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又长一岁的你

媛儿

亲爱的彭小妞：

我有很多由头犯懒，原也想着今年要不要给你写信，因为今年的游记、随笔有许多，读书数量却不比以前，输入大于输出，会让我滋生深深的不安全和羞愧感。但是，写下的文字记录的许多细节，却让我在折回头一读再读时，似乎拥有了超越时间和空间束缚的魔力，让我感到幸福且温暖。

我总是要很久很久，才能慢慢适应你在成长，在发生一些新变化。看着在不同场合的你，甚至在家里歪着头跟我说话的你，突然之间会让我感到陌生而疏离。我在内心深深的感慨，小妞妞，你真的长大了，你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了。我从诧异于你跟我“犟嘴”，到习惯彼此语言“交锋”几个回合，再到慢慢尝试包容和接纳彼此的意见，你的想法甚至让我深感欣慰。“妈妈，爸爸不锻炼身体，这样身体不健康。”“不可以这样把别人的缺点说出来。”“妈妈，那天你跟我发脾气了，我觉得你下次可以这样说，‘宝贝，你不能这样，下次要注意哦。’这样我就能接受了，妈妈，我能改正。”你好多次没有跟你相对陌生的叔叔阿姨打招呼，我问你原因，你拉着长长的音调说扭来扭去地说，“我害羞嘛~”所以我以为你是胆小的。但我又在家长开放日惊诧地发现，你很勇于发言，甚至思维精准、简洁而独特，看着举手的你，我愣了许久许久。我也在你上舞蹈课时默默地观察了你，整个班里，你的声音最为洪亮，“小小手枪piu～piu～piu～小小铃铛ding～ling～ling～”隔着透明的玻璃，我看着小小的你，不忍离去，因为我发现，我甚至快要抱不动在不知不觉间长大的你了。

你在逐步学会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很长一段时间，你哭闹着不肯上幼儿园，这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心情也随着你的哭哭啼啼烦躁起来，忍不住很多次对着小小的你暴跳如雷，恶语相向。但恰恰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两个人调控情绪的能力都在慢慢增强。有一次，你一如既往地哭闹了一个早上，我压抑许久的脾气一瞬间全部爆发，狠狠地将你揍了一顿。然后，我一天的心情都是阴郁的，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怀疑中，我很渴望却不敢见你，怕你见到我时怯生生的，怕带着一丝莫名的倔强跟你道歉过于别扭。但刚上完美术课的你一脸阳光明媚，笑意盈盈，似乎这些不快完全并未放在心上，我心下立时踏实许多。而你居然在车上跟我道歉了，说不该发脾气，说你很爱我，说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瞬间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而你，就从后排座位凑过来，不停地亲吻着我的脸颊。我流着泪一迭声地对你说着抱歉，甚至这都不需要，我只告诉你一句，我和爸爸永远都是你的好朋友，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你便开心地不停地跳跃、欢呼。我感觉幸运，当我在暴怒和自责中横跳的时候，也许真的是性格使然，你依然保存了最初烂漫无忧的样子和稳定的情绪内核。

正是在矛盾与冲突中，我逐渐被治愈。你在上桌游课时，很怕输了游戏，我就在和你相处时，反复问你，“如果妈妈失败了怎么办？我好害怕。”你坚定地告诉我，“没有关系啊，失败也没关系。”在后来的桌游课中，老师说，你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意输赢了。你因为小朋友的讥笑感到不舒服，在我接你回家的路上反复念叨这个事情，我一方面表达对你的理解，一方面告诉你，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你在这点上好像不明所以，但我想，慢慢的，你终究会懂。我尝试对你表达爱，让你体会到语言及礼物是情感的外化，慢慢的，我收获了你温柔暖心的语言。你在我为了节约时间追到卫生间为你读故事的时候，给我搬了个凳子，说，“妈妈，我怕你累着。”你在我吻了你一下，告诉你我爱你时候，很用力地数着数亲了我十口，然后嗲嗲地笑眯眯地说，“我爱妈妈，我要爱你更多一点。”这些我并没有刻意去让你去说，但好似笨拙地种下的种子，慢慢地长出一朵朵美丽的花儿来，在教你一些基本的做人的道理的时候，我也其实在说给自己听，生来的残缺，我在与你相处的过程中逐渐弥补，甚至能放弃对完美的过分追求，去接纳残缺。

我慢慢意识到，教育是需要真诚中来些小狡猾的“技术活”。兜兜转转间，“看水还是水，看山还是山”，古人教子遵循诚信、善良、谦卑、勤勉等原则在最为浮躁功利的社会中，反倒是最该坚持的原则，所谓大道至简即是如此，在日常生活中，我有意识地跟你渗透这些理念，希望有一天，你的行为是内心想法的外化，言行是教养的体现，“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在幼儿园的家长开放日中，我也学到了一些育儿的小技巧，家庭奖励就是我们使用最为频繁的项目。一颗颗小小的宝石，是我们对彼此优点的发现，我们增加了许多对彼此的欣赏，甚至包括我和爸爸之间的关系，“不恶口”，“多发自内心的欣赏”，“感情真挚且勇于表达出来”，这些理念付诸行动，浸润在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中，滋养着我们全家人的身心，家真正意义上成为我们心灵的港湾，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欣慰了吧。说一个小插曲，我从2023的八月份开始学习做饭，从手足无措到有条不紊，从茫然无绪到“自成一派”，你和爸爸是我坚持做饭的最大动力，“一点点生成家的味道，心安之处，便是故乡。”

因为你，我在不知不觉中思考生命的意义。你总问我，“妈妈，我们是好朋友，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我说，“是的。”说的时候我内心却有一咯噔，那是独属于成年人的犹豫，你慢慢会懂，可我，只希望属于你明媚无忧的时间能再长些，再长些。你很依恋我，你反复多次告诉我，你爱我，很爱很爱我，舍不得离开我，我告诉你，我在你逐渐长大需要独立的时候，一定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会让你独立走出去，并且作为坚强的后盾在你的身后。可你急哭了，你说你爱我，无论如何不想离开我，我如何解释你也直啜泣不止，我笑笑，想想自己说这些也确实过于早了，就笑着告诉你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你方才破涕为笑。小妞妞，谢谢你成全我生命的宽度与厚度，正如我在第一次给你写信时说的那样，“你的出现”，让“我生命的意义从另一个角度在逐渐延伸。”谢谢你让我感受到被浓浓的爱意包围，给予你爱，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在释放你的天性和让你克制之间犹豫，也在追求你有出息和引导你养成松弛感之间纠结。小妞妞，我还是个不成熟的妈妈，但我在和你携手前行的路上能够相互完善彼此，是一件最为幸福的事情。

感恩你和爸爸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山南水北，天涯路远。千里相逢，温柔岁月。”愿我亲爱的小妞妞“年年岁岁，时光不弃，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2023年11月24日——2024年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