鱼、风鹅、风鸡，犹然记忆起小时候过春节，家里忙着办年货的日子。

那时候的冬天似乎比现在冷，但忙春节年货的劲头要比现在热。

  

由于平时物品匮乏，只有到节日时，政府多发了些食品购物券。再有，各家都有些不同渠道，从其他方面得到油、面，禽、肉等食物，也大大丰富了春节的年货。

 

春节要到了，街头那些爆米花，炒花生、瓜子、舂米粉的店铺就热闹起来。糯米粉，是包圆子的面料，那时候没有糯米粉卖，家家都是买糯米去加工。记得母亲先要到舂米粉的店约好日子，头天晚上把糯米洗净泡水，然后涝出淋干，第二天就拎到店里排队。

  

那一段时间，舂米粉店可热闹了。小屋里地下一个孔，埋了个石臼，米就放在石臼里，一根捣棍，上头绑着石头，人站另一端，扶着房梁上吊下来绳杆，脚踩着捣棍的另一头，靠脚这头的捣棍下有个支点，石臼上方的捣棍上又立根园木，园木下端包了铁皮。这样，人踩起脚下的捣棍，捣棍就立起，放下，捣棍的另一头就砸向地上的石臼，一上一下就舂起米了。

    

舂好的糯米粉拎回家，倒在竹篇子上太阳晒，晒干后放入罐中存放，留到春节包圆子。

春节的前几天，家家都忙开了。那时，住的是筒子楼，家家的刀碗锅盆、油盐酱醋瓶罐都放在靠自家门前走廊的桌子上，旁边支一个煤球炉。过节了，就支二个煤球炉，一个慢火熬汤用，一个炒菜做饭用。一层楼，十几户人家，各家烧饭炒菜，味道飘香，常让我们这些孩子感到美味的诱惑。

我家住在部队机关大院里。我往的楼旁就是部队食堂。每周，食堂都要杀一次猪。不上学的日子，我站在家里阳台上就能看到食堂战士杀猪的情景。

战土们把猪四只脚捆绑起来，放在一个大的案板上，一把尖刀刺向猪脖子，下面放只铝桶承流下的猪血，猪嚎叫着，挣扎着，渐渐地就没有声音了。接着把猪抬进一只滾热水的大木桶中烫猪毛，然后又抬放在大木板上。一个人在猪的一只脚腿下用刀开个小口，拿一只打气筒，把气嘴芯塞进那个小口，人们轮流打气，渐渐猪身子就鼓了起来,等猪身全部膨胀起来，战士就开始刮猪毛，有些毛刮不下来，就放在一个烧熔化的香松大铁锅里滚一滚，拿出，松香凝固后就好拔猪毛了。

拔掉猪毛的大肥猪，白花花的躺在大木板上，战士开膛剖肚，拿出肚货，大剁八块。预订猪内脏的家属已经围在旁边，等着称肺、心、肚、肠，猪爪等。

平时猪肉好像不卖，春节每家都可以预定，买些肉回家腌制咸肉。

那时社会上粮、油、肉、蛋、鱼、豆制品等都是凭票计划供应。但住在部队机关大院里有机关食堂，各方面的食品就丰富多了。

每周二、四、六食堂早上就磨起豆浆卖，白嫰嫩𠧧水豆腐可以随便买。

每周日，食堂司务长都要贴出下周的供应面食品种，菜谱，早晚有白面馒头、肉包，豆沙包、葱油花卷、丰糖糕、白粥、豆浆等供应，中午有好几样晕素烧菜、炒菜、白米饭供应。

部队机关有农场、有车队，节日前，拉来了鸡蛋、鲜鱼、油、大米、山东烟台苹果、浙江黄岩蜜橘等分给各家。

地方政府发给各家的副食品票有油、糖、面粉、肉、蛋、鱼、豆制品等。但由于节日期间供应，人们基本都集中在节前几天购买，为了及时能买到新鲜和好的食品，我们小孩子都经历过排队购物的乐趣。寒冬腊月里，邻居的大妈们都约好去排队买那些紧俏的食品，如鲜带鱼、大黄鱼、猪内脏、鸡蛋等。

早上五点多钟，一、二位大妈或老奶奶先去摊点，放上准备的破篮子或砖头依次放在摊点前，过后，我们这些买的人才陆续的到来，我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头戴棉帽，女孩子围着大围巾，戴着棉手套，挽着菜篮子，在昏黄的路灯下，沿着商铺屋檐下，三五人围着谈着闲话，口中呼吸在寒冷中冒出白色雾气。约到七点多，工作人员来了，打开门铺，理好出售的食品，这时我们才按原放在店铺前破篮子、砖头的次序排好队，但仍免不了有被人插队，拿走的物件，争吵，拥挤，等到开卖时，排着的队才静了下来，人们凭手中的票付钱依次购买。不同的食品是不同的摊点，大人们要上班，如家里没有老人，我们这些放寒假的孩子就加入这排队大军。

父亲是个普通军官，母亲是省供销社的普通干部。但我感到自己家的生活条件要比别人家好许多。这是因为很多部队干部家属是从农村来随军的，由于文化低没有工作，家属有工作一般也是在小集体、大集体这种街道企业中工作，相对工资不高。加上有些家庭孩子多，凭计划供应的粮食不够，就要用副食品券和别人家兑粮票，如我母亲就经常用多余的粮票、面粉票向一家邻居兑换豆制品票或其他票券。   

虽然，机关食堂有白面馒头、包子、米饭卖，但饭票是要用全国粮票（军人发的是全国粮票，老百姓发的是地方粮票)。所以我看一些邻居家除了过年过节吃白米饭，平时都是吃粳米饭（我们当地叫中米，感觉涨锅）。

由于省供销社有很多采购员遍布各地，母亲常请他们帮买外地的土特产。有些我在机关首长家才看到木耳、香茹、金针、笋干、榨菜、黄豆、红豆、鸡蛋、白糠等这些非主食品我家中常年都有。

过年前，几乎每户人家的桌子下都有一个大罗筐，里面养着几只鸡。大院里平时不允许养鸡，那段日子却常听到楼道里晨鸡叫鸣，母鸡叫咯。

我家住在楼边，有个阳台，就偷偷地把鸡养在阳台上，可鸡常跳上窗台飞下楼，害得我们跑下楼去捉鸡，回来后只能一刀宰了。阳台上挂着有毛的或没毛的鸡、咸肉、咸鱼、香肠等、角落里放着大坛小罐，腌制的咸菜、雪菜、罗卜、海蜇头，罗皮等。

挂着的篮子里放着食堂买来的肉包、菜包、豆沙包，老家亲戚带来的年糕等、地上铺着报纸放着各种疏菜。

家中习俗，春节要吃圆子，饺子、八宝饭、什锦菜、春卷等。春节前二天母亲就很忙，晚上下班回来，把煮烂了的红豆倒进沙布袋用劲挤干，然后用猪油放白糖加热炒盛碗。

把黑芝麻炒熟用小石磨磨细盛碗拌白糖，做圆子些里面再放一块生的猪油丁夹在里面。

青菜、荠菜开水烫青挤开占碎和肉糜、木耳、香茹、笋丁搅拌一起炒熟，这些就可作为包圆子、饺子、春卷的馅心了。

做八宝饭先用猪油把大碗里涂抹一下，然后把泡过的糯米倒进碗里，放白糖、蜜枣、杏仁、桂圆、核桃仁等上锅蒸。

什锦菜就是用自家腌制的雪菜、木耳、香茹、金针、水芹菜、冬笋、胡罗卜、豆芽等放较多的豆油炒上一大盆，放在家里作为早晚下粥菜。

年三十晚，吃团圆饭，常年在外出差工作的父亲也回来了，一家人忙了好多天的美味菜肴陆续上桌了，肴肉、松花蛋、熏鱼、五香牛肉、海蜇头，罗皮伴罗卜丝、油爆虾、什锦菜等冷菜、有占肉烧笋干、红烧鱼（这河鱼当晚是不吃，留着寓意年年有余）、烧带鱼或黄鱼、冰糖扒蹄、大煮干丝、炒肚片、炒猪干、炒虾仁、百叶炒芹菜、冬笋炒豆苗等热炒菜，最后是用鸡汤烩煮鱼肚、蹄筋、冬笋、肚片、海参、木耳、香茹等的杂烩和八宝饭。

初一，家里习惯早上吃圆子，中午吃饺子，这些母亲都是年三十晚都已做。晚上烫饭年糕和包子。初二到初四基本就吃年三十已烧好的菜了。

初五按习俗又是个小年，中午除了吃剩下的菜外，仍要炒几个新鲜的热菜，我家习惯还要炸春卷吃。因此，每年初四买春卷皮就成了我的任务。

那年头，很多食品是凭票供应，也有专门的店铺卖，由集体或国营的厂家生产，而许多非大众化的食品，农民多余的农副产品的出售就不可能是大明大放的上街摆摊卖，他们总是在某个街头巷尾偷着卖，需要的人们也总能知道，如用粮票去换禽蛋、价格较高买到牛肉、鲜鱼、虾和各种国营菜场没有的菜等。当然，这些卖的人也有风险，打击投机倒把严厉时，日子也不好过。

做春卷皮是门手艺，一般也就是春节时间有生意，但不能公开卖。每年初四下午，母亲都要叮嘱我到那做春卷皮家时注意些，进门时不要让别人看到，因此我就像做地下工作的那样，到南门大街那个做春卷皮的店家，先在门口左右张望没人时，我才推开那关着的黑漆铁皮门。

进入左厢房，房子有几个煤炉，一位老人坐在炉旁，炉上放着一块园铁，老人手上一团面，一面甩着，一面向那铁块上面四面转一圈，一个薄薄的面皮就贴在铁皮上，一会烤干了，老人就把这面皮撕下，周而复始，一张张地做着，老人做的春卷皮薄薄的，大小均匀，屋里已有几个人在等着。到我，已过了二、三个小时，付了粮票和钱买半斤，用毛巾包着放在小篮子里回家。

从初一到初三，吃了早饭，家里饭桌就腾了出来，茶盘上放几个苹果，周围环绕着一些碟子，放着橘子、瓜子花生、芝麻糖、花生糖、元片糕、糖果等零食。

初一部队团拜是春节的传统，上午，穿戴整齐军装的首长，在几位下属的簇拥下，一家家的上门拜年，一些调皮的孩子也跟着，在大人的寒喧中，小手上又多了些零食。

孩子的春节总是愉快的，穿着新衣服，口袋里放着各种零食，各种各样的鞭炮伴随着我们度过除夕和春节。

那时的春节，我觉得过的热闹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