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风景在路上（十八）——北方的草原，北方的河（上）

水月镜花

　　我们在夕阳谢幕的那一刻来到大山脚下母亲河畔的贵德县城，照例于次日朝阳升起时挥手作别，再次取道G227往贵南方向前行。

　　清晨如鱼鳞般铺满天空的云朵，仿佛被渐渐升高的太阳蒸融，高原的天蓝得通透、干净。

　　和离开祁连八宝镇时一样，一出城国道便直入山中。一条山涧小溪“多石碛”正逆着我们前进的方向奔赴不远处的黄河，黄河水则正被山坡上的红色管线抽吸提高，然后翻越山岭灌溉农田造福众生。

　　溪水长长，山路弯弯，大山的褶皱里隐藏着几个小小的藏族村落。我们盘旋而上，又平生第一次踏入贵南地界。

　　将近山顶，地形变得平阔，袅袅炊烟，点点毡房，洛加村及其周边是一大片高山牧场。

　　贵南县最大的乡镇——过马营镇，也坐落在这方山间台地上，整座镇子建筑形制统一，横平竖直。从观景台俯瞰，有点“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意味。

　　煨桑炉和经幡阵是藏区高山垭口的标配，这座绵亘于贵德与贵南间的大山也不例外。

翻过海拔3600多米的山口，一览无遗的贵南大草原豁然出现。

　　森多镇就坐落在青青草原上。我们由此再次暂别G227，驶入“茫什多”公路。

　　这是一条草原腹地上的乡道，柏油路面受损严重，大小弹坑防不胜防，景色却原始幽寂辽阔壮美。

　　遥远的两山之间是广袤的草原，野花如一层积雪覆盖于草场，牧民用来取暖做饭的牛粪堆成小山，清寒的芒曲流过草甸流过毡房流经牛羊身边。

　　起初草原烟火气尚浓，时见窄窄的水泥路通往寺庙与村庄。越往深处，人迹罕至，连牧民生活的痕迹都极稀缺。俯仰四顾，只有大地上恣意生长的牧草和天空中自由散漫的白云。

幽僻的草原，成为了高原鼠兔的乐园，这群小小的动物占据着大大的地盘，在丰足的静境里觅食嬉戏生儿育女。孩子说：“它们不用晚睡早起，埋头刷题，环境还如此优美，应该无忧无虑”；我说：“它们不用上班打卡，不用买房买车，每天看看风景吹吹风，小日子过得好滋润”。

　　“茫什多”公路尽头，是海南州贵南县与黄南州泽库县之交界，“泽库”我之前闻所未闻，想来它因境内的“泽曲”而得名。

　　573国道旁的草原一望无垠，各色野花静静绽放，或以单色为盛，或多色混生，大片的白花犹如落了一地的雪花，大片的黄花如无数金豆滚落。我常常被花儿吸引，停下车子进入草场细细欣赏，雪白、金黄、淡粉、深紫、浅绿、紫粉和耀眼的蓝……那么妩媚，那么新鲜，世间最高级的调色师，也未必能调配出那么美的色温与色度？每一次徜徉花丛，我都留恋沉醉，由衷感慨造物之神奇。

　　泽库人民的母亲河“泽曲”如一匹流动的缎带，所过之处，皆为沃野，水草丰美，牛羊遍地，无疑是老天爷赐予游牧民族的一份福祉。

　　作为黄河的一级支流，它将与我们一样行走于大西北的草原，由“泽库”至“河南”，然后在河南蒙古族自治县优干宁镇投入母亲河——黄河的怀抱。

（藏风浓郁的泽库县城——泽曲镇正在大举建设）

　　

　　“河南”与“泽库”有着相似的海拔，相似的景色，温柔的泽曲与壮阔的草原将其连为一体，但两个县域内生活着不同的游牧民族。

　　规划有方的县城就像一张名片，蒙风鲜明，面貌一新。

　 由此发端的 “河玛公路”，是一条连接青海“河南”与甘肃“玛曲”的道路。草原起起伏伏，山路随形就势，又一条溪流“兰木措曲”正汩汩而歌，流向黄河。

　　不知道骑着高头大马的牧民意欲何往？不知道是谁正躺在白色帐篷里听小溪歌唱？

　　悠悠白云与袅袅炊烟，将我的思绪带得好远好远……

　　过了人烟稀少的多松乡，地形渐趋平旷，牛羊眼见得增多，依经验判断，一条大河即将出现。

　　我首先看到了深深下切的河床和河床上如点点繁星般的牛羊。

　　将镜头拉近，母亲河果然现身。在断崖式的河床中，静水深流，无声无息，包孕万物。

　　这北方的草原，北方的大河啊，无论相遇多少遍，都“相看两不厌”。

　　过了青甘界，玛曲草原上出现了无数匀称的白点，像洒落一地的纸屑。开始我们以为是羊群，走近细看，原来是一排又一排“躺平”的化肥。

　　草原也要施肥？这颠覆了我的认知，而且还是在母亲河畔。

　　河水会不会被污染？草原生态会不会被破坏？草原上的牛羊肉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鲜美？凡此种种，不能不让人心生疑窦。

　　正在草原上觅食的骏马牦牛啊，你们是否也嗅到了人工肥料呛咳的味道？

　　这条北方的大河依旧默无声息地流淌在北方的草原上，她孕育的又一座城市出现在前方。

　　这是一座海拔近3500米的高原小城，路人多着藏袍，系腰带，习惯性地将一只胳膊脱出袖笼外，黝黑的脸盘上带着点高原红，毫无疑问皆为藏民。

　　河源地区在夏犹秋，凉爽到可以让人完全忘却中原正当溽暑。

　　是夜，我们在玛曲县城——尼玛镇一家酥油味极浓的酒店落脚，大厅里别人操着全然隔绝的语种在交流，我们与前台要了张地图，开始企划次日的阿万仓湿地之旅。

水月镜花 行于23.07

记于2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