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随笔(十)

山上村人

沿着弯弯曲曲，祖祖辈辈走过的古道到达村口，迎面便是村的大门——阁，像一座迷你的城楼，它的左侧是村名碑，右侧是二郎庙。

进入村内，左边第一家便是我们家，第二家是怀棠叔家，第三家是怀元哥家。我们家是名付其实的村里第一户。

其实，这第一户并不值得骄傲自豪，和村里第一姓氏大户、第一财富大户相比不值一谈，它只是一个位置标志。不过，这个第一户却是有它的特别之处。

山上村这个村名，不知祖辈们是如何起的。平平常常，毫无寓意，也没有任何文化底蕴。

但是，站在村东的半山腰俯瞰整个村庄，进入眼眸的村庄便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山”字。而我们家便在山字中间一竖的第一位置上，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从地势上讲，我们家处在全村最低的位置(包括怀棠叔家)，宅南是几丈高的石墙，绝大多数人家都在石墙之上，我们属于下阴宅，见太阳的时间短，村里人称呼我们家为“底下院”，就连家谱上都称呼为底下院股(分枝)。

从类比来看，如果把第一户与八卦第一卦《乾》放在一起比较就有点意思了。乾卦第一爻爻辞为:初九:潜龙，勿用。【象传】解释为“潜龙勿用，阳在下也”，与阴相合。孔子解释“潜龙”为“龙德而隐者也”。这样来看，我们家虽为下阴宅，却与“潜龙”、“隐者”相符，并无任何不吉，反而是又吉又利了。这高明的老祖宗选的阳宅位置实在是美妙无比。

其实，我们家的阴宅也是比较好的，坐山属水，脉从东来，明堂开阔平坦，朝向为金，星兽齐全，左右砂脉环拥，自成体系，无大富大贵之象，亦无贫穷潦倒之形，大概属中等范畴。不过在村里来看应是非常不错了。

用我三大爷的话来说，那叫“活纲”，有动有静。特别在夜晚显现的最彰昭，随着月亮的移动，东侧的山影会在坟茔前的土地上不断地变化出种种图形，让人遐想丛生，而西侧的山地却一直银光遍洒熠熠生辉。三大爷还说什么“脚踩一条船，必定出状元”，说到深情处，就会拍一下胸脯:“只要我不死，就给你们好好守着，以后你们肯定发达！”那形象和口气，直到现在也难以忘怀。

就山上村来说，在小农经济下，全村就是风水较好的一个地方。左有山，右有水，背靠石棱坡 ，自成环抱格局。无论旱涝土地能保证基本产量，从来没有饿死过人；朝代更替也很少遭受战火侵扰，只有日伪军去过几次也只是受到轻微伤害；足以让人安居乐业，繁衍后代，是块宝地。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平静安祥的山村也掀起了波澜，年青人纷纷外出谋生，小山村的颓势日趋严重 ，大片的土地荒芜了，成片的房屋无人居住，袅袅炊烟变淡了，儿童的喧闹嬉戏没有了，只剩下一堆老弱病残在坚守着自己的信念，维系着山村的延续。虽然电灯消灭了油灯，自来水接替了旱井水，水泥路超越了山石路，环境条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却并没有给山村注入新的活力。

这一切，并非风水变坏了，而是时代使然。山还是那座山，沟还是那条沟，地还是那些地，变化的是国家政策和人的观念。

在民间，特别是农村，风水是很受人重视的，特别是选立阴宅是大事之一，相比选立阳宅却轻视了许多。从选立阴宅的本质来看，对自身是视死如生，对后代则是饱含着对后辈的殷切希冀。不过现在越来越没有条件了，农村人还好，城市人就无可奈何了！

其实 这一切在前进的时代中，在观念的变化中，风水观念在人们心中越来越淡化了。风水再好，你不奋斗一定是一穷二白，金山银山也会坐吃山空。只有改变观念努力奋斗才有希望，才有未来。风水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变成民俗文化的的过去史，才能让我们更富裕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