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学校在送我们下乡后半年到宁南探望发现很多问题。尤其我们地处麻风区。那时有的生产队在山这边可以看见山对面的麻风村,一溜如军营一样的房子。我校编的知青歌中唱:山那边哟好地方,一片稻田黄又黄…..麻风种田不交粮…..。学校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给我们开出介绍信让我们自己去找接受的生产队。</p><p class="ql-block"> 68.3班的金茅因年龄小未下乡到宁南,但第二年也面临下乡。他在成都,了解各县情况。告诉哥到青神。他准备与哥一起。那时青神县仅接受1个学校-成都川师附中。二哥立即到青神知青办,知青办伍主任听闻二哥来历,立即答应(因接受一个知青省里要给他们县里拨钱)。说可以接受我们,但县附近生产队已安置有知青了,仅有上山的地方(自己联系就是好可以选择了)条件不好。上山!?那山能有宁南高吗?哥立即过河到河对面的白果公社,公社的书记当即同意,开出盖有鲜红公章大印的接受信函同意接受我们6人。学校当时转青神大约近百人。</p><p class="ql-block"> 在家呆了1月,怀揣青神县知青办的转队证明(那证明上有六个人:西南,金茅,翟立山,我与哥及小路)。我们要踏上返回宁南转队搬家之路了。没有钱买票走,我与小路骑着自行车在成都转悠,找寻停在路边五大公司能返回西昌的车。我们还真找到一辆安徽的,司机正在擦车。我们俩借着帮擦车与司机闲聊起来,司机叫宋立本,是安徽六安的,我立即攀上老乡。说起能否搭个车一起返回西昌。宋师傅很热情同意了。但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出发,让我们每日上午到卡车处看看(那时也没有通讯工具)。有消息他在那里通知我们。 </p><p class="ql-block"> 2天后平分带着刘传本到家中找我哥说有一辆到雅安的大卡车,可先坐上到雅安再找车。那里是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车很多不愁找不到到西昌的车。我立即骑车到小路家通知翌日早上出发。</p> <p class="ql-block"> 一早我们数十人就坐上大卡车后车箱里,沿成雅路前进。大约中午到达雅安。下车后我们就开始在路旁进行招手搭车活动了。此时雨城又开始下雨了,淅沥沥小雨将路面变成泥泞状,一个下午也未成功,简单就餐后在路旁旅店入住。第二天我们又站在不同位置见大车就招手。中午时分突然从成都方向出来一辆接一辆的解放牌大卡车,走进发现是五大公司安徽车队。那日我觉得运气太好了,我看见宋师傅的车了。车停我们冲了上去,宋师傅还认识我们笑着让我们到驾驶室里。上车时我看见哥与西南满脸含笑拉着一辆卡车门在忙着给司机递烟。想来他们也会成功上车。多年后我回老家真的在六安发现宋师傅的车队。问及宋立本师傅,门卫认识,但已退休了。</p> <p class="ql-block">有网后才知宁南县位于凉山州南部东侧,东临金沙江与云南省巧家县隔江相望。地处滇头蜀尾。全县幅员面积1666.6平方公里,总人口16.7万多人,其中,彝族、布依族等少数民族人口3.7万多人。全县有6个镇、19个乡、124个行政村、819个村民小组。宁南自汉武帝时(约公元前111年前后)起属会理(古会无县)辖区,历代建置随之变动。1930年建县。当年宁南县接受我们时是期望我们留在县附近村里,但工宣队秉承省革委会的指示这些学生一定要放在最艰苦的地方锻炼。</p> <p class="ql-block">宁南县,到华弹公社90里的路依旧因雨季没有车。在宁南住了一夜,第二天开始徒步行军了。我带的手提包里换洗衣物被哥拿了出来打包捆上自带着。手提包里竟装了满满书籍。有屠格列夫小说巜战争与和平》《悲惨世界》。巴尔扎克小说《欧也妮、葛朗台》,伏契克《绞刑架下的报告》等。我很激动问哥书那里来的,他说:在一个学校里垃圾堆里捡的。大概准备焚烧。还有好多很遗憾我们带不了了。这一路上,哥们扛着那堆书边走边唱着拉兹之歌:“到处流浪到处流浪 哈...到处流浪 哈...命运伴我奔向远方 ,奔向远方。到处流浪 哈...到处流浪 哈...我没约会也没有人等我前往,到处流浪,孤苦伶丁,露宿街巷我看这世界象沙漠……”。以致我现在听到此歌就回想到哥们嘶哑嗓子此起彼伏的流浪之歌。</p> <p class="ql-block"> 90里的山路我们走了二天,夜里在我们曾住过那家仓库外看见有一大堆稻草,和衣而睡。想2月前我们在仓库里红糖堆上睡觉被小黄蚂蚁咬。还为在外睡的学校同学遗憾一阵。2月后我们在外面睡非常适合。翌日下午就到了公社。我带上那一手提袋的书与小路爬2小时山路到跃进一队。二哥与西南则要爬4小时山路到团结二队。到生产队仅有我们俩人。小迎已转到崇州,小兰仍在成都家里。见生产队夏队长说我们要转走了。夏队长早有准备,2月前小迎走就已知我们呆不久了。<span style="font-size:18px;">生产队会计立即将我们半年的工分算了出来。忘了多少钱。也不出工了。在队里等待二哥将手续完善来找我们一起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们几月前种的</span>自留地里的玉米已成熟,我们立即搬下煮玉米吃,不用再吃玉米磣了。当地老乡看见我们吃嫩玉米夸张的在对我们喊此时摘玉米产量会下降。但对我们来说在家乡我还要买这种玉米吃,此时自己种的玉米不吃更待何时。在生产队领了自己口粮。4月时生产队地里收麦子,麦子收下我们每人围着大石头,将麦子头放在石头上用木制的宽木板敲打麦穗落在石头下。我当时感到此方法十分陈旧。为什么不能象家乡一样用木质方形拌桶一下一下,手握一捆麦子用力在桶边拍打让麦穗抖搂在桶里。但这里麦子种的少,一天功夫全生产队在场坝里用石头就将收获的麦子拍打结束了。我们4人的收获成果放在筐里称重记重量折合成工分。这麦子基本是生产队里所有人来年的细粮。在生产队领了麦子到山下生产队用麦子换面条,下山走时山沟里河水浅浅的,我与小路蹋这河水里的石头过了河。但换了面条返回时发现河水上涨淹没至大腿处。我们俩在河边背着背篼里的面条怎么也过不了河。小路试探几次也不行。讨论怎么办?准备到附近生产队借宿一晚(那时知青到任何生产队知青家住吃均可)翌日水退再走。万一不退涨成河了呢?我们就会绕到几十公里。此时来了个农民伯伯看出我们要过河,立即背上我们装着挂面的背篼,我们均学他样将裤腿卷至大腿根部。他一手牵着小路试探踏着河里石头过了河。又返回牵着我的手过了河。千恩万谢谢过老乡我们回到生产队。反正要走了也无需为来年口粮积存。这里主食就是玉米面玉米渣。吃在口里满嘴钻。因日照好,面条真的好吃。第一次在老乡家看见下面条还以为给我们吃的。结果放在桌子中间,成为菜,一人一筷夹着面条放碗里裹着玉米碴吃。现每天就吃自留地里的玉米及换的挂面。</p><p class="ql-block"> 半月后我哥到生产队说一切手续就绪让我们准备下山了。哥的东西全扔在生产队了。我们的被褥等全放在贫协主席家中。我带上了自己换洗衣服及要带回家的红砖糖(燕玲还托我带了二块红砖糖)。东西有点多,找生产队要了一个麻袋装上全部东西。就这样哥将麻袋扛在肩上,我手拿着一手提袋的书,临走时看了一眼小兰堆在床边的东西,再看看小路,她什么也没说带上自己行李。我们下山了。在公社里,已挤满要转队回家的同学。信用社因雨季没车到当然也没有现金(本以为可以领点工分钱)。没有公交车也到不了宁南。</p> <p class="ql-block">一群我校的学生,七嘴八舌发表自己言论。我与小路静悄悄的坐在一旁(68级的在那些同学面前我们属最小的。反正有二哥与西南张罗)。所有人均有行李,属要离开此地的。尽管扔了被褥等行李,然随身携带衣物及当地特产(红砖糖等)再要走路到宁南的路线被所有人淘汰。最后决定:过金沙江到对面巧家坐长途公交280公里左右下午到宣威,坐火车到贵阳从贵阳坐火车回家。当即我与小路同二哥西南携带所有行李渡过金沙江到巧家县买了翌日早出发的长途车票。就在附近住一晚早饭后登车出发。上车后发现一车人(50余人)全是我校的。女生8个。我与小路坐在一起自顾自聊着,满心喜欢离开这个麻风区,从此离家更近了。出发了,天色灰蒙蒙的。6-8月是云南兩季。华弹到宁南就因为兩季已几个月不通车了。但云南公路情況较好,既卖了长途车票想来下午就会到达目的地。结果一路上下雨桥被冲倒了,要返回巧家。整车人苦苦哀求(一旦回去又是住宿吃饭,知青们的钱都是父母所给)于是司机又转向另一条路前进。获全车人鼓掌。然哪条小路又被山洪冲垮。行走啃凹不平的山路最终轮胎陷在一处大坑里,无论司机怎么踩油门,雨中伴随油门轰鸣声车不动,我们都下了车准备推车,然无济于事长途汽车依然故我。无奈司机扔下一句话:回单位拿拖车来。走了。我们全在长途汽车上等待…..。</p> <p class="ql-block">初时在车上大家依旧很兴奋,互相讲故事:公交车上的鬼故事,梅花党,福尔摩斯探案等。转眼间天黑了,气温下降,有人从行李箱中拿出知青特有的蓝色棉服套上。司机仍未回,我们注定在车上过一夜了。从中午到晚上,早餐巧家吃的饭已消化。一天均未吃饭,饥肠辘辘。车停在荒郊野外。我与小路拿着知青缸下了车向大山里的灯光走去,也许那里是个集市,可以买点东西。待我与小路踉踉跄跄走到灯光处时却发现是一处建筑工地。我们讲诉被困路边,希望买点吃的东西。工人们热情无比带我们到食堂,食堂里尚有剩余的干饭。我们一人一碗就泡菜吃了饭。饭毕眼睛盯着剩的饭,食堂阿姨立即拿过我们知青缸将剩的饭全倒在缸里,还将泡菜放在里面。我们问:多少钱?所有人(黑暗中门口还有些工人)都说:不要钱。千恩万谢捧着一缸饭走了。到了长途车旁,对着二哥所在窗口喊,他打开窗户,我递过知青缸。见他接过缸。我与小路从前门上车。到车上发现知青缸已全空(真的是瞬间)。原来当饭上车一人一勺迅速一缸饭全空。哥仅吃了一勺让我心疼不已。</p> <p class="ql-block">那晚在车上自己位置上卷曲睡了一夜(不及马路上,红糖堆及卡车箱上)。晨起,雨停。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看见有男生躺在车走廊上(心想能将腿伸直睡觉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如果没雨,我也会在公路上入睡)。司机回来了用拖车牵拉长途客车出了坑。云南天气如孩儿脸,昨日大雨磅礴冲垮了路,今日它竟阳光灿烂,迎着朝阳我们继续出发了。上午到宣威。县城里我们4人(我与小路,二哥与西南)吃了午饭(我不再管钱,都是二哥与西南买单)。从县城到火车站有段距离,我们4人自抗自己行李上路了。此时有几辆马车扬鞭冲过。车上坐了些同学他们高叫让我们上去,不要钱!这句话诱惑好多人上了车。我们4人仍旧扛着行李步行(二哥说没有多远了)。到达宣威车站。下了马车的同学被车夫们拦着要钱(不交不放行李)。</p><p class="ql-block"> 这是网上宣威车站。那时车站简陋。是64年修的沪昆铁路上的车站。从售票口车门旁进入一辆绿皮火车停靠在站台前。车箱里空的,我们进入就在车箱口靠着。后问哥才知人家售票员心疼我们这些如难民样的知青(或者家里有知青),根本没给我们卖票,让我们提前进入上车。以为如串联时期,谦虚的不进去占座位,就在门口即可。谁知当车站放人进入时拥挤的人群将我们冲进车厢里。待车开动才发现二哥扛的我的麻袋掉了。那里面有我带的5块红糖砖(其中有二块是燕林托我带回家的)还有我的毛衣毛裤换洗衣服等。好在那一手提包的书未掉(我带着)还有我军挎包在巧家买的5斤白糖在。这一路上列车停停走走。站台前二哥给大家买吃的。小路买了几斤水果上车与大家分食。黄昏时分到达贵阳车站。</p> <p class="ql-block">贵阳车站59年投入使用。有6台10线。从宣威火车下站台。我与小路就在站台上守着行李。哥们去询问哪个站台火车是到成都的。漆黑中二哥回来,他提着那包书,我则拿着一个军用挎包跌跌撞撞跨过一个又一个铁道轨,最后上了一辆绿皮火车。车箱里无人,我们几乎一人一条坐位躺着睡了。</p> <p class="ql-block"> 晨曦中有人找到我的座位上,拿起军用挎包,说是他的。的确打开挎包是他的。我的呢?那是几斤白糖呀!没人回答。二哥说:掉了就算了。此一路能有幸回家已不错了。火车开动了,向成都出发了。我与哥的所有东西都掉完了。但唯一庆幸的是那一口袋准备焚烧的“毒草”一直在我的手中拿着。就想有空能拿出一本看看。后有人问那书呢?回家后哥的同学们都获知这一消息,纷纷来借,借后不还也是常有的。只要有人看发挥书籍的作用,让我们狂妄发热的头脑能从书中获取一点知识也是不错的。</p> <p class="ql-block"> 那个时代,书就是最宝贵的东西了。知道资产阶级的书不敢公开看。携带的书中有一本捷克共产党人在狱中所写《绞刑架下的报告》。我拿出在看,为伏契克革命精神感慨时,突然有人抓住我手里的书要拿走,抬头一望一个戴红袖套的腰扎武装带的战士在抓我的书,嘴里说着:资产阶级的书籍要没收!我双手与他抢着书大叫:这是共产党员在法西斯监狱里所写的,怎么是资产阶级?他说:外国人写的东西就是资产阶级。吵声惊动无数看客,此时二哥站起来拿开战士抓着书的手缓慢说:马克思列宁也是外国人,难道他们是资产阶级吗?战士无语悄然离去。当时我看见伏契克最后遗言:人们,我爱你们,你们要警惕!尚不知何意?如今已古稀老人了,仿佛有些明白了。</p> <p class="ql-block">我与燕玲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下乡插队同在宁南县华弹公社跃进大队。那日离开宁南生产队转到青神县。离别之际她托我带二块红砖糖(一块大约4.5斤)回家。结果一路上颠沛流离被搞掉了。回家后告诉她。她没有一句怨言。只说安全到达既好。心中一直内疚自责。写下此文也算向她一句道歉。</p><p class="ql-block"> 此文照片全是从网上下载。当年没有留下任何影像。但心底记忆却烙在脑海里。不写出无法释然。那时我们遇到的五大公司车队的司机们,农村的老乡,工人们及火车站售票员都是那么质朴无华,不求回报对我们提供帮助。人间自有真情在。就是那个抓我书的小战士现想来也是那么认真执行上级(班长?)决议。外国的东西不是好东西。</p><p class="ql-block">多年后看见一文章:69年年底省上派工作组到宁南,准备总结推广知青安置工作。各地聚焦知青与农民的尖锐矛盾,唯独宁南县没有干部社员说知青坏话。但到宁南才发现,600人的下乡大军,剩下仅有200人了。回家不久我们六人就到青神插队了。(青神位于川西平原西南边缘,属川西平原与川西丘陵接壤的过渡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