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不远

朝华夕拾

图文原创/朝华夕拾

才进入腊月，天寒地冻的时候，就在想春天的事，是不是有些恍惚或者性急了点？我也在怀疑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心理状态？回过神来，细想并质疑了片刻，方让自己镇定下来。没有为何，也并非无聊。许是自己低落无望之心，沉入泥潭太深，心中的某种期待，逃出了脑门，穿越了季节的界限，以致闪过了春天的幻觉。这种心神不定的情况，以前似乎没有发生过。

俗话说，过了腊月就是年。上了年纪，过年意味着老了一岁，在变老的路上又迈了一步。过年的心境自然平淡。但无论如何，年还是要过的。期盼过年是孩提时代的记忆，不想过年是年龄增长的原因。一旦失去了年感，心中难免生出惆怅，甚至有了隐隐的逃避心理。那么，只好提前臆想春天的事了。

其实，也不能怪人胡思乱想。那些自然万物，表现的比我更积极。最先感知的应该是腊梅。邻居的一树腊梅，长在屋后，树杆不高，枝条光秃，寒风吹过，摇曳的树枝显得有些清瘦和散漫。这几天，我突然发现枝头上已开满一朵朵鹅黄色的花朵，散发出一阵阵浓郁扑鼻的清香。要不是提前得知春天的信息，怎么会早早开花呢？腊梅金黄似蜡，迎霜傲雪，岁首冲寒而开，久放不凋，比梅花开得还早。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宋代王安石的那首《梅花》诗，不禁涌上心头。虽然宋代张舜民在他的《和陈宪车蜡梅》中，明确了腊梅花开时间：“黄宫暖律暗相催，腊后春前见蜡梅”。但我还是觉得，春天早已给腊梅通风报信了，花开在“春前”，说明春已到跟前。紧跟腊梅脚步的，要数是梅花了，小城公园里，红梅点点，已经在早早报春。

玉兰树的嗅觉，估计也很灵吧，否则，每个枝头上怎么会早发细密银白的茸毛呢？这颗玉兰树就长在我家的屋后面，我在厨房的窗户里一眼望出去，就把玉兰树枝头每天的微妙变化看得仔仔细细，毛茸茸的枝头日见其长，像削尖的铅笔头，尖头向上，一旦入春，紫色的花蕾便由小变大，由蕾而花了。我发现，玉兰树凭借自身高挑的优势，晒到了冬日早晨的第一缕暖阳，也吹到了寒冬腊月的第一阵冷风。这就完全有可能提前嗅到春天的气息，温暖了树枝，孕育了花蕾。只等春风度，玉兰花便开。

我庆幸自己发现了玉兰树的秘密，是一颗树和另一颗树的秘密，一朵花和另一朵花的秘密。我也佩服玉兰树灵敏的嗅觉。一种对春风春意的嗅觉，这是其他树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的境界。世间万物的优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玉兰树就凭借了这么点优势，春前就把自己憋住了一股劲，春后一夜之间就满树花开。这是优势和敏锐结合的结果。

作为生活在自然界的人类，何尝不是如此。要想在复杂的环境里求生存，灵敏的嗅觉也是必不可少的，所谓的敏感性，就是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处境，都能及时嗅出什么端倪，然后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快速的应对，这才不至于被动，变得措手不及或束手无策，导致陷入难堪和窝囊的境地。即使不能做到先知先觉，但也不能过于麻木迟钝。这是最起码的敏感。

我家房子右边，有一块狭长的空地，面积只有十几个平方，原先一直空着，没打算折腾什么。搬进小区后不久，发现邻居们倒是见缝插针，他们在绿化树根以及周围巴掌大的空地上种上了蔬菜，多少不限。别说，那些白菜还长得绿油油的，茂密而养眼。妻子不由心动，即时来了种菜兴趣。让我把这块空地挖出来，也种了一些蔬菜和大蒜，方便临时急用。

自前年以来，妻子患病住院，令我揪心，乱了生活，无心开垦这块菜地以致荒芜了。去年10月份，看到邻居的蔬菜已经长势良好了，我才挥锄重新将空地翻挖了一遍，种下大蒜、香葱香菜。

种菜如种花，亦需呵护它。几年没种菜，加之每天要跑医院，心情不在状态。地里的大蒜、香菜和香葱，还有几丛白菜，经常看不到我的身影，我也觉得冷落了它们，心里过意不去。蒜苗瘦小的，苗尖还发黄，香菜细矮的，老是不见长。看到邻居的蔬菜越长越好，我才开始关注菜地，定时地浇水和除草。一个月下来，长势大好，令我眼睛一亮。

化点小功夫，就能立竿见影。这就是蔬菜。一片片绿叶组合出一大块绿色。宽大的白菜叶，绿的有厚度，有亮度，碧绿的叶面刻印着淡黄清晰的脉络；细密的香菜，相互紧挨，密不透风，绿的发亮，香的扑鼻。我在这片绿色菜地里，分明看见了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

虽然节气里明确了立春的时间，但春回大地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真会在“立春”那天才赶到吗？我想，没有人知道春天来临的正确时间，也没有哪个人能够计算出春天的正确时间。那么，不妨大胆地模糊一下春天的边界，打开冬春那道隔离带，冲破节气的藩篱，想象着冬春已成一家，冬里有春，冬春相伴。我很欣赏诗人四毛一戴的那首《春，冬的黎明》的诗。对啊，春，就是冬的黎明。这简直是经典诗句，写得太妙了！

那天我发现菜地里长出许多野草，我仔细数了数竟有四种杂草，有两种带叶子的，除了一种叫米草的，其余都叫不出草名。杂草不除，蔬菜难长。我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先拔去大蒜地里的杂草，后拔香菜地里的。有带叶的杂草多，没有带叶的少。

我发现这些杂草长得比香菜快，显然是吸收了香菜的养分。我用力连根拔起，扔在地沟边。我的手指在泥土里拔草，已感受到春天的脉搏在跳动，也闻到了春天的气息扑面来。此时，香菜的清香已沁入我心脾。

至今我才忽然明白，春天早已暗藏在我的菜地里，我的大蒜，我的香菜和白菜，一直受到春的关顾和庇护，一张张菜叶才显示出不一样的生机青绿。泥土里最能隐藏秘密，于是冬就把春藏在泥地里，而且藏的很深，春也不敢擅自冒出来，只好在泥土里等待时机。野草是藏不住秘密的，细小嫩绿的神态，早已暴露了春的藏身之处。我一边拔草，一边在想，我拔出的不仅是杂草，而是拔出了春天。

一块小菜地，一方小天地。人在烦闷时，站在菜地里拔拔草，吸吸清新空气，一并吸入绿色元素和泥土气息，排解了积郁，愉悦了心情，这样的惊喜是意外的。然而，小区菜园在两三年前曾经被“封杀”过。原因是小城要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创文办规定小区居民房前屋后不得种菜。

起初对小区盯得很紧，人们虽有怨声，但也得配合。也有不知情的邻居，社区巡逻发现了违种，就立即上门叫停或自处。荒芜的菜地，失去了往日的绿色生机。那些年，我的心里也出现了一片荒芜。后来渐渐有些放松，人们故伎重演，房前屋后又能看见碧绿的蔬菜了。但我心里的荒芜一时不能改变。

际遇人生的冬天，谁也不能掌控自我的负面情绪。那么，怎样才能让自己走出心情低谷？改变自己心境的是什么？过去，我曾试图努力过，也想慢慢地走出来，但收效甚微。规劝别人易，说服自己难。一时还是难以走出来。何时何以才能走出来？除了依赖时间的消磨，记忆的消退，或许一米菜园，一块菜地的一片绿色，能够帮上我的忙，唯有绿叶最养眼，养眼的东西会养心。我常回老家，常看不厌的，还是家门口父亲的菜园。

度过漫长的黑夜，醒来是早晨的阳光，心境就会有所好转。度过寒冷的冬天，迎来的就是明媚的春天，心情定会变得灿烂。原来，我还是渴望春天的，幸好，春天已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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