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i> 昨天公开这段小文,乡亲指出,明明写巫溪,为什么不敢大胆亮出来?其实巫溪是世界的,腊味也是世界的。只不过在巫溪,腊味还是悠远的样子。在重庆柒哥和新农人胡永明的帮助下,找到原汁原味的照片,有进步了,被重庆散文天地加精了。</i></p> <p class="ql-block"> 一一一我要回到出生的地方,虽然房屋、院坝和装星星月亮的水井,都已经不在。以腊月以年的名义,准备盼望了一年的腊味、和岁月一起换上喜庆的新衣裳。</p> <p class="ql-block"> 十月里,回到人生最初的安排,系上围腰(围裙)心情复杂,喂肥猪清水,告诉它清肠度过最后的时光,下一世别变猪,变成狗多活几年。请九佬十八匠中的杀猪匠和充满蛮力的男人们,揪的揪猪尾巴,拉的拉猪耳朵,抬它上灶台进铁锅滚水,洗唯一一次、透切的热水澡。</p> <p class="ql-block"> 家乡的猪经历过春夏秋冬,是猪中逍遥者、长寿者,真正称得上天然年猪。猪圈在最偏的那间屋,沙石打成的长食槽。猪吃的野菜现在被称为百药山珍,治疗着人富足后附生的各种痛、炎,堆稻草包谷杆杂草的窝,为庄稼地不断积攒肥料,现在叫生态低毒肥。猪走出门,再不能回头。</p> <p class="ql-block"> 腊是家乡的标签、土地的召唤,大山的娃平原的娃,不要漂泊得太久太远,家有存粮心中不慌,穴下有豕家固定安然。先祖收编野猪后代,让它们安逸、躺平,长出自然快乐平和的肉食。</p> <p class="ql-block"> 腊不是腊月,是黄河长江之北之南,十月到腊月,是腌浸、熏烤兽肉的工序与流程,是大自然的香气糅合在火候、时间里风干防腐生成。生我的地方,杀猪叫洗猪。腊味来自于华夏最早的典籍,指干兽肉。 </p><p class="ql-block"> 士为知己者死,猪为供养者亡,亡得其所,与五谷杂粮、瓜果蔬菜的贡献齐平。</p> <p class="ql-block"> 腊是品质,努力保持原味又高于原味,是经过无数岁月无尽考量的中华老字号,腊的根在乡村,在一丝不苟的真实。如果有一天,在腊味里找不到外婆妈妈的细腻与满足,那一定是从原料到加工与贮存的冗长工序中,出了或多或少的敷衍。</p> <p class="ql-block"> 不想要眼前的慌张,像猪一样活着,不为吃住焦虑不被风雨追赶。多少次被骂成猪,人的身板顶了颗木的猪脑壳,一样一样在吃猪肉喝刨猪汤的极致快乐中迷失自我。当一头猪没什么不好,猪说到做到:主人,我身上有你需要的心和肝,还有最热的血和臭皮囊。死而复生升级为主人的一小段时光,一部分血肉。我们的世界,缺了猪腊味,会改变很多。</p> <p class="ql-block"> 肥猪无论生在哪一月,在以往的乡村都将止于农历十月后,天寒地冻时。小猪、架子猪接续着陪主人过年。猪一生可能上两次称,它们不知道自己的重量。</p> <p class="ql-block"> 肥猪的重量与成色,影响着主妇们的业绩、能力、价值、地位。杀猪刀刺进项圈前早早准备了大木盆,接血,依血量和颜色估量来年的运气和“血财”,当天的“杀猪饭”白菜煮猪血、萝卜炖大骨、糟辣子炒回锅肉必现取现作端上餐桌。拣出香肠和扣肉用材,把其余肉块用棕叶穿挂,用盐密封浸渍,三五天挤掉生命里的水分。</p> <p class="ql-block"> 村妇是懂猪的。利用腌制的几天时间,收拢一大堆晒干的黄豆杆、辣椒、大蒜、芝麻杆,老品种橘子皮、柚子皮、花生核桃,剔香柏树枝、杂树枝,反复清洗装屎尿的猪小肠灌香肠、推石磨打豆腐捏血豆腐。前期系列完毕,往烤火房上方的架子上一挂,便点火开熏。</p> <p class="ql-block"> 夜晚,老小围坐,香柏枝间漫出香的白烟,摩莎着猪头、圆尾、猪肘和五花肉,头上身上落了些灰白的轻尘。</p> <p class="ql-block"> 丢几粒洋芋、红苕,裹入红灰中,一会便软绵香糯,拍拍灰去了皮塞进嘴里,也好似吃了新鲜的腊肉。支上乌黑的吊锅,有什么煮什么。</p> <p class="ql-block"> 小孩子眼睛钉在棕叶丝打结的香肠上,恨不得那细绳断了,落在火上。烧至刚刚熟,十二分香。</p> <p class="ql-block"> 大撂大撂的燃料用尽。金黄金黄的猪肉块,可以陪主人家一年以上,所以就要移至屋梁或灶上方,老鼠和娃儿的眼光接触不到的地方。来了客,搭梯子或上灶台用刀小心的切一截,做薄腊肉片配自榨面条、荷包蛋,小孩子虽吃不上,喝口汤闻上气味,也能解馋。</p> <p class="ql-block"> 猪边油冷却加盐、炒黄豆,裹成圆柱,同样用棕叶捆成三节,也挂在上方。</p> <p class="ql-block"> 如果灶头或屋梁上有金黄飘香的腊肉挂着,煮不煮吃不吃当家人心里都稳当。</p> <p class="ql-block"> 要过年了,猪头圆尾猪肘是要取下,烧皮清洗,炖在一大铁锅。有头有尾有出路,明年日子好过。</p> <p class="ql-block"> 猪头插上香端到祖先坟前祭祀后重新加热才能掰骨剔肉,煮妇的手被烫得连甩直甩,团年夜上工艺品一样被分成拱嘴、天板、核桃肉、耳巴。夹瘦肉直接切成砧板肉,一层红色瘦肉一层金黄肥肉,娃娃趁着不注意抓一块塞口里,转身就跑,喉咙发哽嘴角冒油。</p> <p class="ql-block"> 猪尾巴是一道下酒菜,可煮了给婴儿尝荤。圆尾正肉巴掌大的片铺于盐菜或豆豉上蒸,夹一块筷子要打闪。大人明示小孩子不能吃蹄子,上边有岔。吃了找媳妇儿放婆家要被打岔。以往的孩子,最怕一生孤独,再动心也动筷。这话放现在讲,会吓退哪个小孩呢?</p> <p class="ql-block"> 离开有猪圈的家这么多年,没有香柏枝熏的猪肉,年少了味,缺了角。不经意的一桌饭,闻到穿过年月直入心底的熟悉腊味,尝一口让人忘掉一路上的苦和坎坷,真的会,忍不住抹眼泪。</p> <p class="ql-block"> 虽然穴下没有豕,更是家。不做腊肉的年轻松而洒脱。</p> <p class="ql-block"> 出生的地方,老父老母,十月洗猪做腊味,坚持着最后的倔强。家家户户的屋顶,萦绕着白色烟雾,整个村庄弥散着新上架的腊肉气息。</p> <p class="ql-block"> 炖进吊锅,寄到远方,放入尾箱。专家说吃腊肉有生病的风险,我们知道的,腊味,想了就会生病,相思病和厌食症、失眠症。</p> <p class="ql-block"> 说好了,不再做腊味。十月到了,心没管不住手,又做了,点燃黄豆荚和香柏树枝。悄悄的给你捎来,一块山中腊味,金黄浸着金黄。</p> <p class="ql-block"> 为了配合腊味和年,乡村永远在筹备在等待。 打扬尘、洗铺笼罩被,生豆芽磨豆腐,炸爆叶米花儿馓子切糖块块。腊味,不腐坏的味,滋养着我们。岁月是猪饲料,也是杀猪刀,我们为天地豢养着,天地需要的时候,自然将全身回报。</p> <p class="ql-block"> 不管起风了,在合适风口,猪会不会飞起来、猪怎么样才爬得上树。我要回到出生的地方,祭奠爹,看望娘。闻着腊味原来的那股香。</p><p class="ql-block"> 炸火炮放烟花,用土蜂蜜蘸五花肉、用霉豆腐下猪脚杆,尝一满桌子腊肉,过一个儿时全套的年,再往未知的岁月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