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 20px;">小时候,家里养着许多兔子,满院子挨着墙盖着兔子的居室。记得兔子最多的时候,除了这地面上的家,还给它们在地下掘一个地窖似的圆洞,不深,从洞口直接看下去就是客厅,在洞底又向旁边打一个小洞,那就是它们的卧室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 20px;">每天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背着框子去割草,为了兔子们能享受美餐,常常要到离村子很远的沟里,那里有条河,有水的地方连草都多了一些灵性,嫩绿嫩绿的,摇着头,晃着脑,全然不顾自己就将贡献于食物链的上端,美美地享受着当下的快乐。寻味索源,顺着青草的香味,小伙伴们把框子先放一边儿,蹲在地上甩开了镰刀,割好的草先放成一堆儿一堆儿的,最后再往框子里规整。遇上小伙伴儿割破手指,大家都知道摘一片刺丹叶拧出汁水涂在伤口处。回到家,急忙把草拿出来,担心在框子里压得太实草味不新鲜。接下来,挨家挨户给兔子们送一遍,看兔妈妈衔草育儿,嘴靠近草颤动几下,停一停,转过身蹭蹭儿女们,再靠近草颤动几下,再停一停,直到儿女们都吃开了,它才会放心地开吃。</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 20px;">后来上初中住校了,只有周末才能看看它们!记得有一年冬天,下大雪,特别冷。那时终归是个孩子,没能忍住对大雪的喜爱,堆雪人、打雪仗,更有甚者,悄悄藏起一把雪走到同学身后,趁不注意塞一脖子,惊叫声、笑闹声唤起了老师的呵斥声,都乖乖地了。低头一看,棉鞋早已湿透了,只能放在宿舍的火炉旁烤着。那年月,妈妈做的棉鞋是最暖和的。无奈只能穿着单鞋去上课。上了一下午课,急匆匆回到宿舍,没鞋子了!那鞋又能去哪儿呢?鞋呢?宿舍伙伴纷纷猜疑,好像个个都是福尔摩斯。我得想着接下来几日如何过,穿三双袜子?还能怎么办?无奈中靠近了火炉,细看有一堆儿灰,手一摸,里面竟然有六个“气眼(布棉鞋上唯一不会烧毁的东西)”,这不就是那只鞋么?!</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 20px;">鞋是找到了,但没棉鞋穿这是事实!冬天总是这样不经意地弄冷一个人,先是一双脚、一副表情,尔后是一种心境。后来那个冬天的温暖是兔子换来的。重做一双棉鞋需要时间,买一双棉鞋需要钱,这两者都不具备。于是妈妈卖掉了两只兔子买回来一双棉鞋,我也生平第一次穿上了买的鞋,但我分明从穿鞋带的“气眼”中看到了兔子的眼睛。我双脚紧实地踏在泥土上,但眼睛是透出了地面的。</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 20px;">离开了故乡,住进了楼房。看不到清清河边草,嗅不到微微泥土香,抬头一线天,还是隔着防护栏。这曾经是多少泥土里生根的人的梦想,他们终其一生将生存寄托在田园生产上,将生活寄寓在城市的繁华文明里,将生命寄存在佝偻的躯体中。</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 20px;">我是地之子,还是想念儿时的兔子。偶然的机缘,接回来一对,它俩是个伴儿,倒也不孤独。先是张罗住处,购置了小屋,铺上了小褥子;接着找美食,精心挑选的白菜,洗干净的胡萝卜,切好的香肠……没过几天,邻居发话了,兔子的味道太大了。整天躺着的兔子也不好好吃饭了。舒适的日子终究还是没能留住它们,在那个秋天,它们还是回到了广阔的田野。</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 20px;">秋天,成熟着一切,也摧毁着一些。当落叶变成落木,当枝干上零星地飘着几片枯黄,当皓月升起在深邃的天空,夜里,我梦见了故乡的兔子,梦里依稀听人们讲,兔年就快过去了。</b></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