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行

濯缨

　　过几天就是我六十五周岁的生日了。今晨，同学吴文金来电要陪我出门转转，我说，我们去子路吧。

为什么要去子路？因为子路是我的出生地。1958年，我父亲在县城南街完小当教导主任，我母亲在子路小学当老师。那时是寒假毕业，教导主任不知怎样的忙，我出生时父亲居然不在身旁，是校长夫人把我从子路医院抱回去的。大约出生后十天，父亲派一个炊事员拉着架子车来子路接我们回县城，那时龙山水库刚兴建，小黄河（瑟水）上面架着木板通行，来时，那炊事员自己扛着架子车过来，回来走到这里，母亲下车，居然不知道抱起我，而是将我放在车上，炊事员等着一个过路人将我抬过河，如果两人不管是谁在这木板桥上一脚踩空，我就做了波臣。事过几十年，母亲回忆这一段，还觉后怕。

2018年我六十周岁生日，严国贤老弟曾载我来到子路，我们看子路雕像，看子路问津碑，他还打电话让子路中心校的朋友请我们吃饭。现在国贤退休到义乌高就，我和文金就没有惊动他人。我们同样瞻仰子路雕像，凭吊子路问津碑，然后游览新建的问津公园。最后，经那炊事员拉我回县城的子路通罗山的林荫小道回去，在小龙山水库大坝停车逗留，在差点把我淹死的小黄河（瑟水）边拍照留念，然后就回来喝酒了。

子路镇为什么叫子路？这与孔子周游列国相关。现在百度资料显示：孔子周游列国最南端就是罗山县子路镇，这不用我饶舌。尽管全国各地“子路问津”处很多，我也不想争议。想当年河网纵横，道路不发达，孔子行进途中，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河流阻断，问津的事情随时可有，那么为什么就不能在我这里问津哩？

我后来做了孔子的信徒，不知道与我出生在子路有无关系。我走过孔子走过的几乎所有重要的地方，譬如曲阜、泰山、濮阳、新郑、商丘、淮阳、上蔡、叶县、信阳长台关（负函），罗山子路镇，更是我的出生地。我当初买车，很大的动因是重走孔子路，我设想临行时在子路镇孔子问津碑前举行一个小小的壮行仪式，让我的朋友们在这里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哈！后来想想，很多地方我都到过，加之连续三年大疫横行，出行艰难，就作罢。

我父亲对我应该是用心栽培的。我很小时，他交给我《上论》（《论语》学而至乡党这十篇）、《孟子》，竖排版带语体的《唐诗三百首》，为了解决我认识繁体字的问题，他给我弄来《四百一十六个简化字表》，给我一本《四角号码字典》，什么“横一垂二三点捺，叉四插五方框六。七角八八九是小，点下有横变零头”，我读《上论》《孟子》所有不认识的字，都是自己查的。我很感念我的父亲，是他有意引导我成为今天的样子，包括教我写字，三步运笔法，我一直奉为家法！

过几天就是我六十五岁生日啦，也就是说，过了生日，我就开始吃六十六岁的饭，很高兴啦！我是个诗人，我已经超过了王勃、李贺、李白、杜甫、李商隐、杜牧等一大群我崇仰的先贤的寿命，并且到了苏轼寿终的年龄。我六十二岁拿驾照，买车之后，区区三年，行程近四万公里，三上北京，一游三门峡，南到惠州深圳潮州抚州。走过村道乡道县道省道国道以及高速，除了红灯不敢闯，哪里都敢去。这样的身体状况，我是做好向贺知章、陆放翁看齐的准备的。我家是有长寿基因的，我父亲活到八十二岁，我母亲八十七了，康强如昔，所以我很乐观自信。

我这一生，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唯有诗词，算是有点心得，那么我就继续写诗词吧。写诗词，我也很超然淡然，没有把虚名看得太重。前年，我儿子从北京回来，翻检一个什么东西，在很密闭的一个地方找到了我在遂宁获《诗刊》2018年度陈子昂诗词奖的奖杯和证书，他第一次见，很惊讶，说：你咋不放在明处，让来人都能看见？我说，我如果在意这个，我可能得不到这个奖了！我只用诗词这个工具抒情记事。当然，作为诗人，在超然淡然之外，有信仰，有坚守，有底线，不逾矩，这是我目前的心态。

回程，我在小龙山水库大坝前久久逗留，我在想，如果六十五年前，那个炊事员和路人，一脚踏空，我在这条河里随波而去，会是什么样的哩？我家失去一个长男，父母会忧伤一阵子，随着其他子女的出生，会慢慢淡忘到虚无，但是，罗山少了一个诗人，但是，我活下来了！我相信这是：天恐风骚中断绝，要留方伟在人间。既然天意如此，我就好好地做个诗人吧！

癸卯腊月初三日

子路镇街口子路雕像

吴文金，我们在信师就开始谈论诗词

子路小学，我母亲工作过的地方

子路医院

子路问津处

这条子路通县城的林荫道，我出生十天左右，我父亲派一炊事员用架子车将我拉回县城

这个大坝，当年是木板桥，我差点夭折在这里

碑上文字：1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