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脚步

陵城区三实小

　　睡梦中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天还没亮，黑暗中看到母亲正在悄悄地穿衣服，然后来到我的床前轻轻地给我掖了掖被子，朝我和孩子看了一眼，看到我们睡得正香，就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生怕吵醒我们。她来到厨房简单地吃点东西就悄无声息地摸黑去上班了。

　　这似乎是母亲每天早晨的常态。母亲来我这里两个多月了，每天早晨都是如此，只是我以前睡得沉没有看到罢了。

　　母亲七十岁了，身体比起同龄人还算硬朗，几年来她一直在一个学校的食堂干活，但是今年暑假后由于年龄的原因，学校食堂不能去了，毕竟入保险是需要身份证的，七十岁的老人即使再能干，人家也不敢用。

　　母亲很失落，可是我们却很高兴——她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享受晚年生活了！

　　秋收过后，家里的农活收拾完了，天也渐渐冷了，我说：“家里没啥活了，你跟我去我家住吧，冬天那里暖和，我照顾你也方便。”没想到以前倔强、就怕给我添麻烦的母亲却一口答应了，没让我费一点口舌。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来我家第二天她自己就找到了“工作”——当环卫工人。我不同意，可她却铁了心执意要去，我们吵了起来，我说：‘你就不能在家歇着吗？小区里、公园里那么多遛弯的，咱们村也有很多在这里住的，你跟他们一起去跳广场舞不挺好吗？！”

　　母亲却说：“让我天天在家里玩，我不得玩出病来？你让我玩我就回家！”

　　我知道回家后我更没法“控制”她了，她会去地里给人家浇地、割韭菜，去大棚里给人家收菜，她甚至会跟着人家去劳务市场干活，这样的活不但累，而且连饭都吃不好。

　　我妥协了，毕竟在我这里总比在家我顾不上她强。

　　从此母亲穿上环卫服，成了一名环卫工人；从此那一抹橘红色的坎肩，成了我眼里最温暖的颜色；从此我对环卫工人的一天有了最深入的了解。

　　他们是这个城市起得最早的人，每天雷打不动的6:30上岗，起早贪黑挣着廉价的工资。今年冬天的那场大雪，学校都停课了，母亲却被通知加班扫雪。我抢过她的手机给她请假，母亲却躲闪着不肯给我，我吼道：“外面的雪还在下着，抖音、朋友圈都是下雪路滑人和车摔倒的视频，你摔倒了怎么办？我们伺候你是小事，你自己受罪谁能替你？”“你一天挣多少钱？我花钱买下你这几天还不行吗？”我和孩子都给她讲理，她只好请假了。

　　听到她请假我就放心了，又躺在床上睡了起来，没想到我们睡着后，她又悄悄地出门去了——加班半天5元钱。她的账本上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地记录着她加班的日期，母亲一天班都没有耽误。

　　听到母亲乘坐电梯下楼了，我的睡意全无，一段段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

　　母亲年轻的时候每天都起得很早，记忆中从来没见她睡过懒觉。每天早晨我都会被她的脚步声吵醒，她出出进进地喂猪、喂牛、喂羊，呼鸡唤鸭、烧火、做饭。她的脚步声轻快、细碎，叮叮当当的锅碗瓢勺声、猪羊吃食的声音和母亲“呼哒呼哒”拉风箱的声音，奏成一首交响曲，让我再次安心地进入甜甜的梦乡。

　　小时候特别害怕的就是醒来后听不到母亲的脚步声，安静的早晨让我无法入梦，一声声地叫着“娘”一边围着院子找娘。猪和羊都吃饱了，牛静静地反刍着、锅里的饭冒着热气，唯独不见母亲的身影。急急地跑到村外的地里，晨光中看到母亲脸上淌着汗，身后的草已经锄了大半。

　　小时候爱幻想，曾经幻想如果没了母亲我会怎样？如果再也听不到母亲的脚步声我会怎样？想得入了迷竟然以为真的失去了娘，悄悄地蒙着被子哭起来。

　　如今，七十岁的母亲每天还是迈着细碎的脚步停不下来，但是她的脚步不再轻快，而是拖拖沓沓，给她买的新棉鞋，穿了二十多天，脚后跟的鞋底竟然被磨破了。

　　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现在这社会如果我还年轻，挣钱的工作到处都是，但是现在老了，只能干这个活了，这个活我干到八十都能行。

　　我的娘哎，只要您健康，女儿永远支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