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粥

半江瑟瑟

一剪梅 爱随粥香四溢

佛粥常闻栗枣香，慈母柔肠，腊月繁忙。老花镜下细挑粮。灶里红光，灶上频望。

文火慢熬寓意藏，祛疫祈祥，祝福欢康。甜馨四溢且偷尝。累了高堂，乐了儿郎。

那碗粥是妈妈煮的八宝粥。

记得小时候，每到元旦过后，我们便开始期盼妈妈熬的八宝粥。记忆中，妈妈的那碗粥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幼时父母工作很忙，姊妹也多，家里条件虽然不是很好，但父母似乎从未曾让我们饿过肚子。不但如此，擅长厨艺的母亲还总是能为我们做出很多可口的饭菜，这其中最享受的莫过于那碗粥：

那是一碗浓浓的透着肉香的八宝粥，粘稠的糯米裹着软烂的肉块，夹杂着红枣绿豆以及爽口的桂圆核桃，五颜六色的泛着气泡，勾魂摄魄一般令人垂涎欲滴。

那是母亲一年一次为她的儿女精心准备的“福粥”。粥里的食材是母亲早就备好的。她通常提前一个月，就会到超市精挑细选每一样食材的新鲜与否，直到把所有东西备齐，准备工作便可告一段落。

腊八节的前一天，母亲便开始断断续续准备腊八粥的熬制了：她会腌肉、泡豆，剥桂圆等等，然后凌晨四点多钟起床，拿出两口大锅，开始正式炮制她精心准备的八宝粥。

清晨，当我们睡眼惺忪的走出卧室，浓郁的米香便扑鼻而来。于是姐弟都会忍不住争先恐后推开厨房门，对着老妈的背影喊到：“妈我要吃两碗”“我要吃三碗！”

老妈就会乐呵呵的说道：“两大锅呢，够你们吃了！”

等到热气腾腾的八宝粥终于端上桌了，望着咕噜咕噜打着滚的粥，闻着诱人的香味，深深的吸上一口气，我们姊妹几个就开始比赛一样，津津有味的边吹边吃起来。母亲则会一边看着我们吃一边嘴里不停的念叨：“喝碗八宝粥，一年四季都不愁”，“喝完这碗粥，一生幸福都无忧”。

喝了这碗粥，年的序幕正式拉开：母亲每天都要在厨房忙碌着，不是蒸炸就是烹煮。而我们则开始期盼过年的新衣服和拜年的红包。

喝完这碗粥，我们果真就衣食无忧四季不愁。一年又一年，喝完这碗粥，又开始期盼下一年的那碗粥。在期盼中我们一天天长大了，却从不知父母已经开始衰老。

长大后，我们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各自的小家。曾经围在厨房门口等着吃八宝粥的我们，依旧会跟其他所有的节日一样，回到母亲家里，等着母亲端上那碗用爱心作料、时光温煮的“祈福粥”。

跟小时候一样，我们依旧会边吃边预报着下一碗的储备，而母亲也照例会说：“慢点吃，多的是。”

望着我们如品山珍一样吃着碗里的粥，儿子总觉得不可思议。对于父母的孙辈来说，他们似乎不太喜欢这种似咸非甜的黏糊糊东西。

每次看到儿子慢条斯理的用勺子搅着八宝粥，做出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我同样会觉得不可思议。我告诉儿子，这是妈妈的味道，我们是吃这个长大。贪恋粥香，不过是思念家的味道。

妈妈是一个能干要强的女人，虽然孩子多，但厨房的活，她很少让子女插手，厨房的领地更是她几十年独守的地方。每次回家吃饭，虽然我们都会争抢着进厨房干活，但妈妈总以我们菜洗不干净为由，把我们撵出来，于是久而久之，回家像客人一样坐等吃饭，便成为理所应当。直到前几年的一个春节，年近八十的妈妈，在做完一桌团年饭后病倒了，我们才猛然醒悟，妈妈已经做不动了。

从那以后，我们不再回家吃饭。逢年过节，父母依旧会把子女召集在一起团聚，只是这团聚由家的味道变成了饭店的氛围。

虽然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菜，但每年的腊八节，年迈的老母亲，仍然会在腊八前夕，早早备足食材，然后如往常一样，凌晨三四点起床，小火慢熬出几大锅八宝粥。等到我们起床后，妈妈的电话铃声会准时响起，她在电话里一家家通知：粥已熬好，快拿个大锅过来端…

我很庆幸，年过半百，我还有父母嘘寒问暖。喝着冬日里的那碗粥，爱的味道一点点驱散胃的寒冷，周身都充满了力量。

那碗粥，浓缩了家的味道，是我最期盼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