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六、生死离别</p><p class="ql-block"> 转眼到了2019年元旦,舅舅从豫西老家来到医院。母亲刚转进省中医院时,舅舅就来看过母亲,这次是第二次过来探望母亲。当看见我推着轮椅上的母亲正在走廊里活动时,他激动走向前,握着母亲的双手,喊着大姐,而母亲却呆呆的并无多少反应。舅舅的两眼泪水便禁不住落下来。 </p> <p class="ql-block"> 母亲此时已处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清醒时也极少说话,只是眼睛睁着罢了。电视上放着《智取威虎山》连续剧,我们将母亲扶起来,让她看,原来很爱追剧的母亲也只是呆呆地睁着眼盯着屏幕,已没有了刚住进来时的精气神。 看到母亲病情沉重,舅舅不再回去,留下来和我们一起陪伴照顾母亲。</p> <p class="ql-block"> 元月2日,母亲的神智越发恍惚,两腿也像不听使唤似的,难以行走,去卫生间也只能依靠别人搀扶。流质饭吃的极少,有时喝水,吞咽好像也有些困难,时不时就把吞咽变成了吹泡,吃饭和饮水的意识似乎在渐渐丧失,本来就极少的饭量、饮水量更少了。元月3日,早上,我站在病床边看着母亲,母亲看着我想说什么,我说妈你想说啥,母亲开口含混着唔啦了一句,我根本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再问,母亲就不再说话了。这也是母亲生前最后一次说话。我惊恐地发现,母亲已经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 而其病情却断崖式地继续恶化,彻底不能下床,不能去卫生间,小便开始失禁,用上了导尿管,因为不能再下床活动,母亲臀部也开始有了小红点,我们就过一会为她翻翻身,母亲此时已经没有了主动行为,神智已经不清,全凭我们摆弄。一次呼医生查房后,我跟出病房门外,焦急地询问,像母亲这种状况,还有没有什么更好办法控制?呼医生沉默了一下,说道,其实像你妈这情况,一直昏睡不醒也许还少受些罪。听了这话,我有些惊愕,也许她说的并非无道理,但一名医生对病人亲属这样讲,是处于束手无策的无奈还是不善解人意的无知?我忽然有些替她感到羞愧!</p><p class="ql-block"> 我们怀疑,是不是因为血压几次反复,母亲发生了脑梗阻,才导致的无法说话,神志不清甚至昏睡,我找呼医生提出这个疑问,建议是不是再做做头部检查,呼医生采纳了我们的意见,帮助预约了头部CT检查。3号上午,我、舅舅和大妹用轮椅推着母亲到门诊区的CT室做了CT检查。天很冷,我们用被子棉袄将母亲裹得严严实实。从去检查到回到病房,母亲还算清醒,她沉默无声,但脖颈一直挺着端坐在轮椅上,表现出来她惯常坚韧的个性。和疾病抗争何其艰难,但母亲在顽强的坚持、再坚持之中。</p><p class="ql-block"> 之后,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吃饭饮水更加困难,咳嗽数次增加,时断时续的呻吟变成了整天的呻吟,口角开始流出一些白色的粘液,我们不时用餐巾纸不停为她擦拭,母亲臀部小红点面积也开始扩大,医生让我们用酒精棉签不时擦拭以防新的感染。但是褥疮并没有控制住,小红点开始溃烂,有人介绍某军医院有一种专治褥疮的药膏,大妹又特地去买了些回来给母亲用上,但是效果也不理想。当我们为防止她褥疮继续发展而为她翻身时,母亲表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尤其在深夜,她的痛苦似乎更在加重。</p><p class="ql-block"> 因为怀疑脑部梗阻,呼医生邀请了心脑病科的一位张副主任会诊,还让我带上CT片子去找正在门诊室坐诊的另一位心脑病专家会诊。那位专家仔细看了片子,指出母亲这种情况,做CT效果不行,必须做磁共振才能确诊脑部病情。回病房后,我将专家意见转告呼医生,呼便又为我们预约了核磁共振。</p><p class="ql-block"> 元月6日是周日,上午,是预约核磁共振检查时间,因为母亲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无法再坐轮椅,我和舅舅、大妹便用病房的平板推车推着母亲去做检查。天非常冷,我们仍旧为母亲裹上厚厚的棉被,在我们往返搬动她时,她对疼感好像已毫无知觉反应。我们紧张而又难过,心境也如同这寒冷的天气一样阴冷灰暗,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母亲双眼紧闭,任我们抬上抬下,在磁共振检查室,医生只让我一个人留在室内陪着,以防万一,我站在靠门口的墙角,注视着那台机器,听着机器发出的时大时小的“嗤嗤拉拉”的轰鸣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我默默祈祷着,期望母亲无大碍。送母亲回病房后,我便去等取检查结果。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检查提示:除了母亲原有的脑子某部位血管陈旧性狭窄外,并没有新的堵塞。就是说,母亲类似脑梗塞的症状,并不是脑部病变所致。我心情略感宽慰,又赶紧将情况电话通报给家里的小妹。然后,顺道先去了心脑科病区,求见了张副主任,他仔细看看结论和片子,说可以认定不是脑部血管问题造成病情急剧加重,应排查其他因素加以改善。</p><p class="ql-block"> 回病房后,去见呼医生,呼讲已从电脑上看到了结果。排除了脑梗阻,正在考虑下步治疗方案。究竟是何原因导致母亲病情这么急转直下?我们也在思考中。忽然联想到,外甥女乐乐曾转发给我们一篇关于癌症病人需要严密监控及时调节其电解质平衡的文章,这篇文章有一个明确观点,就是说电解质一旦紊乱,对病人将会产生相当严重的后果。母亲在省医治疗时,是几乎天天都做电解质检测的,一旦不平衡,立马做出相应调节。而母亲在转进中医院后却一直没有做这方面的检测,问题是否出在这里呢?想到此,我便找到呼医生,要求为母亲做一下这方面的检测。呼同意了。检测后,呼讲这方面没有太大问题,我对呼的水平已经不大信任,就到门诊挂号去请教了另一个肿瘤病区的专家级医生,那位专家通过电脑查到了母亲的化验单,其中有两项不正常,他讲,这个电解质情况是需要经常检测的,缺什么要及时补充以维持平衡,否则很容易紊乱,后果也是相当严重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病情危重,我们都争着值夜班守护母亲,但舅舅和大妹说我白天不停地跑,方方面面协调事多,执意不让我值夜班,所以最后几天,我只是值了一个夜班,更多的是四处奔走,是舅舅和大妹晚上一直在辛苦陪护。 母亲身体已经虚弱之极,仅靠每天的一瓶氨基酸和维生素输液补充能量显然不够,想到在省医院母亲曾补充过球蛋白,我又向呼医生提出母亲这情况是不是也需要补充球蛋白,胡说可以补充,但这是自费药,为了母亲,这时候还讲什么自费不自费,我们立马让呼医生开处方加输球蛋白,可怜的母亲也只是用了两瓶,就再也没有机会输用这种营养液了。</p><p class="ql-block"> 8号早七点多,我赶到医院送饭。听舅舅讲,凌晨三点多钟,母亲的呻吟声突然显得更加痛苦,脸部发红,额头发烫,估计体温在38度左右,舅舅不停用湿毛巾为母亲降温。黎明时护士过来用体温表测量,体温仍在37.5度,但是母亲口角的白色粘液增多了,并出现了血压严重波动,脉搏多次暂停,呼吸也好像出的多进的少。险情时时揪着我们的心。上午玉慧从家赶来,看到婆婆的状况,扭过头偷偷落泪。将近中午,从深圳赶回来的李博看望他的外婆,母亲两眼睁开看着她心爱的小外孙,表情上却无其他任何反应,跟着小妹也从方城赶过来。下午,我们开始商议是回家或是继续治疗,大家都觉得母亲病情已如此危重,再在这里待下去已无济于事,可能还会出现其他意外情况。又看天气预报说当晚还有大雪,舅舅是在场唯一的长辈,果断提出当晚就回方城。意见很快统一,当即就电话联系在县医院工作的外甥媳妇让她抓紧联系救护车前来接人。一面退掉出租房,收拾物品;一面迅速办理出院手续。当晚九点,我们陪同昏迷中的母亲上了方城医院来的救护车,踏上了回家的归程。当天一直到我们出院,作为主治医生的呼医生没再到病房看望母亲一眼。大概像我们这样悲戚戚、匆忙忙的告别医院,她早已是司空见惯,甚至有些麻木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空中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救护车在夜色中疾驶,将近晚上12点时到家。家里的亲人们早已做好了迎接母亲回来。在医院工作的孩子们连夜奔波弄来输氧设备和气垫床,尽量让母亲减轻点痛苦。</p><p class="ql-block"> 9号早晨,我和妻子扒拉了几口饭就去县医院请大夫开出输液药品,又请来亲戚护士输上。邻居也先后前来探视。但是母亲已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有痛苦的呻吟声揪着每一个人的心。母亲呼吸慢慢变得微弱、再微弱,白色的粘液仍不断从口中流出来,她紧闭的双眼,似乎再也不愿睁开。天黑的时候,母亲嘴裂了两下,停止了呻吟,也停止了呼吸,就此和我们永别了。家里顿时哭声一片。时间定格在2019.1.9.(农历二零一八年腊月初四)18时50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