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云轩之长安大梦赋》

由之

由之2024.01

三辅古都，八水绕城。承汉魏之高风，启宋明之流韵。纵横交通，车水马龙。上元千灯，三更不息。观东西十四，南北十一，棋盘星罗者，红尘之百八坊也。及暮鼓晨钟，梵音清净，青烟缭绕处，出世之大雁塔也。此秋风生渭水，陌上无穷树，忍话旧游新梦之地。三万里外，千载以降，梦绕魂牵者，长安也。
余，千年一后生，百世之文青也。投逆流于时光长河，穿灵魂至盛唐长安。时三月初三，曲江融，桃花绽。微风清扬，朝暾熹微，羽然一身，步于堤上。见河畔青青，听耳际湫湫。踏芳径故步缓，冀新酿而顾盼。曲折绵延后，骤有醉人醇香；高低起伏处，渐有揽客笑语。暇思八仙酬唱相和，倾慕七贤放旷醉饮。顿馋钓诗之钩，急觅扫愁之帚。停云诗成，难阻八表同昏；兰亭宴罢，无复曲水流觞。觉醉乡路远，忙流星步疾。
转柳暗，拂花明。行至路穷处，忽复见山水。一竿酒旗挑出，春风影里招展；数方桌椅摆开，杨柳荫下牺身。矍铄酒保门前搅客，呼万家博士；当垆文君案后斟酒，称曹家娘子。乌程桑落，箬下新丰，斟出芳冽，口不觉流涎；汤饼粟粥，膏鸡腴羊，美玉凝脂，指因而大动。风轻以振衣，酒醇而过喉。浇我块垒，慰我风尘。若乘黄鹤，洋洋乎醺矣！解我百年忧思；如辞白帝，浩浩乎快哉！趁他千里长风。
饥肠已复，酒胆尚浓；才思渐敏，诗兴盍来。楼非黄鹤，无崔颢之前诗；扉开粉桃，匿刘郎之后句。故醉而气壮，酡而颜厚。拟挥江淹之彩笔，书张旭之狂草；迈陈思之诗步，竞青莲之文藻。于此时光之云坊，书梦华之赋，题彼月白之壁，以示古今之人。
时逢午末，日光入室，四壁俱明。忽见其上墨痕淋漓，字句俨然，已有前人题字于墙矣。时楷时隶，或大或小，且正且斜，有诗有词。门外水汽莹然，映一室盈盈；璧上龙蛇飞动，欲破空渺渺。不觉惊诧视之，皆时光云坊来往客之题也。乃一一阅之，方觉此地虽小，亦可为一小善和矣，汇南北之雅集，成东西之佳话。
余伫而默然良久，方执笔题文于壁，书曰：
“原野醉乡，林强西风；彭岚寻问，春晓画境。”
“往复廊幔，昭建之回文；迷离贵妃，文联之幽梦。秋风鸣镝，隐者仕唐；大秦长安，文人出山。”
“子东有言，孤灯双影，算来半酣人又三；甚羡如玉，一骑绝尘，卿卿我我与三三。又有庞老，几度泼墨，书来四门颂长安；还赖晋平，数声玉笛，吹落琼瑶到长安。”
“龚公如仲，西江月下，烈烈帝王梦，长兄操刀，青锋利箭相肝胆；鹧鸪天里，声声黎民苦，御弟僧袍，白马佛经功旃檀。”
“姜兄建青，朋攀杜牧，友结庭筠，一梦纷纭，写来新诗邀义山；笙歌劝酒，舞旋连环，千年吟越，梦醒夜寂人月寒。”
“一叶扁舟飘萍；血和心犹热，谁言光阴若斯夫；阳光一米如梦，且来写诗话，但看宋唐皆陶然。”
“西山沉沉，东篱浮月。行书簌簌，渐墨砚半干；文意拳拳，唯白壁全满。嗟乎！四墙终焉，留激扬于未尽；一屋粲然，遣低徊于阑珊。”
乃搁笔于案，慨然叹息：
“大唐绝胜，溯旧景于书山；小儿孺慕，访前哲于人海。桃李宴，灞桥柳。琵琶一曲终了，无边落木潇潇。滕王阁上，少年奋笔成锦绣；浣花溪前，美人惆怅寄青笺。房谋杜断，显明相之风范；颠张醉素，尽墨客之狂欢！王播位尊，啼笑木兰碧纱笼；令公功高，欢喜金玉满床笏。扬威异域，王玄策之孤绝；跋涉风沙，唐玄奘之宏愿。义山情深，何有巴山归期；太白豪迈，谁书太玄经章。吴带当风，画圣之飘逸；江海凝光，剑姬之浑脱。李鬼王佛，文宗韩柳，天下谁人不识君；七绝圣手，玉门凉州，男儿关山佩吴钩。此情此景，夫复何求! 如此盛唐，亦复何传！”
“小子无才，穿越关山。行朱雀顾左右，望龙首入云端。悲乎！秦王破阵，开九天之阊阖；胡奴反国，毁万户之衣冠。赫赫大唐，恣武胡于京畿；煌煌大宋，断文脉于崖山。惜我华夏，遗明珠于尘埃，伤文辞之寥单！今见时光云轩群贤留书，方悟盛唐气象，千载之下，流传不绝。三皇启之，五帝承之，商之鼎，周之礼，秦汉赋辞，魏晋风骨，唐宋诗词，明传金鸡，暗还枫华。有诸文星于前路，何复途孤而独叹！越千年说从头，赋大梦在长安！”
言犹未了，门外有人唤曰：“小友，小友，千年一梦宜醒矣，且与我归去来兮。”
一时间，人如惊鸿杳杳，须臾不见。
曹娘子揉眼启帘，夜凉如水，皎月题墨竹悄上院墙。残酒倾倒，冷炙零散，一更前客官徘徊太息，惆怅千年一梦今已无踪。万博士出门四顾，明河在天，白日间喧闹都付阙如。山峦无声，星垂四野，唯有长安一片千古月色，犹随曲水波澜起伏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