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味道

邵金芳

　　很多年前，我喜欢用味蕾去触摸这个城市的味道。

我会在周末，在城南，寻一个合心合意的饭店，消磨闲暇的时光。

　　我最常去的是“风雅老树”咖啡厅。和这个极具风情的名字迥异的是，它的内部色调很冷很男性化，但这丝毫阻挡不了我对这家牛排的热情。店员曾很骄傲的和我说，我们的牛排都是空运过来的。我敢肯定，他没有说谎。因为，在这个城市，我再也没有吃过比它更鲜美的牛排。我在我的一篇散文里很隆重地介绍过这家店。我的那篇散文文字很清冷，和这个店的氛围高度契合。

　　让我念念不忘的是抱石公园附近的“遇见”餐厅。它的细节感满满。一束白色的百合立于吧台，像芭蕾舞女子的长颈，优雅洁净。座椅的抱枕上印着瓦格拉头像，据说，很小资的地方都有他的头像，我实在没有搞懂，这个无产阶级革命领袖为什么成了一众小资文青的偶像？餐厅的侧边有细密的水缓缓流出，明知是人工所为，却一点也不觉得违和，就这么自自然然地流进用餐者的心里。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店主就是家居设计科班出身，这也难怪，餐厅的每个细节都处理得那么到位。我最喜欢它家的菠萝饭了，香甜软燸，色彩浓郁。我和闺蜜花花研究过很久，想回家如法炮制，结果却是失败。

　　还有一个餐厅，名字极霸气——“豪佳香”。印象中它的沙发座椅非常宽大豪气，有霸气侧漏之感。我本不喜欢这店的风格，吸引我频频光顾的是店中央的钢琴。在雨帘的包围中，一个清丽的女子，演奏着和她一样温婉可人的音乐，这音乐瞬间就化解了餐厅因华丽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最可贵的是，它的水果和点心是免费自助的。当精致的餐盘装满各色水果点心，赏心悦目之余，我对饭菜的要求就退而求其次了。它的菜算不得出众，但它的米饭很特别。米粒蒸得很透，粒粒丰满。撒上少许黑色芝麻，盛在秀气的白瓷碗里，纯洁得像无辜少女的眼睛……我最后一次到这个餐厅吃饭是几年前，是和爱人一起。那时的城南已经衰败了，店里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豪气，倒是多了好些书，七零八落地躺在餐桌旁，供食客翻阅。我信手拿过一本余秋雨的《文化苦旅》，边吃边看，也就是那次阅读，终于明白，为什么台湾诗人余光中会说余秋雨的散文重塑了唐宋八大家。我心中暗自诧异：为什么大学读这本书却没有这样深刻的感悟。这，或许就是美食在我的思维里推波助澜？

　　还有好些城南的店，记忆虽然没有那么深刻，但是确实有划过的痕迹。比如，和新华书店遥相对应的“蓝盾大酒店”，或许是新余第一家中外合资饭店，里面的贵气感满满。我却记不住它的任何一道菜，因为我和贵气感总有一些疏离。

　　这些城南的味道，随着城南的没落，永远留在了新余人的记忆里了。现在的城南，已经很难找到有品位的餐厅了。只有一家叫“暧味”的餐厅，兀自挺立着，像是给城南人留有一点曾经繁荣过的念想。

　　幸好，它还在；也幸好，它还保有之前的味道。我喜欢它幽暗朦胧的灯光，喜欢它艳丽的座椅，喜欢它简洁的餐具，还喜欢服务生穿梭其间的活力……它们不动声色地诠释这家餐厅的现代风。我尤其喜欢夏天餐桌摆放的薄荷水。别致的瓶子里放着一张薄荷叶，翠绿绿的，养眼养心，驱散夏的暑气。这家老板是懂餐饮的，他总能用中国风元素给食客带来惊喜，据说，暨阳沿江路“宴仙湖”餐厅，中央的那叶小舟，带给食客满满的诗意，就来自他的创意。

　　我不知道这份倔强的挺立还能坚持多久。旁边的“昔年”早已搬离了。我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它搬离的那一天。我很清楚地知道，餐饮业，是最需要人流的，而城南，已如此萧条了。它好难留住这样的店。要告别这些店，我心里有一点难过，就像多年前告别自己的青春一样难过。

　　我现在偶然也会去暨阳沿江路探店，但我再也没有发现之前那样有底蕴的店了。这些店像网红的脸，透着一些急功近利。只有一家叫“初心”的粥铺，有那么一点意思，大方，干净，利落，不慌不忙的。

　　我的学生雪琪还为我推荐过“触角”餐厅。我在那里招待了我大学一个喜欢写诗的同学。他事后评价说，农家小院而已。我顿时有点尴尬。它确实像藏在城里的农家小院，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很多文艺青年的打卡地。不过，平心而论，它的咖啡和披萨味道很正，大概是网上评论的法式风格吧。

　　我好怀念城南的那些店，老城给的这些店的底蕴，不是新城能拥有的。我不喜欢新城那种追赶的节奏，好难让人静下来。

其实，吃，不仅仅是食物，还有一种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