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家园

空谷幽兰:黄美华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梦中的家园</p><p class="ql-block">●黄美华</p><p class="ql-block"> 清明节的前一天,我们三姐妹约好:带上各自的爱人和孩子,一起去娘家枧道湾,为逝去多年的父亲扫墓。 </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孩子们兴高采烈地笑着跳着,完全不知道人世间的悲痛与哀伤,大人们也似乎感染了欢乐的气息,庄严沉重的心情稍微轻了些,路旁潺潺的溪水仍是那么清澈见底,坝上流动着的瀑布如一条飞杨的白练,家门前的桃花正娇娆逸舞,父亲亲手裁种的桔子树正吐露新芽。一切皆如旧时景,可惜再也没有人来接我们,甚至连家门前的那只小狗亦不认识我们,对着我们狂吠不已。父亲再也不能从里屋走出来,满心欢喜,满怀骄傲地接他的女儿们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真的走了,我一下子还未清醒过来,父亲已吹吹打打地下了葬,我们今天看到的不再是慈爱的父亲,而是他那长满篙草的坟茔,我真的失去了疼我、爱我,纵容我,宽恕我的父亲了。一种深深地哀痛从骨髓里冒了出来,欢乐也许能分享, 伤痛却是自己的,它会慢慢地渗入灵魂,蚕食着脆弱的心,我总难以置信:父亲怎么就埋到土里了呢?</p><p class="ql-block"> 躺在青山绿水间的是父亲的躯体,栩栩如生的闪现在脑海里的是父亲的笑容。记得小时候,我常常坐在父亲的肩头,父亲是心灵的靠山,是避风的港湾,是生活的天堂。想起父亲对我的宠爱,我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p><p class="ql-block"> 回忆那年我考上市重点初中,全家人为我感到骄傲,姐姐为我挑起棉被与大米,父亲从最里层衣服中拿出那用辛勤汗水换来的钱,放进我的书包里,送我去上学。</p><p class="ql-block"> 因我当时身体羸弱,长得又矮又小,走不多远就赖在地上不走了,父亲只得心疼地又把我扛在肩上,一直扛到学校报名处,老师正忙碌着,父亲怯怯地问:“请问,初八十三班是在这里报名么?”老师惊呀地望着父亲黑黝黝的脸,“您给谁报名?"父亲用手指指肩上正悠闲坐着的我说:“我女儿。”我来一中报名的奇举,后来一直成为同学们的笑柄,羞得我许久抬𣎴起头来。</p><p class="ql-block"> 父亲过世后,我们姐妹又都出嫁了,老屋空无人住,为免睹物思人 及经济原因,我们把父案生前居住过的老屋卖了,以为从此割断了与娘家千丝万缕的情丝。可我们在那间房子里哭过,笑过,挑过水,砍过柴,喂过猪,打过架,在那里任性长大。房子,我们是卖了,可我们生活的痕迹并没有随它一起卖掉,它深深地印在我们的脑海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沉越深,越深越厚,它是我们姐妹梦牵魂萦的家园。多少次在梦中,我们全家仍然生活在那里,在那屋子里煮饭,喂猪;多少次梦见:父亲仍在辛勤的劳作;门前的桔子树,屋后的葡萄藤,依然泛着新绿,就连那橘园的围墙 ,那段父亲用石头一块一块磊砌起的“万里长城”,无不诉说着父亲的勤劳与辛酸。</p><p class="ql-block"> 父亲为我们三姐妹耗尽了毕生的心血,为了让我们姐妹不受欺侮,多受点教育,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三十几岁的父亲,在母亲撒手离去后,独自抚养我们姐妹三人成人。然而,父亲的汗水和辛酸,甚至没有换来他重病时的医药费。</p><p class="ql-block"> 临终前的父亲非常清醒,总是说我们以后会想念他,而被生活重压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我们,哪有闲心去体味父亲离别女儿时那恋恋不舍,肝肠寸断的心境。现在我们的生活好转了,父亲预祝的房子,车子都有了,父亲,您真的会在天心桥上看着我们来了么?“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父亲再也享受不到女儿的孝顺了,每每念及于止,夜深人静,清泪长流。</p><p class="ql-block"> 而今娘家的房子已不再属于我们,我们姐妹只是一个个远房侄女,一群匆匆的过客,曾经寒酸但却温暖的家园,早已变成梦中的记忆,只有梦里,那家才实实在在属于我们,那里有我们童年的欢乐,少年的歌声,青春的情怀以及父亲那永恒的爱。</p><p class="ql-block"> 而今,我也快老了,父亲已越走越远,越走越模糊,甚至在梦里,我再也无法清晰地看见父亲的脸。</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父亲在哪儿,家在哪儿,岀嫁了,老公在哪儿,家在哪儿,临到老了,儿在哪儿,家在哪儿。我即将远离湖南山水,远离家乡泥土,远离父亲的坟茔,远离印下生活足迹,眼泪,苦难,欢笑,朋友和亲人的地方,他乡山也好,他乡水也甜,怎么也难割舍我心中的这一汪恋家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