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边哥,王姐要搬去乐东居住了,我的心里凉凉的。他们是我在万宁的邻居。</p><p class="ql-block"> 边哥(边进静),北京人,个头不高,1米7的样子。他经常留短发寸头,这使得原本方型的脸更显中规中矩,一副典型的国字脸。边哥已经70多岁了,他身板挺直,说话声音洪亮,完全不像一个70岁的老人。他是我们的老大,我们都叫他边哥。王姐是边哥的老伴儿,按国人的习俗我应该喊她嫂子,但我叫她王姐,因为叫姐比叫嫂子亲切。</p><p class="ql-block"> 我与边哥相识于二零一九年年底,由于臭气相投,很快就成了一丘之貉。在海南的时间里我们总是形影不离。我们一起散步,一起看海,一起把玩国粹,一起买菜做饭。我们甚至购买了相同的灶具,购买了相同的电动车。总而言之,我们就像一家人。</p><p class="ql-block"> 2020年冬季,我爱人提前回西安了,我就在边哥家吃饭,是那种不掏钱的蹭饭(说蹭饭感觉有点不雅,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是他们俩口请我去吃,说蹭,对他们有点不敬)。我们在海南一起度过了4个冬季。</p><p class="ql-block"> 边哥退休前是北京一家医院的外科医生。他平时很注重锻炼,他在房间里安装了锻练器械,经常看见他爬上爬下,又是撑又是吊。他也时不时的在我跟前显示一下他的手艺。比如说:我的颈椎疼了,他会用胳膊锁住我的喉,嘴里说着一些幽默的话语,在我不经意的时候猛然转动,然后我的颈椎就不疼了。</p><p class="ql-block"> 边哥最得意的时候是给孙子打电话的时刻,他儿子一家在澳大利亚。据他说孙子小时候是在他的身边,现在他与孙子远隔千山万水,唯一联络他们的纽带就只有手机了,好在手机可以视频,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思念。每当孙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边哥总会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即便是打麻将也不例外。他会傻傻地对着手机屏幕笑,慢慢地会笑出眼泪。我还没有孙子,对这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没有体会,所以不能妄言其中的幸福。</p><p class="ql-block"> 我们住的是公寓,有点像过去的筒子楼。边哥的房子在电梯口,我的房子靠里面,我上下楼都要经过他家门口。海南气温高,人在家的时候房门总会留个缝,便于通风。我每次回家经过他家门口时,总会从半掩的门缝里看见王姐勤劳的身影。她穿一件硕大的围裙,弓背弯腰,不是在炉灶前舞刀弄铲,就是在水池边洗洗涮涮。她做饭时的形象很像白求恩大夫做手术的那张画,给人一种细心认真细心的感觉。王姐退休前也是一名医务工作者,他是边哥的同事。</p><p class="ql-block"> 边哥有个习惯,喜欢听广播。可能是上了年龄的原因,他喜欢把声音放的大大的。如果边哥在家,你只要走下电梯就能听见广播,那悠扬悦耳的音乐一定会给你带来温馨的感觉。海南是旅居住所,很少有满员的时候,不存在扰民问题。在我们所住的楼层里经常是半截楼道只有我们两家,所以边哥家的声音就是整个楼道的乐趣。每当我从外边回来,经过边哥家的门口,听到亲切的声音,看见熟悉的背影,我就有了一种到家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眼看这些温馨的画面即将消失,我的心哇凉哇凉的。</p><p class="ql-block"> 边哥祖籍是唐山。说到唐山人们都会想起七六年的大地震。唐山人一般都不愿意提起那场灾难,因为那是刻骨铭心的伤痛。按边哥的年龄,那次灾难他应该是亲身经历。我认识边哥以后,就想采访这个亲身经历者的体验。但要致人于痛苦的回忆,又于心不忍,所以几次言欲又止。可能是边哥有所擦觉,也可能是我们心有灵犀。终于在一次郊游的时候,边哥向我诉说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那是在万宁的乌场港,我们坐在海边的石头上看渔船出港,随波晃动的渔船似乎触到了边哥的痛点,他的目光由敏锐逐渐转为呆滞。忽然,他慢慢地说到:七六年我还在部队服役,地震的前一天傍晚,我因出诊路过家门,没有归队。晚上就住在家里,由于天气太热,凌晨三点我就起床在院子乘凉了。大约在三点半的时候,有几位垂钓爱好者在院外喊父亲去钓鱼,父亲在房间里高声答道:“儿子回来了,我今天不去了”。在听到一阵自行车颠簸的声音之后,院子内外又回到寂静。突然,一阵怪声伴随着大地的抖动打破了黎明前的平静。等我反应过来是地震时,院子的房屋已全部倒塌了,我的亲人全部压在了废墟下面。我发疯似的扑向房间,但我却找不着房门。我只能寻着亲人的呼唤,开始疯狂地自救,我首先救出了母亲,然后是哥哥姐姐等。我刨啊刨,挖啊挖,手指磨出了血 ,泪水和灰尘模糊了我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边哥低头沉思了片刻后继续说道:那时我年轻,凭借一身的力气,硬是从废墟里救出了10多位亲人。等我挖出父亲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说到这里边哥叹了一口气,然后自责地说道:是我害了父亲啊!我要不回家就好了,我不回家父亲就去钓鱼了,他老人家就能躲过那场劫难。我安慰道:由于你在家,才救出了十多位亲人,如果没有你,哪有一家人!你是最棒的!听到此处,边哥的表情有所缓和,紧绷着的脸也出现了皱纹,但我从那些褶皱的缝隙里依然能够读到他沉重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边哥要去乐东了,具体的时间还没有确定,可能是年前也可能是年后。我很喜欢这糊里糊涂的时间观念,但我深知,离别的日子终将会到来。</p><p class="ql-block">20240118 于万宁(腊八节)</p> <p class="ql-block">后记:边哥于2024年2月1日搬去乐东。事前没有任何准备,完全是一个突发事件。前一天晚上我还和边哥商量明天去海边看日出,第2天早上6:30,边哥敲开我的房门说母亲西去了,他必须抓紧时间打包搬去乐东,然后回家奔丧。当天上午我帮他处理完东奥的事务,就送他出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