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奶奶

Sunflower

　　我的奶奶，今年八十刚出头，打我记事起，奶奶总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她不识字又耳背，很少与人主动搭话，这大概就是奶奶留给我最深的印象了。

在我出生四十天后，因计划生育的缘故，我便被爷爷强制性地抱回了老家，交给奶奶抚养。用老一辈亲戚们的话来说，你是你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小时候你喝奶粉，一饿就哇哇大哭，因为冲奶粉不及时，你奶奶还会遭到你爷爷的责骂，甚至“敲打”，我曾一度怀疑，奶奶耳背程度的加深是不是也跟我有关系。可是奶奶从来没有责怪过我，她虽然不善言辞，却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呵护着我。因此，姑姑们经常调侃，“元元是妈的小女儿，你看妈看见元元来了，高兴的笑的呀……”

待几个叔伯、姑姑们都成家立业后，奶奶便被迫跟随爷爷来到县城供养几个孙辈们念书，因奶奶不识字，加之又耳背，买菜、与人交流都存在极大的困难，甚至连找到回家的路这些不起眼的小事都无法独立完成，当时的我正在读学前班，根本无法体会奶奶当时的无助与不安。或许是为了更好地照顾我们，不知何时，奶奶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买菜，甚至学会了在买东西时讨价还价……这背后的小小改变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的碰壁与磨练。那时候，条件有限，没有先进的电子设备，闲暇时我们最享受的时刻就是依偎在奶奶身边，缠着奶奶讲“古今”，说来也怪，奶奶不识字，竟能讲出那么多充满奇幻色彩的故事。

都说奶奶一脸富贵相，想起奶奶，总是那憨憨的可爱的笑容。可天不遂人愿，在我八九岁时，三叔因车祸离世，在我的记忆中，奶奶总是靠在卧室暖气片的旁边，一坐就是半天，嘴里不知道唱着什么，哼着哼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自此以后，奶奶更加沉默寡言了，耳背程度又加深了，眼睛也落下了时常流眼泪的毛病。不知过了过久，奶奶才慢慢的接受了现实，减轻了这种锥心之痛。

渐渐的，我们几个长大了，随着叛逆期的到来，学会了顶嘴，学会了攀比……嫌弃奶奶做的布鞋不洋气，嫌弃奶奶做的饭不好吃。回想起奶奶在巴掌大的厨房里佝偻着身躯蒸馍馍、做饭、炒菜就是20几年，我才觉得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可恶。那时候老百姓的生活可不像现在这么便利，无论你想吃哪种面食都可以随时买到。犹记得奶奶下午总是拿出小压面机，和面、擀面、压长面，重复着一道道的工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尤其在夏天，额头不停地渗出豆粒般大小的汗珠，直至汗流浃背，只因正在长身体的我们都爱吃拌面。那时候奶奶总是把好吃的留给我们，剩饭剩菜总是舍不得倒，都被奶奶吃进肚中，或许奶奶得糖尿病也与这不健康的饮食有很大的关系吧！奶奶那么爱吃瓜果，那么爱吃甜食的一个人，为了健康，只能在确诊后的十几年里尽量控制饮食，保持血糖平稳。

我亲爱的奶奶，您总是那么和蔼可亲。还记得上学时，爷爷非常严厉，我们总是从身后挽着您的脖子撒娇，教着让您包庇我们，不要给爷爷“告状”，比如偷看电视，因贪玩晚回家，作业没写完等等，只要是我们有求于您，您总是笑呵呵的有求必应。因此我们像朋友，又像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这种亲昵的情感无法言说。后来，您看着我们各个考上大学、工作、成家，虽然您不会用语言表达什么，但我知道只要您看见我们过得幸福，您一定很开心。还记得您总是将脑袋探出三楼的厨房窗口盼着我们来，在我们离开时又在原位置目送我们离去，我知道您一定充满了不舍。

自爷爷去世后，您的身体每况愈下，虽然我已经多次做好了心理建设，知道有些分别是必然的，但当我看见您气息渐弱，握着您的手感受到您渐失温度的身体，送完您最后一程时，这种不舍溢满心间，涌上心头，不觉间泪流满面。亲爱的奶奶，我不明白前一天还跟我说话的您，怎么就在第二天走了，短短一天的时间，走的如此突然，如此猝不及防，如果时光能倒回，我多想让时光停留在您离世的前一天，多想再听您跟我说几句话，多想再喂您吃一次我买给您的好吃的，可惜没有如果。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失去亲人最痛苦的不是失去的那一刻，而是日后想起来的每一刻。

来日并无方常，一别再无归期。从此相见只在梦里，我的余生再无您，我最亲爱的奶奶，您常眠我常念，我只想记住您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