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田闲事记

小小执笔者

（ 一）

放假回家路过我家的田，突发奇想想写一写我记忆中的这片田坎，也写一写乡村过往的生活。

家乡在中江，位于川东北的丘陵山地区域，主要是产水稻，水稻田我们家家户户都有。我们这儿的稻田分为旱田和水田，旱田除了种水稻，还会种植小麦和油菜；水田只产水稻，因此一年四季田里都有水。我家那片区域就属于旱稻田，夏天栽种稻谷，秋天栽种油菜小麦。

秋天来临之际，农人收割了水田里的稻谷，留下满田的稻草人桩，一排一排，齐刷刷的像站岗的士兵。离田近的村民则将家中一群群鸡鸭鹅赶到田里，寻找掉落在田里的谷粒，啄食还在谷桩上飞来飞去的大青蚂蚱和荒野采花的飞蛾。家禽在田里闹得欢，一些鸟儿也飞到田里凑热闹，它们和家禽混在一起，争相觅食。

深秋季节，在院里晒干了收割回去的谷子，把谷子装进自家的大铁圈桶内，这铁圈桶内的谷子则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与此同时还要将刚刚脱了水的稻草，扎成一把一把的稻草人立在田野中晾干，而后运回自家的后院偏房，整整齐齐的码在墙壁的周围。一排排稻草就像一面新的墙壁，倘若上面的屋檐如果没封好，或者搭上墙的稻草没有彻底晒干，稻草就会潮湿腐烂。腐烂的稻草就会当做废柴，丟进灶里生火做饭。

在十多年前，甚至几年前的时候稻草可是农村人给耕牛储藏的冬粮，农村人可以根据需要慢慢地把稻草取回家喂牛，或者打成草料喂猪，晚间走山路，还可以用稻草做火把。那时候的乡村，茅草房，土墙房还遍地都是，房顶漏雨了，也需要稻草去翻盖。在冬天来临的时候，农村人陆陆续续的挖藏在山地里的红薯，摘完了院里的南瓜，晾晒了墙边的野菊花，在旱田和山地里播种了小麦和油菜，于是腾出手来，开始收拾屋顶和自家山地里的桑树，为来年的生活生产打下基础。

（二）

大概要在四，五月份将油菜收割完了以后。农田里是要蓄水的，经过一个冬季的油菜生长还有冬季田里水分的蒸发，田里的土已经有了裂缝，蓄不住水了。为了让田能够蓄住水，勤劳的农民将衣袖和裤腿高高的向上挽起，下到田里，用双手刨出稀中带干的泥土，搭在田埂边上，手脚并用将田埂按得扎扎实实后，再用手将田埂上的泥土抹得光溜溜的，这样可以把田埂的缝隙塞住，不留一丝一缝，不让水田漏水。

田埂在家乡更多的是被人叫“田坎”，这个农活被称为“铺田坎”。田坎铺好后，农人从河里、水塘里或者水渠里把水引来，放进田里，淹没谷桩，将牛儿牵进田地，开始犁田。牛儿的肩上带着枷担，屁股后面拖着铧犁，农人一手撑着犁把，一手牵绳扬鞭，嘴里 “哇！呲走！”地吆喝着。牛在前面慢慢地走着，铁犁将泥土一片片翻起，田水哗哗流进犁沟，谷桩、野草和尚未腐烂的树叶被埋进土里，成为来年最好的肥料。

犁完田后，农民取下犁头，再把犁耙套在牛儿身上。犁耙是一种带铁齿的长方形过时农具，用来平整坑洼不平的田。在农人的奋力指挥下，牛儿牵引着犁耙把翻起的泥土耙得平平整整。这时再把水放进田里，装得满满的，像池塘一样。特别勤快的农人，会犁两遍水稻田才放水进去。至于个别如泥潭陷阱般的水稻田，耕牛不能下去犁田，主人家便亲自下到田里，用锄头一锄一锄挖翻泥土，将谷桩和杂物埋进土里，而后用自己的脚踩平后才放水进去。这样的水稻田，被农人称为“烂泥田”。而我家周围的田曾被人形象的称为烂泥沟。

（三）

儿时的水田，是乡村的美丽风景，也是我们小孩子玩耍的乐园。水田在田野上一块挨着一块，阳光一照，金灿灿的，倒映出蓝天白云。即使半山腰上的水田，也能围着山腰，连成一层层错落有序的梯田。

田埂上，枯叶被吹进田里，漂浮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荡一荡的，仿佛远行的小船。看见农人在田地里忙碌，不少鸟儿也前来光顾水田凑一凑这热闹。白鹭扇动着大翅膀，在田野上空盘旋，发现田里的小鱼和泥鳅后，立即飞到田里捕捉。麻雀有时浮在水面，一边游泳，一边吱吱叫着，远远放眼一看，和小石头分不大清。白鹤露着长长的脚杆，在水田里行走，它们警惕地转动眼睛观察周围有无危险。至于一种叫点水麻雀的鸟儿，它迅速飞到水田里，又迅速飞扑腾向天空，掠得水面碧波荡漾，却没见它捕捉到什么食物。也许它是去喝水吧，我小时候常常这样想。

说起鸟，我小时候怎么又不会捕鸟呢？

小时候学过鲁迅的课文，也学过迅哥将家里的篼、筛子、树枝、绳子和几把细碎的大米做成捕鸟的工具。只是我们捕猎的那个鸟比较聪明，总是不光顾我们的陷阱，偶尔运气特别好的时候会抓一两只小麻雀，但是大的猎物，我们是捕不来的，或许是它们太聪明。

（四）

没有完全脱离春天的早晨，水田里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上学路上，我们常常将小小的黑瓦片往田里一扔，瓦片在水面上溜出很远很远，干这事儿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一旦被大人们发现，是会受到责骂甚至引发两家战争的，瓦片扔到栽种稻谷的水田里，大人们过几天下田进行春耕生产时，一不留神就会划伤手脚。

不能扔瓦片，我们就用硬一点的黄土块和沙石头块儿，小伙伴们之间比试谁砸的水坑大。这种行为也是不允许的，曾经我有一次就被一个大人抓住，挨了两黄荆鞭子，当时我回家告诉我母亲，我母亲还说人家打的好。

春耕生产开始时，大人们选择几块肥沃而又向阳的水田做秧母田。把田里的水放得浅浅的，犁一遍，施上农家肥，用扁担把田平整后，均匀地撒上泡胀了芽口的谷种，没过几天，田里便萌发出一片浅浅的绿色，成长为水稻生产的种苗。

春天里，一到傍晚，被春阳晒过的水田里便开起来了音乐会，太阳落下山去，蛙鸣虫唱，此起彼伏，奏响了一首首美丽的乡村小夜曲。夜色下，农家小孩两人一组，踩着星光，一个提着手电、拿着竹夹子，一个提着小水桶跟在后面，便结伴而行去田里抓黄鳝。黄鳝不仅可以吃，还能拿到集场上卖个好价钱。稻花飘香的夏天，探寻水田里土生土长的田螺、河蚌、小螃蟹等，也是我们小时候的乐趣所在，大一点的就捡回家，让家人煮着吃，小一点的则被捡回家喂鸡鸭。

（五）

我大伯屋前有一片大池塘

池塘是乡村生态的产物，给人类的生活带来便捷。也是农家生活的缩影，小时候经常干的活，洗红苕、淘猪草、担水浇地、洗脚洗手，有的甚至在池塘边上铺块大石板洗衣服。遇到长时间不下雨的干旱季节，池塘里的水还成为保持播春种、抗旱抗灾的重要资源。可以这么说，大池塘是乡村重要的湿地资源，是农村的肺。十多年前的时候，那片池塘还是重要的热闹场所，如今已成一片颓势。

现在留守乡村的农人越来越少，农人也改变了传统的生产模式，采用机器抛秧、开播种机、开收割机等方式方法进行生产，大大增加了农作效率。耕牛拖犁的景象也随之走入历史，水田几乎全都变成了旱田，有的甚至变成了荒地，有的干脆被废弃闲置。忙碌的景象好像越来越少见，更多的是被城市的繁华生活所取代，记忆中的乡村也在逐渐远去，记忆中的童年也是如此。

杨正术 2024.1.12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