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香

张 新

　　今日腊八，一只脚迈进新年的门槛，春节的大幕由此拉开。传统的节日，总是与美食分不开。节前几天，人们便赶集上店，东淘西购，熬制腊八粥的食材，早早就备好了。

腊八粥选料很广，杂粮干果，豆米黍栗，莲子百合，在初七的晚上，就开始忙碌起来，精拣、洗淘、去核、浸泡、涤器，然后开始煮。文火慢炖慢熬，让多种食材充分融入彼此，容纳对方，才能熬出美味和鲜味。熬制腊八粥，就是熬人的性子，一点都急不得，一点都燥不得，一点都快不得。一直熬到清晨，直至香糯粘稠，腊八粥才算熬好了。

窗外的冬阳，透过窗棂照进来，阳光的味道像是暖暖地融入了粥里，腊月里第一丝清香混着水汽氤氲开来，甜味越来越浓，米味越来越香。寒冬中呷上一口热粥，冷冽的空气瞬间融化，口感绵滑柔软，微小的食物，足够让心流滚烫，平淡的一粥一饭里也蕴涵着人间至味。

想起童年在乡村过腊八节。那时的冬天格外的冷，天还没有亮，母亲便第一个起了床，准备一家人的粥饭了。那个年代农家没有钟点儿，只看天上的星星：“腊月三星末，半夜子时多”。如果阴天见不到星星，就不敢熟睡，和衣听鸡鸣五更，便添柴起灶。乡村有习俗，煮腊八粥，是越早越好，过去人们称“抢庄户”，民谚云：“谁家的烟囱先冒烟，谁家的粮食堆成尖”。所以家家户户都争先恐后起早生火熬粥，以图来年有个好兆头。

但等到我和小伙伴醒来时，日头已高，胭脂色的晨曦正洒在木格子窗上。雪，将村庄的天空擦拭得无比鲜亮，那是一种十分撩人的青色。放眼广阔的田野，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落光了叶子的柳枝上，挂满了亮晶晶的银条儿，常青的松树上堆满了沉甸甸的雪团。冬曦如村酿，太阳挂在村东头，红殷殷的，像一枚大红柿饼子，照着村里村外一张张笑脸，感到无比温馨。

一碗碗粥饭端上桌，家人团团围坐，屋子里热气升腾着四溢着。无论过去多少年，依旧云烟缭绕般，在心头挥之不去。那时的腊八饭，虽然简单，一粒一粟都浓缩了农家的艰辛与希望。那种严冬中的温暖、简单中的充实、开心中的幸福场景，深深的铭刻在我的脑海深处。

多少年过去，腊八粥从农家普通的一粥一饭，变成了轻奢的美味佳肴。多种营养食品的加入，使它更具色泽观感、绵软爽口的品味。在现代人忙碌的生活里，人们难得静下心来，慢慢地熬制一锅粥。看米粒被沸水烫煮，起伏翻滚，灵魂被一次一次拷问。熬制腊八粥的过程，也成了一场心灵的洗礼。每个人都是一粒种子，被撒在人世间接受煎熬。每一粒虔诚的米粟，饱含人生多少风雨重负，历经沧桑，方始懂得这“熬”，是无言、是蜇伏，是冥冥中的参悟、是经年的修为，熬去心上的微尘，还视野以清明，才熬出人生的醇厚与甜美、淡然与从容。

在严寒的冬季，将所有生活的磕磕绊绊，加入岁月长河的水，放进包容一切的锅里，点上充满希望的火，慢慢熬透熬烂，熬到黏黏糊糊、熬到入口即化、熬到天荒地老，熬到你终于明白过日子，就是在熬一锅腊八粥，火候不到夹生，火大了会糊，所以，人生，还是慢慢熬吧。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当一个人在平淡的日常中、在品尝食物时，看懂了蕴藏其中的人情，在柴米油盐里保持对生活的热忱，那么他便过出了最美的人间烟火。喝一碗香甜浓郁的腊八粥，感受五谷杂粮丰盈醇厚的味道。来一碗，驱冷御寒，来一碗，口舌生津，意味绵长！

这看似普通的腊八粥，暖胃暖身又暖心，这个深冬的清晨，你喝粥了吗？喝完这碗粥，我们再继续赶路。腊月风和，其意已春，依心而行，一路向前！

2024／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