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旅 （英军中国师欧战蒙难记）之26：原来如此

罗学蓬

死亡之旅

——英军中国师欧战蒙难记

罗学蓬 著

比利时的华工纪念碑

巴黎博德古尔公园内的482块华工墓碑

26、原来如此

次日早饭后，第14营华工依然同往日一样在操场上列队集合，等袁澄海分派完当天的工作，再把他们带上工地。
但，今日的情形却有些异样，其它各营刚刚离去，一小队英国士兵提着枪匆匆奔来，杀气腾腾地将14营包围了，连司令部的不少官员，也极稀罕地出现在这支队伍前面。
谁都明白准是出了什么事！
可谁也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
当鲁云阁和何玉中在醉梦中被西萨古上士叫醒过来，睡眼惺松地出了房门，走在头里的鲁云阁眼皮一跳，睡意顿时全消……不好，英国人今天要开杀戒！肯定有华工盗卖军粮被英国人查获了。
他的眼睛不经意地往队伍里扫了扫，发现不少华工已经吓得脸色蜡黄，头，也耷了下去。
糟糕！……事到如今，悔之晚矣。华工们盗卖军粮的事，他早有耳闻。他知道这是提着脑袋玩的事，英国人早就当众宣布过，对盗卖军粮者格杀勿论。他也曾萌发过劝阻大家的念头，可是看见盗风正盛，弟兄们确实也能从中捞到一些好处，甚至不少英国小工头也卷了进去，他也就知趣地闭了口。
"鲁云阁，今天由你翻译。"多佛伦纳少尉冷冷地命令道。
鲁云阁陡地感到呼吸不畅……倒霉的事，怎么就偏偏轮上我？他只好走上前去。等他回过身来，看见何玉中早已躲到英国军官们的身后去了。这家伙运气比我好。他羡慕他。
多佛伦纳少尉厉声喝道：“二连一排一篷罗庆儿出列！”
鲁云阁一听，魂飞天外……我的妈，怎么会是他？庆儿那点老鼠胆儿也敢盗卖军粮？
“罗庆儿，你……站出来。”他期期艾艾地叫。
罗庆儿惊愕地昂起头，眼睛瞪得老大。他分明听见在叫他的名字，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惶然无助地看了一眼鲁云阁，终于，还是畏怯地往前挪动了步子。
全场鸦雀无声，数百双眼睛齐唰唰地射到了罗庆儿身上。
“去，把他带过来。”多佛伦纳直接吩咐两个英国小工头。
顿时，罗庆儿让人架住胳膊，脚不沾地地被拖到了英国军官们的面前。
多佛伦纳蓝幽幽的眼睛鹰隼一样直直地盯住罗庆儿，吓得罗庆儿脸色惨白，双腿乱颤。
鲁云阁心里一阵阵发紧。他想救他，又无法可施。
然而，多佛伦纳紧随而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受到了更大的震动。
多佛伦纳这话是向围观的军官们说的：“这就是那位女扮男装的英雄，你们尽情地欣赏吧。”
鲁云阁猝然叫道：“多佛伦纳少尉，你搞错了，他是个男人！”
多佛伦纳傲慢地看着他，尖厉地嚷道：“鲁云阁先生，你日子过得真不错呀，当华工上前线，竟然还带上个小情妇。”
英国人全都笑了起来。
“多佛……”
鲁云阁刚欲申辩，被勃然变色的多佛伦纳猛一挥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啊，这一拳多么干脆多么沉重，鲁云阁一个旱地拔葱，双脚腾空而起，然后仰面朝天地砸在了地上，两颗门牙，和着血水吐了出来。
多佛伦纳对士兵喝道：“一会把他关进禁闭室。”
华工骚动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抓了一个，打伤一个，他们却仍给蒙在鼓里，一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袁澄海却听懂了一个大概。此刻，他的心犹似钟锤乱摆，撞击得胸腔大脑嗡嗡发响，他唯有同情而又无可奈何地紧盯着罗庆儿。
“何玉中，你来接着翻译。

比利时的华工纪念碑

翻译与华工

被多佛伦纳点着名的何玉中只好走到前面来。
多佛伦纳大声道：“你们知道吗？这个罗庆儿，是混到华工里的一个女人。”
华工们明白过来，一时全被惊呆了。
多佛伦纳恶狠狠说道：“我们英国人招募的华工里混进了女人，这个女人竟然还成了鲁云阁的情妇。”
何玉中把幸灾乐祸的心情隐藏在深处，装出一副痛苦无奈的样子翻译着。时而，还不忘向鲁云阁送去一个深表同情的眼波。
鲁云阁不顾一切地叫喊起来：“你完全搞错了，多佛伦纳上士，我可以担保罗庆儿不是女人！”
“哦，”多佛伦纳盯着鲁云阁，“你用什么担保？”
鲁云阁大声道：“人格！”
多佛伦纳满脸不屑：“人格！哈哈，中国人，也配有什么人格！”
一股蛮勇之气在袁澄海胸中涌动，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窝窝囊囊了这么多日子，可今天，老天爷总算给他送来了一个让他出人头地充好汉的绝好机会。当着全营弟兄们的面露它一手，即便挨英国人崩了，只要死得惊天动地，我他妈的也值上大价钱了！
他虎地冲出了队列，大声嚷道：“我来担保，我没有人格总还有一条贱命，我用我这条贱命担保！”
多佛伦纳的手握住了枪柄：“袁四道，你要对你的行为负完全责任。”
袁澄海声如巨雷般吼道：“我知道，军中无戏言，罗庆儿要是个女人，你们马上把我枪毙了。”
多华伦纳回头大喝道：“扒光他的衣服！”
两个士兵立即冲上去，把罗庆儿掀翻在地。
罗庆儿呼天抢地哭嚎着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在地上拼命挣扎扭动。
华工们愤怒地呐喊起来。
袁澄海胆气陡增，冲上前去把两个英兵提了起来，再一使劲，两个士兵像陀螺似地旋了几个转。
几把刺刀，立即戳到了了袁澄海的鼻子尖上。
多佛伦纳怒不可遏地拔出枪来，用枪口抵住了袁澄海的额头：“混蛋，他为什么这样？一个男人的身体有什么不能检查的？”
袁澄海大吼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当众扒他的裤子，这是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事。你们要扒，就先把我这华工头杀了再扒！”
“好啊！袁四道有种！”张登龙拼命鼓动大家给他助威。
鲁云阁感动得热泪奔涌，刚才，他还有一些怀疑袁澄海，因为只有袁澄海知道一点罗庆儿的情况。而此时，所有的怀疑一扫而光，充塞他心中的全是对袁澄海的钦佩！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罗庆儿，他到底是男是女？”多佛伦纳眯着眼睛，伸直手臂，手枪筒深深地戳进了袁澄海额上的皮肉里。
袁澄海脑袋往前一挺，把那枪顶了回去，鼓眼大吼：“他是男人，可又比男人少了个玩意儿。”
“什么意思？”多佛伦纳茫然地看着鲁云阁。
袁澄海大声道：“他是个太监！”
袁澄海的话，犹似惊雷击顶，怔得何玉中不知所措……太监！真他妈的荒唐，他怎么会是一个太监？袁澄海袁澄海，你明明知道他是个太监，为啥偏要骗我说他是女人？
鲁云阁见何玉中愣怔得厉害，便对多佛伦纳说道：“袁四道说，罗庆儿是个太监。太监，就是在中国的宫庭里伺候皇室家族的男佣。他们当然是男人，可是按照中国宫庭里的规矩，他们的生殖器全都被割去了。”
“啊哈！”所有的英国人惊讶得叫了起来。
多佛伦纳好奇地说：“那么，让我们见识一下中国的这一独特产物，就放了他。”
“不行！”鲁云阁凛然说道，“这是我们民族的耻辱，你们不能利用我们民族的耻辱来侮辱我们。我们中国虽穷虽弱，可是，我们中国人也同你们一样清楚，为了捍卫自己民族的尊严，应该怎么办！”
袁澄海道：“你们有人，我们也有人；你们有枪，我们的枪也不是吃素的。谁再敢扒中国人的裤子，我们就和谁拼了！”
“不准扒中国人的裤子！”
“谁扒打死谁！”华工们呜呜哇哇大吼起来。
多佛伦纳恼羞成怒，对着何玉中厉声喝道：“你这混蛋！报告的什么情况？”
何玉中顿时双腿发软，脑袋“轰”地一炸，惶惶地看着鲁云阁，瞳孔发直，面无人色。
　　鲁云阁冷眼盯着他，半晌，嘴唇一颤，子弹般射出两个字来：“小人！”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