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再见小时候

李新园

风起，叶落；风又起，落叶便画出了风的轨迹。

簌簌的叶片从我头顶缓缓而落，恍惚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个小院落。满满的黄叶将我覆盖，盖着盖着，童年也被覆于其下，再也看不到那个酣睡的孩童。

寒风中，日渐清醒的小孩还想裹于被下，怎奈，童年的梦被早已容不下那庞大的身躯。

直到有天，这身躯突然惊醒，这一场淋漓酣梦，猛的睁眼恍惚于这真切的现实当中。

梦中，拉着沙石的中年人如队列般依次经过我家门口，卖甜醅和卖凉粉的老头挑着担子，用富有穿透力的吆喝声在我耳畔轻轻划过，与此同时，风带来了院子里第一朵杏花，风也带走了院子里最后一片落叶……

那是我小的时候，盖房子所用的材料全要靠人拉马驮才可以到达目的地。我依然清楚的记得那一架架板车，载着高高的沙石从我家门前经过。板车前面拴着一头骡子或者一头驴，拉车人掌着舵，嘴里吆喝着，偶尔用鞭子抽一下前面想偷懒的家伙。他们排着队，欢快地从我家门前经过。车子后面留下一串串新鲜的水痕和两道车辙印。我甚至都记得每一位拉车人当时的表情，他们是那样的欢快，好像身后几百斤的重负全都被前面的牲口包揽了一样。

现在想想，那都是一群出苦力的人，生活怎会安逸呢？可那个年代，就是这样一群又一群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职业，形形色色，都过的艰苦而充实。那时候，人们的苦难是真的，幸福也是真的。

在某评论区看到这样一句“那个年代的人都富有生命力”，瞬间觉得“生命力”这三个字简直是绝，绝到无需多言，包揽所有。

现如今，走在马路上，很少能见到如此欢快的场景了，人们步履匆匆，连表情都是紧绷着的，真是匆忙又乏味。这个时代，我们拥有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丢失的“生命力”首当其冲。

甜醅儿……

凉粉哦……

这俩老头一个矮胖，一个瘦高。卖甜醅的老头总喜欢在早上八九点钟出现在离我家不远的三岔路口，他将担子停在空地上，然后一声又一声的“甜醅儿……”就开始在周围的空气中弥散开来，夹带着甜醅的清香也一同从簸箕中溢出来。这个时候，我的父亲往往会给我两毛钱，让我飞奔着去找这个和蔼的老头。他的碗是五颜六色的小塑料碗，筷子大概是自己截出来的均匀的竹子，那时候，两毛钱一碗的甜醅，既是美味又是心中的童话，只因为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碗，我的童年也色彩斑斓起来。我站在那里，吃了一碗又一碗，直到我上初中，老头似乎也因为年纪大了再也不来，甜醅儿的梦就此别过。

卖凉粉的老头虽然瘦瘦高高，但他的声音依然雄厚有穿透力。他喜欢在下午时候打游击，挑着担子边走边吆喝，总会有那么一户人家，叫停他前进的步伐，来一碗冰凉爽滑的凉粉。虽然老头的凉粉我吃的不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味道不好，只是对于小孩子来说，更喜欢甜甜的美味。也是不知道哪一年，这一声声凉粉哦的吆喝再也听不见，我童年的梦进入了下一个篇章……

人们总喜欢将自己的过往说给年轻人听，可年轻人又怎会懂那过去的岁月。即便是绘声绘色的描述，他们也无法凭空想象出一个年代的故事细节。比如拉沙人咧起的嘴角，车后滴落的水珠，还有只属于矮胖老人和高瘦老人的吆喝。那都是动态的画面存储，文字稍显无力。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上一代人的生命力已然沦落在历史的尘埃中，灰尘一样落在某个角落。即便是偶然扬起，也只不过灰尘而已，时间不会带走他们，因为他们落在每一个人心中。那么，下一代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