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cx🌟的美篇

郗cx🌟

<p class="ql-block"> <i style="font-size: 22px;">半个世纪后的释然</i></p><p class="ql-block"> 我十年前不顺,寡言、且沮丧、少与人交流;那天烦躁,去了附近的茶餐厅,点了甜品和咖啡,听着伤感的音乐,流了泪……。</p><p class="ql-block"> 来这里的都是年轻人;我算个另类,就当是来凑热闹的,躲在边角的地方,自顾自的吃着、喝着,想着心事。</p><p class="ql-block"> 这时走进一个比我还另类的躬背老太太,看了看周围,迟钝地走到我对面:“先生,这里有人吗?”</p><p class="ql-block"> 出于本能,我忙起身:“没人,您坐,您坐。”</p><p class="ql-block"> 她坐到了我对面。</p><p class="ql-block"> 我这才正面看向她,心里不由的一惊,这也太像我小学老师了,只是苍老了许多,瘦瘦的脸布满皱纹,尖尖的下巴和鼻子,薄薄嘴唇,看着就厉害。她点了适合老年人的骨汤面。在等面上来的时候,她看着我说道:“我看你面熟,咱们是一个院的吗?”</p><p class="ql-block"> 我问:“您住哪儿个院啊?”</p><p class="ql-block"> “后面的部队大院”</p><p class="ql-block"> 我意识到,她很可能是我“怨恨”了半个世纪的老师,小学时就炫耀住在部队大院。</p><p class="ql-block"> “我不是那个院的。”</p><p class="ql-block"> “我说你那么客气呢……”她有点愤愤的口吻:“我们院人,都躲着我”</p><p class="ql-block"> 真可怜,被院里人嫌弃是很悲哀的,以后有个好歹谁会去帮忙呢?</p><p class="ql-block"> 我为了进一步的确认,说道:“我看您像个老师?”</p><p class="ql-block"> 她立刻兴奋起来,笑得皱纹都缩紧了,尖尖的鼻子也凹进去不少:“是啊,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当了一辈子老师,可惜没有一个学生跟我来往,我太严厉了,学生都怕我!”</p><p class="ql-block"> 她说这话时,我确认她是我小学三、四年级的老师,只是她没认出我,毕竟我那时才十岁,如今都快退休;而她已八十有余。</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告诉她,我是谁,告诉她,她会记得的……</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上三年级,教室在主楼旁边的平房里,冬天很冷,大家都愿意凑到煤炉旁取暖,互相难免有摩擦,我与一个身材高大的同学吵了架。我的班主任老师,就是坐对面的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我轰出教室罚站,外面冷的让我记忆犹新。那次吵架我是有理的,确切地说是被欺负了;我不服气,顶了嘴。从此就不招老师待见了,以后也没给过我笑脸。还告诉别的同学少跟我来往,怕像我一样没“礼貌”。每次同学们见她,都乖乖的叫“老师好”,我只是随着嘟囔一声,就算叫了她。这以后,我性格变了,变得孤僻了,不喜欢的人,就不接触,或少接触,可对她是没办法的,老师啊!</p><p class="ql-block"> 没多久就“文革”了,学校基本停课,大部分时间都在搞“运动”。对于我来说是个解脱,不用看老师脸色。给她贴“大字报”的不少,很多学生都在喊“打倒”她;我恨她,可我没有喊“打倒”,只是不再叫她老师。有一次在路上,她骑着自行车碰到我,对我说:“你小小年纪挺记仇啊!”</p><p class="ql-block"> 我无言以对,看了她一眼,就跑开了。</p><p class="ql-block">也许她知道我不与她为敌,也不与她为友!</p><p class="ql-block"> 在我混到四年级结束时,按片儿就近上学,就到了别的学校。幸运的是,新学校的麦老师特别好,对学生的付出是任劳任怨,平易近人,以致现在都觉得亏欠他。感觉都是老师,给我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在一次谈心会上,我把对原来老师的看法说了,麦老师批评我,说我不该那样评价老师。也许是麦老师的好,让我抵掉了对原来老师的恨,渐渐的就忘掉了那老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在这里又见到了她。</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对好坏已不那么明细,仿佛对什么都能理解,看淡了是非。对她,我没有放弃怨恨,只是不愿意提及。</p><p class="ql-block"> 她现在把当老师的经历炫耀的神采飞扬。我好想把当年被罚站和曾经那么恨她的经历说出来,让她尴尬,可又觉得那样做过于残忍,她老了!</p><p class="ql-block"> 她太老了,怕是经不起刺激,几次想一吐为快,可又纠结着缩了回去。感觉不该给她我认为的“愧疚”。更不该把目前不顺的怨气撒给她,给她不快没有意义。</p><p class="ql-block"> 她又跟我讲,老伴去世很多年了,唯一的儿子在国外也很多年没回来……。</p><p class="ql-block"> 我听着听着也伤感了,感觉刚才的音乐是给她谱的曲。我也意识到自己的狭隘,与人为善,暖于布帛,想到这儿,我为什么要计较过去呢?感觉她应该过平和、愉悦、没有任何纠结的生活。此时,我把怨恨变成报怨,开始同情她了,如同看到一个枯瘦的老人迎着风雪向我走来……。</p><p class="ql-block"> 曾经那么强势的一个人,结局怎么会这样?也许她只是孤独,靠跟别人聊天减轻自己的寂寞;如同我来这里是为了减压一样。</p><p class="ql-block"> 这时她的骨汤面端了上来。</p><p class="ql-block"> 她还在说:“……你是最耐心听我说话的人,院里总嫌我唠叨,孩子们见到我就跑开,我是老师,能不唠叨吗?不唠叨,那些学生能长大吗?”</p><p class="ql-block"> 她车轱辘话不停的说,我忍耐的听是对她一种安慰。</p><p class="ql-block"> 我看着那面再不吃该凉了,对她说:“您先吃,等您吃好了,听您慢慢讲……”</p><p class="ql-block"> 她笑了,是那种很可爱、温柔的笑;我也笑了,没想到隔了半个世纪,才第一次见她温柔的笑。</p><p class="ql-block"> 我看着她吃,手已不利落,颤抖的手勉强把面条塞到嘴里。那面碗太大,汤又多,挑着面条格外费劲儿。我让服务员拿来了叉子和一个小碗,帮她把面条盛到小碗里,这样吃起来顺畅了许多。她嘴里却叨唠着:“我能行、我能行。”</p><p class="ql-block"> 我希望她什么都行,更希望能把过去的事想起来,无妨当个趣事来说,毕竟都过去了很多年。</p><p class="ql-block"> 那碗面,她吃了好久,中间还总是要跟我说上几句。</p><p class="ql-block"> 终于,她把碗推到一边,就算吃好了,也坐正了。她的眼睛有点混浊,应该得了轻微白内障。</p><p class="ql-block"> 她说:“你的耐心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我这辈子是靠嘴活着的,不想痴呆,就要多说话,多练脑子。”</p><p class="ql-block"> 我明白,她吃饭是次要,唠叨才是正题。我为了让她记起我,不停的往那方面引:问她文革时期被批斗过吗?学生好管教吗?有没有恨她的学生……;她心态真好,始终在否定。她没想到对面的人,曾经是那么的恨她!</p><p class="ql-block"> 她在不停的说,如同我是被抓的壮丁,不得不听,脑子里装满了她自诩的溢美之词。这样也好,自恋会长寿。</p><p class="ql-block"> 我看她意犹未尽的样子,不得不劝她该回去休息,说话多了也累,并安慰她说:“等几天我还来,听您讲故事。”</p><p class="ql-block"> 她脸上泛出了欣喜,不停地说:“好,好……”</p><p class="ql-block"> 可我知道,让她想起那件事是不容易的,就当陪老人聊聊天,也追溯一下过去。</p><p class="ql-block"> 她该休息了。临别时,她像老师那样:“你是个好学生,听老师的话,要是当年是我的学生,我一定让你当大队长。”</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福气呗。”我诡异的笑了,想着当年对我的态度,不把我踢出教室,就很客气了:“我小时候可是淘气的,在您眼里不一定是好学生啊!”</p><p class="ql-block"> 她听了听,没有回味过来,自语道:“一聊天就把时间忘了,每天这时候都要睡会儿,你是个好人,能听我唠叨……”</p><p class="ql-block"> 我把她送出门,扶下台阶。她期待的眼神看着我,重复着:“谢谢你,谢谢你,听我的故事……哪天再见啦!”</p><p class="ql-block"> 我冲她的背身招着手:“您慢点走,等您下回给我继续讲故事……”</p><p class="ql-block"> 她满足了,听着有下次,慢慢的扭过身:“谢谢你了,下回给你讲,我是怎么威严的……”</p><p class="ql-block"> 我看着她蹒跚地走进大院。想着下次见面时告诉她:我是谁。</p><p class="ql-block"> 这以后我总找理由在茶餐厅坐坐,每次都想着老师快出现了,一月、两月,一年、两年,老师没再出现……。</p><p class="ql-block"> 我在焦灼中,想去原来的学校看看了。</p><p class="ql-block"> 自从离开那所小学校,就没再回去过。透过大门的栏杆,主楼经过翻修漂亮了,在平房那地方盖起了与主楼相连的楼,整洁、气派。我也欣慰了很多,平房没有了,不再触景生情,也不去想冬天被罚站的事了。都过去了,人干嘛要记起不愉快的事情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