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延河畔的易医传说》（第二部)

銘月

第二部第一章 时间:六十年代地点:宗永屯六零年至六二年，三年自然灾害，国民生活没保障。粮食恐慌，与苏联断交，面对严重经济困难。宗永宗科文历经种种磨难身心交瘁。这两年缺衣少食，严重营养不良，于六二年冬季凄然离世！一方风云人物，一生躬耕在土地里，种出何止万石粮食，却因饥饿而逝，正所谓: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多么讽刺又无奈的时代悲哀！ 宗延君和郑琴婚后直到第四年辛丑年才生了儿子起名宗利国；壬寅底生的二儿子起名宗利民；都是爷爷宗秉贤给起的名字。从孩子们的名字也可以看出宗秉贤爱国爱民的豁达情怀。可惜在七零年这位宗家大少爷一生壮志未酬，确郁郁而终了。陈珍珍结婚第二年——庚子年生了个儿子李俊松；癸卯年生下女儿李莲芳；乙巳年又生了个女儿李菊芳。萧氏对这几个重孙子、重外孙、都是如眼珠般疼爱！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宝！六六年早春，一个雪花飘飞的日子，赵云霞在婚后第四年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看着新生儿粉妆玉琢的小脸儿，给女儿起个小名——春雪婆婆萧氏已经年逾古稀，看到老儿子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了，释然放心地笑了！老儿媳结婚四年多了，从刚进门时的抗拒敌意，到慢慢改变态度，到最后接受认可，算是个突破险阻艰难的过程！在云霞受牵连丢了工作回屯子里来后，萧氏就把一身本领毫无保留倾囊相授。可喜的是云霞在学校有学医识药的功底，学起中医得心应手，人又聪明好学，几年学下来医术不输当年的西宗家李氏二奶奶——神医圣手！在易理数术方面的造诣也已经很出色了！自古医易同源，但能把医易融会贯通，互为因果印证的高手就比较罕见了！更何况正是地覆天翻、变幻莫测运动如浪潮一波高过一波的风口浪尖！所有的祖脉传承都是在家里秘密学习，隐秘在自己家运用。在外面决不露半点蛛丝马迹！五月份，仅有三个月大的女孩儿春雪突然病了，擅长诊断的母亲判断——小儿急性肺炎，很重！医术再精，没有药物急救也是掣肘！此时已经是三个孩子妈妈的陈珍珍赶来，汇同姥姥萧氏和舅母一起研究小春雪的病因，病源和该采取什么急救方案，经过娘儿几个三个日夜不停地研究，针灸施救，在缺少药物的艰苦环境下，终于抢救回了女孩的生命！但女孩自此留下了肺热的病根。每年季节变化，经常会诱发咳嗽，发烧，支气管哮喘的毛病。赵云霞为了女儿少遭罪，翻山越岭采到了赤灵芝，用酒炮制好，每当换季赶紧让春雪连服一周预防旧病复发。平时常用百合加麦冬煮粥慢慢调养着，小女孩春雪在母亲精心呵护下慢慢长大。辛亥年，赵云霞又生了个儿子起名延峰。老母亲萧氏在大儿子秉贤抑郁离世的打击下，不久也在七零五月溘然去世了。贤德又智慧多能的一代名门才女就这样悄然陨落了！有多少优秀的独门独创绝技，还没有机会被大放异彩地传授下去，随着老一辈人逐渐离世，就彻底断了传承！ 宗秉诚勤劳能干，是屯里出名的。他会好多种手艺技能，在生产队当打头的（带领众人干活)挣最高的工分，还想让家里生活得更好点，就起早贪黑再赚点零花钱。春天，当柳枝刚刚发芽时，他会利用早晚割回大捆的柳条，剥掉柳条表皮晒干了收起来。晚上挑灯编成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簸萁，笸箩。趁闲空走街串巷能换点零用钱。他还是个成手木匠，每次在山林里走一趟，哪根树能做个犁杖，那棵树能做耲耙，哪节木头能出＂牛仰子＂心里就有了数。等到用着时了如指掌地手到擒来。谁家修房垒屋，需做房框架；谁家娶媳妇打家俱；哪家需要打个门窗，桌椅板凳；乃至谁家老了人，做寿材，都是样样精通。乡里乡亲多有求借，每遇需要帮助的人他总是助人为乐，有求必应！秋天山坡上苕条落叶时，他就大捆的割回来，用自制的特殊的工具，一根劈为三条，再用刮刀削平，编成大大小小的挎筐，篮子，劳动之余到集市里卖了也可以换回些油盐酱醋。每天都见他从早到晚，忙忙碌碌手里从未停过活计。隆冬时节，赶在生产队上工前，起大早去十几里外的山林下铗子，捕野兔；下套子，猎山鸡，飞龙鸟；布陷阱，猎狍子、黄羊和鹿，有时也能意外收获一只獾子，或貉子。他是远近闻名的好猎手(业余)，寻踪追捕准确无误。外甥女珍珍的孩子和大侄子延君的俩孩子加上自家的俩孩子的书本，文具，乃至家里的油盐酱醋，零用钱，全是这些收获换回来的。为此经常挨生产队大、小会批斗。记得当年是叫投机倒把，搞小资本主义。为了家，为了让自己这些孩子能有书念，他默默承担着一切。如此压力，如此忙碌，他却很乐观。家里活儿照样插手，有空儿就帮着烧火做饭，收拾卫生。偶有空闲的晚上，还给孩子们用小木块、秫秸制作各种小动物，唯妙唯肖，做啥象啥。东北漫长寂寥的冬天里，教孩子们怎样用筐箩麻雀，套苏雀儿，下麻籽铗子。虽然生活清苦，但家中充满了温馨乐趣和浓浓的亲情。他和妻子云霞的感情很好，互相体贴，争着为家付出都甘之如饴，无怨无悔。对这些孩子的呵护更是他们最大的乐事。他虽语言不多，干起活来干净利索又实在。哥哥家里或外甥女家的门窗、桌椅偶有破损，他细心地发现了，就趁早晚或雨天休息过来修理好。每当新学期买了新本子，铅笔，文具，也是每个念书的孩子平均各一份。三个家庭的七个孩子，最大的是珍珍的儿子李俊松，最小的是自家的儿子宗延峰，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做功课，一处玩。一起帮家里分担力所能及的家务。宗家的原来的破旧老房子实在不能住人了，曾多次与大队申请宅基地，经过多次大小会研讨，终于在丁未年批准了——在宗永屯最靠北山的山脚下林子边一块地建住宅。勤劳能干的宗秉诚，在保证不耽误参加生产队劳动的时间，起早贪黑，硬是靠自己的一双手建造起两间土木结构的草房。从此妻儿才算有了个虽简陋但能够遮风挡雨的住处。房后紧接山林，背阴地，农作物不爱长，也没种菜，为了给家人营造一个稍适宜的环境，喜欢花木的一家人就在园里栽了杏树，李子树，还有太平果，也有海棠果，大秋果，有山丁子果，还有山里红，有紫莓有樱桃，还有灯笼果，树下栽了草莓，菇孃，还种了好些花草。有幽香的铃兰，被誉为花相的芍药，冷艳的百合，精巧的荷包花，灿烂的凤仙花，娇羞的虞美人，大气敦厚蜀葵，摇曳生姿的格桑花，静谧的夜来香，英武飒爽的剑兰，艳冠群芳的月季，缘墙吹号的牵牛花，更有生机盎然傲霜的各色秋菊……每到暑假，樱桃晶莹如红宝石，灯笼果剔透得象翡翠，杏子娇黄类琥珀，李子殷红得似玛瑙，枝繁叶茂的树荫下，夏天的晚上，孩子们也经常到宗家这几棵长得高壮的果树下乘凉，听大人们讲很多古老的传说故事。说些古圣先贤做人做事的经典例子，引导孩子们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在孩子们心目中，赵云霞学历高，懂的多，代表大智慧，预言家，因为很多事只要她说了，往往都会应验。她的预知，预测水平，常令家里人都瞠目结舌，五体投地。她的易经学问也只是在家里没外人时才偶尔露真容。随着年龄增长，孩子们所受教育层面不同，渐渐认为那是封建迷信的糟粕，是该批判的。在平常的闲聊时，她偶尔语重心长地对孩子们循循善诱：“你们读书年头也不少了，可是如今教材的知识面偏颇，片面，说教形式化，有很多在现实生活中不实用。学新知识是好，也但不能摒弃古老的传统文化。不然那些文物古迹还有什么意义？几千年古国，有很多东西被历史这条长河淹没，大浪淘沙，而象四书五经等一些古籍却流传下来，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说明必有它本身价值所在。”但这类书籍和知识却从不外传。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除了有人来肯求，赵云霞才义务为乡邻们开药方，看病。几年后，赵云霞的医术确是方圆十里八村有口皆碑的。这些年农村都很贫困落后，医疗条件不好，多数人生了小病小伤痛就靠挺！拖延着，实在挺不过去了才去县医院检查，多数就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小病拖成了大病，往往遗误终生！云霞深彻了解人们的心思，只要听说村里谁家有人病了，一般不用人家来请，就常以闲串门形式去探望一下，多数都是在能不让人家花钱的，就尽量不花钱的情况下，辨症施治，因地制宜，以偏方，土方，成方，就地取材想方设法来治疗，还多用食疗来调养。看似轻描淡写，就治好了病，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是花费了赵云霞很多精力和心思的。凭的就是一颗善良悲悯的心！比如每年开春时，小孩子们易发痘疹，多在要发未发之前高热惊厥，神志不清，躁动，昏睡等？赵云霞就会去他们家园子里薅一把香菜，熬成一碗水帮他服下，第二天早上保证痘痘出来，烧也退了，孩子也要吃要喝的精神了！ 夏天到了，多有人头疼身疼，先发冷后发热，不思饮食，身软倦怠，面红耳赤。赵云霞就用几颗乌梅，加冰糖煎汤送过去，让患者趁热服了，神奇速效！有人得了肝病，赵云霞就会去採一尺长的春天嫩柳枝七八条煎水让病人服下，很快就帮人家调好了！有人得了偏头疼，她或用车前草，或用马齿苋煮水冲柴胡，每日三次帮病人治疗，竟然也很有效！她同情村民们贫苦的生活状态，这些基本都不用花钱的！只就地取材而已！邻居唐婶子曾经长期失眠，整天咳嗽，面目浮肿，胃疼不纳饮食，最后严重时整夜烦躁不安，咳嗽不止。一家人急得束手无策。只好找云霞去看诊。她过去看了唐婶子的状况，当时就让家人帮忙把她的鞋袜脱下在后脚跟偏内侧找到一个穴位，往前推拿三十几下，又在小脚趾的横纹处按摩了一阵，唐婶立刻就闭上眼朦胧地入睡了！在场的人都惊叹不已。随后云霞又给开了药方:神曲，莱菔子，半夏，茯苓，陈皮，连翘……几付药服过再配合每日的穴位按摩就彻底康复了！在宗家总是养着几盆植物，有芦荟，有薄荷还有一棵小木本叫三七，上面是绿的下面是紫的叶子，谁有不小心划伤，或烫着了，云霞就揪几片叶子使劲搓搓然后敷在伤处，一般等搓出的那个水干了就不疼了！有次李俊松的左脚踝关节扭伤了，舅姥姥赵云霞用凉水帮他冲了冲，用手扶一下说:“没伤到骨头，我给你按一下就好了。”吓得十几岁的小伙子赶紧往远处躲。“不行不行，触碰一下都疼得要命，哪儿禁得住您那按摩的手法！”舅姥姥笑着说:“放心，我不动你的伤脚！”边说边把他的右脚放到炕沿边，看着左脚肿痛的部位，在右脚脚踝相对的位置做按摩，开始他还觉得有点疼，但按了几分钟伤脚竟然不疼了！按摩了一个会儿，云霞鼓励孩子:“踩地！踩实了迈步往前走。”李俊松半信半疑试着往前走一步，哎呀，还真不感觉疼了！不疼了！高兴得孩子一下搂住了舅姥！这太神奇了！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举不胜举！云霞用她的悲悯之心和善良的举措默默地帮扶着十里八村的乡邻，也因此得到了众人的敬重和拥戴！ 爱读唐诗的小春雪 第二章每到开春，当大地还没从冰封的沉梦中完全清醒，这些半大孩子就在每天放学后，提着小篮小筐，拿着旧镰刀片到地里去挖小根蒜，婆婆丁，芨荠菜这些山野菜。每个人的小脸小手都冻得通红，手指都冻得像胡萝卜一样，直到僵得拿不住刀片了才回家。就为在饭桌上，可用这些野菜来替代粮食暂时果腹。再过些天，野甸子里的柳蒿芽长出来了，鸭巴掌，驴蹄菜等很多野菜也出来了，挖回来用开水焯了，蘸酱做汤都好吃。过了五一节，深山里的野菜渐渐长出来了，什么猫爪菜，枪头菜，明叶菜，蕨菜，刺儿老芽，刺五加叶，猴腿儿，广东菜，升麻苗，牛毛广…巍峨的大山以它的丰厚富饶，滋养抚慰着贫困的山里人。每到这个季节，野菜让人们填饱了肚子，每个农户家里才有了欢笑声。有时收获大些，除了供全家吃，还能把剩余部分用开水焯一下，太阳下晒干储存起来冬天吃。赶上星期天，那些大孩子，有时还偷偷背到三十里外的县城卖个块八角的。就可以换回像盐，火柴或灯油这类的日用品。这样到晚上，孩子们就能围在煤油灯下做功课了，母亲也不用摸黑纳鞋底了。因为从小家里有母亲在教导，春雪和弟弟认识很多东北当地区域常见的中草药材。生长这些药材的地质，环境和特点，妈妈一一仔细描述给孩子也去经常趁农闲亲自带领一起採挖和辨识。东北地区常见的，上百种野生植物药草，孩子们大多如数家珍般，悉数道来。一些中药材的炮制方法，也多学习着做，比如什么火燎升麻，棒打苍术，水焯百合，手揉黄精……开春的羊肚菌，马齿笕；益母草，刺五加叶，蒲公英；夏天的百合，党参，玉竹；紫苏，苘麻果，苍耳子；秋天的车前子，龙胆草，山豆根，山芝麻，刺五加，五味子，山里红，刺玫果，榛子，松籽；核桃……冬季的木云茋，冬青，再到腊月底的映山红，一年四季进山都是有药材可採和收获的！但是，大人们（指生产队的社员)可不敢进山。每天都是春耕正忙；夏锄正紧，；秋季抢收；冬季积肥备耕……谁都不能旷工！谁敢进山搞副业！生产队不允许的！生活虽苦，但童年时光里，却有不少值得珍藏的记忆。满满的幸福感。小春雪虽然自小体弱多病，还有肺炎的病根，每年换季都犯病，为此没少让家里人操心。屯里人说:这也就是赵云霞懂医术，不然这孩子若生在别人家早就扔了（夭折）。赵云霞不但深谙中医中药，对命理的研究也是婆婆多年研究的结晶的承载传人，深知女儿过于早慧不是福气，恐怕对今后的身体、事业及婚姻不利，幸运是小春雪生情凉薄，凡事淡漠冷情，似不染红尘凡俗的空谷幽兰，这对她的命运也是起到一种平衡作用。这女孩天生的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两三岁开始最大的喜好就是爱看带字儿的纸。无论是糖果的外包装还是香烟盒，开始大人以为女孩可能就是爱看那彩色的图画，后来发现最喜欢的是印有字的部分，一张旧报纸都会让女孩翻来覆去看半天，尽管不认识字仍是爱不释手。母亲发现了女儿这个特殊爱好，就有意试着教她认字，没想到每次只要教她一遍，过几天再问她念什么？女孩儿竟都记得，读得丝毫不差。这让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一个三岁小孩竟认识一些字。这样母亲没事儿时就把一些日常用字写到零碎的纸片上，一有空儿就教女儿认几个，只教一遍就可以，女孩儿忽闪着纯净的大眼睛，兴致勃勃地认真跟读一遍。过几天再拿出来考她，已经全认识了。那些零碎的纸片成了小春雪最喜欢的玩具。每当哭闹时就拿出这些卡片哄她，保准马上停止，百试不爽。当小春雪满四岁生日时，已经识字三千多。完全可以无障碍阅读各种能见到书籍。尽管因为太小还不能理解内容，但生字已经没几个了！四个上了小学的大孩子的教科书成了小春雪梦寐以求的最好读物。每当孩子们放学在一起玩时，小春雪不是粘着大侄子利国要借语文书；就是撵着外甥李俊松想看他的书；有时为了能看到李莲芳二年级的课本，她就承诺教外甥女认生字；多数时还是二侄子利民最喜欢这个小姑姑，无条件把自己的语文书拿给她看，也不怕被这个小自己四岁的小姑姑把书弄破了！赵云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把李俊松和宗利国学完的一、二年级的课本都找出来给女儿玩。语文课本都不用母亲指导，自己就都学会，背熟了！数学书偶有不理解的地方，只要妈妈稍加指点也可以把习题都做出来。这样在春雪满六岁时就去学校报名了。学校就在屯子东头，校长和几位老师也有听说过小女孩的事儿，有意考考她。没想到一年级，二年级的试卷小春雪都得了满分。三年的试题卷子小女孩竟打了九十六分！一石激起千层浪！老师们都惊喜非常，但考虑到女孩年纪太小了，还是让她从三年级开始。小春雪根据家里的辈份排行起了学名——宗延阳。就正式成了一名三年级小学生。三年的小学，毫无悬念地——她年年名列前茅。只是春雪的身体很不给力，每到换季，就得请病假卧病十多天调养。屯子里的人背地都说，小孩子太聪明恐怕养不到成年！由于疾病的影响春雪的小学上得断断续续的，直到十岁那年才以全公社统考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青新中学。这年李俊松已经上高中了，宗利国读初三，宗利民读初二。宗延阳这又考上初中，全屯就共有了四个念中学的孩子。念中学也实在很苦，很累。那份艰辛的确会让多数女生望而却步。用屯里女人们的话说:“识个眼前字儿就行了，女孩子读多少书，早晚也是围锅台转，都会慢慢就饭吃了。”所以李莲芳，李菊芳跟屯里其他孩子一样，小学毕业后，就不再求学了。开始在家干家务，渐渐的都到生产队里挣工分，刚开始时，就是半拉子（只挣一半工分）。两年下来就都成了全勤劳动力。农活不忙时她们也与屯里的其他女孩儿一样，学些钩.织.裁.剪.绣……宗秉诚从小没进过学校，但他目光比起屯里很多人要长远，对一双儿女都寄予厚望。希望孩子们将来都有出息，能走出这大山，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所以他常说:“只要孩子们肯念书，就一直供到底。尤其雪儿体格不好，下地干活是不行的，一定靠念书出息人了”而赵云霞是读过书的人，懂得知识能改变命运。主要是小春雪性格太孤僻，不合群。凡事又爱多想，多思伤脾，脾为土，后天之本，土不旺就无力生金，肺金源弱，自然不健旺，何况从小就有病根呢！所以说这病很难彻底治愈。开学后，每天天刚蒙蒙亮，宗永屯的四个中学生就各自从家里出来，急匆匆向相距十里的学校奔去。去青新中学这条路，崎岖蜿蜒实在不好走！还必须过一条河，河上仅搪两根圆木，每遇雨天，河水一涨，两根木头就会被冲下河堤，上学的孩子们只好趟水过去。最犯愁的是横穿那片大塔头草甸子。只能踩着塔头走，因为两山之间形成的这片大草甸子，地势很低，常年积水，而这种塔头，则是年深月久的枯草堆积成的，根部大都不很稳定，不小心稍稍一偏，就会随草丛草叶滑掉到下面的积水里。虽然这种塔头最高也就一尺左右，可下面都是积水，而且有的看着上面长满了草，一脚踩下去那积水立即冒上来。泡湿了鞋袜。这条羊肠小道，野草萋萋，清晨一走，露水就会打湿了鞋袜。再加上过河，横穿草甸子，等到了校园门口，那种家做的布鞋已经像从泥水中才捞出来的一样。为了省鞋，也为了在学校一天能有个干爽的鞋穿，所以几个孩子多数时拎着鞋，光着脚丫走山路。到学校门口再擦干净脚，穿上鞋进校门。直到河水结了冰的时候，草甸子的积水也被冻住了，孩子们才能一路穿着鞋走的。然而那时节的寒气就已经很重了。往往脚都冻僵了，失去知觉了。不用说夏日里的顶风冒雨，更不必说冬天的严寒和披星戴月。单是中午带的两个玉米面窝窝头和一块咸菜，每天都吃得不饥不饱的。怪不得全村四个自然屯，几百户人家这样的大队，这些年来，就没有几个念中学的。女孩子念中学的，小春雪是第一个。她从小身体不好，大家都担心她坚持不了多久。这个要强的女孩儿，不但坚持了，一学期下来几乎没旷过课，且身体似乎强壮了不少。第一个学期结束，宗延阳考得全学年第一名的好成绩！宗延阳各科成绩都优秀，作文写得好，每次全校征文比赛她都会拿到最高奖。在国庆节，各校联欢演出时，她又以清亮甜美的歌喉而名动全校园！朗读比赛中，她在诗词背诵大赛获得一等奖！秋季校园运动会，宗延阳一个人拿了跳高，跳远，八百米障碍赛三个冠军金牌和一个优秀乐队指挥第一名。母亲对宗延阳的命理了然于心:女儿一岁起运，走的是七杀运，年纪小杀运自然就克身，不病就有灾啊！所以自小十灾八难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十一岁换运，正官。官，管也。升初中后会更加自律，学习会越来越好。不用多久，肯定就是升学生干部了！不仅能当班级干部，还能更高！”果然校委会发现了这个出类拔萃的初一小女生，任命她为全校的文娱委员，成了年龄最小的校干部。每当全校有集体活动，都由她这个小童星，落落大方站在台上组织合唱，从容淡定地主持节目。第二年五四青年节，十二虚岁的宗延阳又入了团，到暑期升任校团委书记。她的卓尔不凡，超出了大家的认知度，仿佛她天生就是来引领一个新的高度的。尽管外表还是个瘦弱的孩童。整整三年，全能的小春雪——宗延阳的鼎鼎大名，在青新中学就是个神奇的存在！ 第三章 七七年寒假的一天，外甥女李莲芳和李菊芳像往常一样又来舅姥爷家玩儿了。透过结着霜花的玻璃窗看到俩女孩走进自家院大门，春雪小眉头一皱拉过六岁弟弟延峰说:“她俩来找你玩了！去跟她们玩儿啊。”“她们不是来找你的吗？我男的不跟女的玩！”小小男孩脖子一梗。“嘻。还男的女的。你才多大呀！我藏起来，她俩问你就说我没在家。”说着小春雪忙找藏身之处，眼看也没什么太隐秘的角落，一着急就下到厨房东墙边的土豆窖里。里面很暗，刚下来什么也看不清。顺着木梯子下到底下，适应了好一会儿，觉得里面阴暗潮湿，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有一堆秋季存起来的土豆，在靠最里边的角落里还有一个长方形木头箱子。女孩儿好奇这里面装的是啥，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她走过去搬了一下还挺重，木箱上的油漆都斑驳脱落了，外面还用塑料布包得挺严实。因为光线不好搬弄了半天也没打开。好奇心驱使她赶紧登着梯子上来，见屋里没人了，也不知道小弟和俩外甥女儿去哪里了。她也顾不上去管，在抽屉里找到了手电筒又重新下到土豆窖底，借着手电光找到塑料布的接口解开绳子和层层包裹。终于露出木箱盖，费力掀拉开，里面是又一层塑料布隐约可见包的是厚厚的一本本的书籍。小春雪一下就兴奋了，心彭彭直跳，赶紧打开一看究竟。惊喜地发现里面竟有十几本书，《青春之歌》《苦菜花》《林海雪原》《西游记》《封神演义》《水浒传》《红楼梦》，还有几本短篇小说集和《唐诗三百首》《宋词选》。在这想找到一张报纸都难的穷乡僻壤，能见到这些大部头的书籍对嗜书如命的小春雪来说就是发现了宝藏一样的大震撼！简直就是欣喜若狂！爱不释手地摸着这本、抚扶那本又仿佛怕它们长翅膀飞了似的，全都搂在怀里久久不肯放下。直到手电光耗尽了，才惊觉时间太久了。选了《西游记》第一册，把其余又重新包好放回木箱子，才上来就被妈妈抓个正着。见母亲一脸严肃地询问，女孩觉得这个大秘密被自己发现是犯了大错，不敢正视母亲的眼睛。知女莫若母。赵云霞深知女儿的喜好，无奈这十几年来自己以及整个宗家受到的冲击实在是遍体鳞伤！简直就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女儿自小爱读书，怎奈不敢冒险让自己这费尽周折私藏的这些被打成大毒草的书籍重见天日！六十年代初是埋在娘家的地窖里，后来嫁来宗家，在盖了新房后挖了土豆窖，又分几次全部偷偷转移到这里。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就没敢让人知道她还有这些私藏的违禁品！今天被女儿发现了也是天意啊！虽然去年粉碎了四人帮，阶级斗争也不太提了，唯成份论也少有人再说了，但这运动啥时候又卷土重来也未可知！沉默了一阵还是叹口气对春雪说:“这些禁书，如果被外人知道了，就会给全家惹来大麻烦。甚至会再无宁日…”女孩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怯生生看着妈妈，眼泪汪汪的。最后还是母亲退让一步，允许只能是她自己一个人时能看这些书，不能让第三个人看见了！女孩听闻欣喜万分，搂住母亲下一千个保证，绝对守口如瓶！自此小春雪就把自己关在父亲给她单独间壁的小屋里。借口写寒假作业，小门一关，谁也不见，也不到外面去玩了。到三月份开学她已经读完了《西游记》全本和《红楼梦》全部。关键是这种线装书都是竖排版，还都是繁体字，她需要边看边查字典，两部名著阅读完了，她的繁体字也认得差不多了！以后的两年多初中生活，小春雪是在完成功课之余，完全徜徉在家里的藏书里。课外书不但没误了学习，还让她知识更丰富，语文学得好，文言文理解力强，译文用词准确，作文的水平更上一层楼！其他学科也似锦上添花。初中毕业，以全县总分成绩第二，语文第一的成绩考入县第一中学。 第四章李俊松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回屯在生产队参加劳动了。常言道:三辈不离姥家根，隔辈传的血统，李俊松遗传了姥姥及母亲的标致帅气，好多家有女儿的托媒人来李家说合。陈珍珍早就与老舅妈赵云霞研究过大儿子的命理。李俊松庚子年壁上土命，相合的命相只有甲辰年覆灯火命的女孩才是良配，不是这年生的姑娘一律免打扰。陈珍珍虽已经出嫁多年，但老舅家永远都是她的娘家人，遇事也都要回舅舅家去探讨个结果。主要是最亲近的老一辈就剩老舅了。尽管比自己还小一岁！就是在心里觉得亲，舅舅舅妈是自己最大的依靠。舅舅舅妈与陈珍珍及宗延君夫妻也是互相扶持，相互支持的不隔心的亲人！八零年，李俊松二十岁，因为村里的小学校缺教师，经大队开会研究通过，让李俊松进学校当了民办教师。虽然也是挣的生产队的工分，可是比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与土地打交道要轻松多了。当了小学教师后接触的人多了，眼界也宽了。在一次小学公开课学习时，认识了邻近公社——宁远的小学女教师宋彩云。这姑娘长得漂亮，口才好。俩人一见钟情，就悄悄地相互留下了联系地址。之后就天天互相写信倾诉衷肠。爱情这种事，没有是最装不出来的，有了更是瞒不住的。看到每次邮递员来都会有李俊松好几封信，大家就明白了，这是俩人靠鸿雁传书在交往呢！时间长了家里人也都知道了这事儿。陈珍珍与丈夫李新林一商量，委托住在屯子东边最能说会道业余媒婆巧燕，去邻公社——宁远，打听一下姑娘家的情况。带回来的消息是宋彩云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属兔的六三年生人。两个哥哥都结婚了，父亲早几年过世，与母亲跟着二哥一家住在一起。陈珍珍一听姑娘是属兔的心里不舒服。就知道这俩人命理是子卯相刑，年命还算是土金相生，但细究壁上土怎么可能生了金箔金！虽然金土的情义在！现在处对象啥也不在乎了，将来在一起生活了肯定就会出现各种矛盾问题！严重时可能还会影响婚姻稳定性。她直接就跟儿子说:“你跟宋彩云的命理不合，这门亲事我和你爹都不同意。”李俊松大不以为然:“这都啥年代了，还讲合婚合八字那些老理，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早就没人信了！破四旧这些年了，怎么还破不除你们旧社会残留的老观念！我是不信邪的。不让我们俩结婚，这辈子我就谁也不娶了。打光棍！”撂下狠话就再也不与父母沟通了。陈珍珍夫妻俩没办法也拧不过儿子，最后只好就随他心意去了。婚事都按儿子的想法喜事新办，一切从简。两家人见过面，一起吃了顿饭就算订婚了。只把家里三间房的西屋收拾一下留作婚房。俩新人去了一趟县城，买办一些生活用品回来就算旅行结婚了。但是由于宋彩云所在的公社与李俊松不是一个管辖区域，都是挣公分的民办教师不能调动，宋彩云为了爱情就放弃了原来的工作，来到宗永屯做了家庭主妇。李俊松总以为婚姻就是花前月下，并没有深刻认识到婚姻更多的就是柴米油盐的琐碎繁杂，还有风雨中同舟共济过日子。现实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只有在电影中才有花前月下，生活就是平平淡淡，结婚时间长了，哪里还有什么花前月下，轰轰烈烈，激情无限！有的不过是冗长枯燥的日复一日，琐事一堆而已。相互理解，包容，才是婚姻的长久之道。李俊松不但继承了母亲的俊美还志存高远，总想着出人头地。本身自己能说会道，口才流利，且写得一手好字。当民办教师并非理想，后来经熟人介绍，携妻子去河北做买卖了。在生意场上又认识各路神通广大的大咖们，也认识了一些商业界的风云才女。凭借自己的努力不但赚到了钱，也收获了很多美人青睐。被这花花世界迷失了自己，就像“盲人上街——目中无人”。不能时刻包容、理解妻子。放弃稳定工作不要，非得自己选择在市场中折腾。宋彩云虽出身农村，但心气骄傲，在发现丈夫李俊松外面有人的时候，就毅然决然的与他离了婚。宋彩云觉得自己当初不顾家人反对毅然放弃教师工作，到陌生的他乡与李俊松结婚，是嫁给了爱情。最后落得如此下场，是没脸再回老家见江东父老了。就一个人领着十几岁的儿子在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靠着做个小买卖维持生活。李俊松离婚后经历过几个生意场上的女子，最后总结出来，做买卖这些女人大都重利益，衡量倚重获得钱财多少而付出。没有多少真感情。自己心里想要的真爱就根本找不到！看着身边朋友哥儿们的二婚、三婚彼此都各有各的小算盘，藏着心眼，彼此算计着，最后都没什么好结果。心里也泄气了。但再回头想与宋彩云复婚，他了解前妻那眼里不揉沙子的个性，也不可能了。这样他就一心想着挣钱吧，再发挥自己专长——开书法培训班；又在某某直销集团当讲师……再后来还是按照当初母亲的训导，找到一个甲辰年生的女士结了婚，日子终于步入正轨，开始安稳生活了。 第五章 宗利国这年也满二十岁了，也只念了初中就回屯里来参加生产队劳动了！小伙子继承了父亲的高大帅气外表和母亲勤劳质朴的性格。宗延君早就跟老叔家商量过，儿子的婚事一定吸取自己年轻时候的经验，早早就把选择儿媳妇的条件公开了，宗利国辛丑年壁上土命，必须乙巳年的姑娘才相配。这个择偶条件一出，那些摩拳擦掌看好宗利国的人家都没办法了。因为自家女儿年纪都不符合。可巧西边胜利屯有个许家的妈妈在一次来宗永屯走亲戚时路上遇到了收工回家来的宗利国。一眼就相中了。一打听才知道是宗永屯老户主家的孙子。虽说出身成份地主。可是看那小伙子实在长得太帅了。错过实在可惜。还是托了宗永屯最能说会道的巧燕给自家闺女说合。好在自己女儿多啊！老大不符合条件，老二正合适！宗家根据巧燕的介绍。郑重请了许家二姑娘的八字用一张大红纸写上:乾造:宗利国辛丑年庚寅戌，甲辰日，乙亥时壁上土命坤造：许秀娟乙巳年，庚辰月，己酉日，戊辰时年命纳音：覆灯火命写完就把这张红纸供在西屋迎门的柜橱上，还点了草香。据传统说法三天内，家里不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故。乃大吉之兆，这门亲事可成。其后三天，全家人都小心翼翼，和和气气。生怕谁无意之举，冲破了利国的好姻缘。利国是个性格沉稳又极孝顺的孩子。觉得自己的终身大事听疼爱自己的老人们安排肯定是没错的。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眼看着表哥李俊松，因为婚事惹得全家人都别扭，结果也不一定多好！心里就不赞同。好不容易三天过去了，接着就是女家来相看门户。那天天还没亮，全家就起来忙乎。扫院子，收拾屋子，摆桌椅，擦门窗玻璃….直到庭院屋厨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时，隆冬的太阳刚在东山上露出了胭红的笑脸。大约八点多，许家一行十几人到了。这些宾客一下充满了三间草屋。他们看的还真仔细，先看院门是否坚固；再看杖子是否整齐；看过屋里屋外的布置；再问结婚时住哪间房；甚至还看猪圈鸡架和厕所。按农村当时风俗，只有这些细节都象模象样，规矩整齐，才算是个好的正经过日子人家。女儿嫁过来才能跟着过安心的日子。许秀娟在家就听母亲给自己描述对方长得多帅气，今天见了面，果然比预期还令人心动。宗利国对许姑娘的外貌也比较满意，还听媒人巧燕说姑娘为人爽快，聪明能干，也点头表示认可。经过一上午的相看后，女家代表们齐聚一堂。评议一番后，决定订下婚事。由媒人执笔当场写了彩礼单。养育金（彩礼)：凭赏手表一块，缝纫机一台；自行车一台；衣服：的确良两套；的卡一套；呢子大衣一件皮鞋冬夏各两双；其它内衣袜子适时化妆品一套。“山里路不好，有自行车也没多少用场。再说如今想买大件，需凭票。托人都不一定能买到”媒人巧燕帮着周旋，讨价还价一番。经双方的协商，把彩礼单中自行车免掉了。宾客们高高兴兴在这吃了中午饭，这样这门亲就订妥了。由老奶赵云霞择个好日子，让宗利国和秀娟去趟县城。照了订婚相，买了兜子（属于箱包类）寓意兜来贵子。红腰带，和几件随身衣物。回来后就去女家过了头茬礼。之后宗延君和老叔商议，“现在距过年还有一个多月，趁着农闲，生产队里的农活不忙，在年前最好把孩子的婚事办了。跟女家商量一下。孩子们年龄也到了，腊月里只有初十是最适合他俩、再好不过的黄道吉日。”经双方协商顺利定下婚期。家里就开始紧锣密鼓筹备了。收拾西屋，火炕用牛皮纸裱糊了，再用油漆刷了两遍。请老爷爷宗秉诚开始打制家俱。赵云霞和郑琴叫上表姐陈珍珍一起帮忙做四铺四盖的新被褥。一切按部就班进行得很顺利。吃过腊八粥，陈珍珍安排李莲芳和菊芳到表哥家帮忙布置新房。宗延君和郑琴一起到三十里外的县城去买菜。按当地风俗，结婚宴至少是摆四六的席。虽然这两年，家家都能吃饱饭了。可是这季节，只有初秋晒的干菜，及储备的酸菜土豆。每家办酒席，都是提前两天到县城去买青菜。这笔开销可不小！但别人家都这么办了，不随行就市，就怕会被村里人笑话。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随大流儿。李家姐妹协助大哥宗利国布置新房，活儿也不轻松。安置新做好的家俱，裱糊整个屋子。菊芳刚十五岁，干起活儿来，那麻利劲，大表哥都很服气。她性格活泼，风趣，时时让家里充满笑声。跟她一起干活不觉得累。轻松愉快中不知不觉就把活干完了。此刻菊芳像只叫喳喳的小鸟，边干活边逗趣:“大表哥，听说新嫂子挺厉害，你会不会得东北地方病:气（妻）管严啊？”“厉害不怕，只要讲理就行。”利国笑着回道“表哥，你咋不学我哥那样自己找个自由恋爱的对象呢？”菊芳逗趣地问。“我觉着婚姻大事还是父母的眼光比咱们独到，听老人的没错，决不会害自己孩子的！没得到长辈祝福的婚姻不会幸福的。”宗利国说出他自己的见解。莲芳手里拿着尼龙绳，往墙上比量高低，想钉钉子，征求大表哥意见:“幔帐绳钉这么高行吗？”“嗯可以，再低幔帐会拖地。也不知挂这通长的幔帐，有什么用！”利国随口嘟囔一句。“大表哥，你不喜欢挂，买东西时咋不跟嫂子说呢。不买这幔帐，还省下几十块钱呢！”三妹菊芳撇嘴道。 “我说不买好使呀！别人结婚不是都买嘛！咱也不能破坏了规矩呀。”利国分辩。“规矩还不是人定的！”菊芳得理不饶人。…………“三妹，去把新被褥都抱过来，叠整齐了，装被橱里，咱们今天任务完成了。看着刚裱糊好的天棚墙壁；油亮的火炕；散发着油漆味的新家俱；新房充满了舒适温馨的喜气。在此时的农村，能置办成这样已经是一流水平了！但愿他俩夫妻在这个小天地里，开始相亲相爱的新生活，早生贵子，白头偕老！黄昏后，宗延君和郑琴才从县城赶回来。放寒假在家的宗利民迎候在村头，通往县城的小路边。远远望见他们，从前边那座山脚转过来。他赶紧跑上前去，接过母亲手里的推车:“这么晚才回来，妈您冷了吧？”“母亲边抖掉围脖上挂的霜花说:”利民，慢点呵，推车上有鸡蛋，别嗑碰打了。”“您放心，我知道”。看看车上是些芹菜，黄瓜，豆芽，青椒之类的夏天蔬菜。虽说都是大棚里种出来的，在这寒冬腊月，碧绿的颜色也倍感水灵新鲜。晚饭后，屯子里那些，惯于忙乎红白喜事的叔叔，大爷儿们都不请自来。宗秉诚与宗延君商量着，明天在院子里怎样搭棚支灶。找了笔墨，让还在念高中的宗利民代笔列出菜单。又用大红纸，写下来帮忙人员的各自分工名单。例如：谁负责哪个屋子的烫酒，盛饭，上菜，烧火；主灶厨师是谁；由谁负责借桌，凳，盘子，碗筷；由谁挑水，劈柴等等。反正让利民写啥就写啥，让怎么写就怎么写。男孩子觉得还真挺有趣。最后做总支宾（类似主持人或司仪）刘叔叔说：“利民，这几幅对联我可不知怎么写了。你是念大书的，自己去琢磨吧。反正明天早上起来都得贴好”。写对联对于宗家人，倒不是个难题。宗利民自幼爱读书，也颇喜欢这种:对仗工整，上仄下平，横批揭示.补充.画龙点睛的句式。可是这次必须写得雅俗共赏，又要有新春新婚的气氛。没有现成的，一时也想不出佳句。要的又急，就只好胡乱拼凑其中两幅：洞房门：红花并蒂得佳偶便得终身乐；鸾凤双翔结良缘更须比翼飞。 横批：永结同心。大门对：喜地欢天喜燃爆竹庆丰年；笑逐颜开笑斟美酒贺新婚。横批：欣欣向荣第二天是初九，早起菊芳就手脚麻利地用浆糊把对联，双喜字都贴好了。那些得了信儿的，远道亲戚陆陆续续赶来了。这一天，宗家人就没站住脚。一会儿招呼四方的来客；一会儿又跑去找人；一会儿帮着厨房找家什；一会儿又帮忙干零活；到晚上又给远来的亲戚们安排住处；厨房里打夜做的厨师们，都熄火休息时，闹钟已指向凌晨两点了。看着那些刚刚炸好的点心，菜肴都摆在那。又怕被猫狗给糟蹋了，细心周到有担当的宗利民只好在灶旁就着余碳边暖和边看着。 腊月初十这天，天还没亮，全家就都起来了，忙着收拾打扫。妈妈郑琴和表姑陈珍珍，给宗利国换上一套半新的深蓝色中山装。菊芳又特意往大表哥脸上抹了雪花膏。又把那些闪亮的彩纸剪碎撒在他梳好的头发上。二妹莲芳把那朵写着‘新郎’的红花给他戴在胸前。这么打扮起来，宗利国更加英姿勃勃，挺拔俊朗了。“嗬，好潇洒俊逸的白马王子。”二表妹莲芳不禁赞叹。父亲宗延君用一张大红纸包着一摞折叠好的黄钱纸，对大儿子说:“到咱家的坟茔地，给你爷爷奶奶和祖先们送钱去。别忘了烧纸之前在每个坟头上压一块红纸。告慰先辈，咱家办喜事了！快去快回。”宗利国恭恭敬敬接过去，迅速出门去了。郑琴和珍珍姐开始忙着帮厨房开早饭，坐堂的亲戚们就坐了五六桌。按当地风俗，娘家亲要吃双席（寓意好事成双）。即在娶亲这家吃两顿饭。郑琴吩咐二儿子到村西边路口，迎着喜车。抬头看看东方，天际刚现一抹红霞。宗利民戴上棉帽，和刘叔叔一起带着本屯生产队里，赶车的老板子去村口等待着。虽太阳还没出来，皑皑的白雪映衬下，可以看清远方的大山。曲曲阡陌被积雪覆盖，象条条洁白的飘带，曲线优美伸向远方。当山脚下那条小路上，隐隐出现两挂马车，刘叔兴奋地说:“来了，小利民，快回去叫大伙来接亲”。宗利民转身往家跑去报信。早已安排好接亲的队伍，由表姑陈珍珍带队。老奶赵云霞代表着宗家老一辈和那些婶子大娘，七大姑八大姨及村里的姐妹们，呼啦一下出来二三十口，涌向西边村头。看热闹的孩子们，欢呼着尾随在后边一群。这时两挂喜车已到眼前。那两个事先安排好的车老板上前接过喜车上赶车老板子的鞭子，嘴里说着寒暄的话，却把车赶向路边的庄稼地。此时节大地覆盖着厚厚积雪。收割后庄稼茬子，隐约还能分辨出经纬。喜车在横垄地上，一步一颠簸，车上车下却一片笑声，这叫颠轿。这时，只见车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跳下车来。手里拿着两个红包，分别塞到两个接鞭的老板子怀里。这下俩人才笑逐颜开地，把车调顺到正路，赶向屯子里。村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嘻闹声，欢声笑语，就像春天解冻的玛延河流淌的桃花水，欢乐的奔腾咆哮，浪花激扬。喜车停在宗家大门口。接亲的人拥住送亲的人，接东西，搀扶握手，嘘寒问暖。不管熟不熟悉，那亲热劲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只有新娘子仍沉稳端坐在车中央。刘叔赶紧挤过去，笑着抱车上那个紧偎新娘坐着的小男孩。手里的红包，塞到这个压喜车的男孩手里。这时，李莲芳上前和傧相（伴娘）一齐把新娘搀到车边。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新娘子的哥哥）过来背起新娘。被引导着奔向新房。东北这里的风俗是，新娘子在拜堂前鞋底不能沾尘土。随着娘家亲入座，刘叔冲厨房高喊一声：“开头席啦！这个年代，平时每家都很少能见到点荤腥，谁家办喜事，大都是随便拿些贺礼，全家蜂拥而至，小孩子们更是趋之若鹜。头席只招待娘家客。席撤下后该举行结婚典礼仪式了。院里黑压压挤满了人，院中央摆好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四块用红纸垫底的盘子，里面分别装着:香烟，糖果，花生，瓜子。新郎的父母，老爷老奶正笑逐颜开地被请坐入正位。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新娘子脚下踏着两块用人往前倒换着的红毡子，跨过马鞍子，迈过火盆，走到八仙桌前。一对新人开始行礼，刘叔郑重其事地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交换信物。送入洞房！”孩子们随着一声呼喊，拥上来抢桌上的花生瓜子和糖果。几个年轻小哥们儿，手里的五谷粮伴着彩纸，一齐向新娘子撒去。女傧相忙用红纱巾盖在新娘头上，快速跑进洞房。这时刘叔又冲厨房高喊:“各就各位准备开正席！”娘家宾客一共来了四十人，算新娘子四十一人，新娘子到这边配成双，宾客们回去还是双数，这是当地风俗。娘家亲共开六桌，四六席的模式就是：四冷拼盘（什锦花色）；四热炒（滑.煸.炸.烩）；四荤（烧.馏.炖.焖）；四素炒；四甜菜；四点心。虽然做法花样不少，这年月原材料有限，也只是作比成样，多数是青菜和豆制品。总算在一派祥和气氛中送走了娘家送亲的车。接下来又摆了十几桌，总算圆满结束了这场，颇耗人力物力的民俗婚庆。晚上等闹洞房的人都走后，一对新人进了洞房，点起那盏娘家陪送的红灯。全体家人都长长出了口气。 第六章李莲芳在十九岁那年冬天，由父亲李新林做主，给她订了城里的一门亲。是县城一个比较富裕.吃红本粮的家庭。媒人是本村的大队长。据说那家的婆婆是大队长的亲戚。在一次来宗永屯走亲戚时，偶而看见莲芳就相中了。莲芳才十九岁，出落得婷婷娟秀，如一枝含苞的花朵。因家里困难，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裳，可那打了补钉的小褂，穿在她身上，一样显得圆润生动。常年在队里劳动，风吹日晒，可她的脸蛋，更是白里透红，像只熟透的水蜜桃。那双细长的大眼睛，总是含着温柔的笑意。说话慢条斯理，细声细气。从来没见过她发怒，生气是什么样。早就有本屯和外村的不少人家，直接间接来说媒。可是母亲陈珍珍都摇头说:“我们莲儿是先苦后甜的富贵命！将来是有大作为的！这婚姻可不能随便轻许！必须命理相合能够帮扶到运势，将来才能顺势发展！”这次来人提亲，也是母亲先看了男方家送来的庚帖，找舅母赵云霞一起细细地合过婚:“莲芳属兔，癸卯年正月生人，男方戊戌年属狗，卯与戌六合，戊与癸天干五合，年柱天地鸳鸯合，只是年命不太理想，这就是眼下还得受些磋磨，这也是她成长中该经历的！这桩婚姻还算是合适的。莲芳将来是有出息的，环境造人，遇机缘会有大作为。将来一定越过越好，幸福圆满。”温柔沉默的李莲芳也没说话，只是眼圈红红的默认了。后来才知道，为了还上大哥结婚时欠下的外债！家里要了男方家六百元的彩礼！男方家里有人脉关系，答应给莲芳安排个大集体工作。珍珍劝女儿说：“你长这么大，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添过，早点找个富裕人家嫁了，去城里怎么也比出天抱垄强。也省得在这个穷家受苦受累的。”可是到了出嫁那天，李莲芳还是为这未卜的前途的悲悲切切哭肿了双眼。那哀伤的眼神，让身边的兄弟姐妹们都明白了她心里的委屈和不情愿。虽是喜事，家人们的心情却沉重得象压着石头。望着接亲的马车消逝在茫茫雪野深处，母亲和亲戚们心里不禁都难受了好久好久。结婚后，莲芳回来住娘家，每次都是哭着回来。又百般不舍地哭着走。夫家没有其他手足，公公早年去世了，家中只有一个母亲，母子俩多年相依为命，生活里忽然多了儿媳妇，老太太觉得不能象过去那样，对儿子每事亲躬，周全照顾了。她觉得。是娶进门来的儿媳妇，打破了她多年生活的模式，她由不习惯，变成气恼，又把这些把怨气，都发在儿媳妇身上。每天硬是鸡蛋里挑骨头，什么‘乡下人不会做菜；乡下人不讲卫生；乡下人不会过日子；……一百个瞧不起，来自农村的儿媳妇。丈夫叫张为国，是个普通工人，本性懦弱，语言迟滞，整天没几句话。过春节时和莲芳一起回娘家来，粗矮的他让媳妇莲芳远远甩落在后边。老丈人丈母娘还是维护他的，除了大舅哥大舅嫂，还有个小嘴象刀子的小姨子李菊芳，尽拿他寻开心，攻击他取乐，他只会说：“别闹，别闹了。”那没经过风吹日晒却也黝黑的脸，那明显比常人短粗的手脚，小姨子背后形容他是落秧的茄子---没长开。父亲李新林为人处世圆滑，说话从不得罪人，为女婿辩解:是他出生时的居住地的水土不好，从小得了大骨节病。莲芳也说，他人挺老实，心地善良，还是个大孝子。私下对她还不错。只是当着他妈眼前不敢说什么。单从外表看，真的一点不般配。可惜了李莲芳这个大美人了！怎奈当时城乡发展的差别，造成了农村人就是在外在条件上比城里人地位低一等。也只能这样往前走下去了。可是受委屈的日子啥时候能好起来？虽说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经风吹日晒地辛苦干农活了，莲芳也有了个大集体的工作。可嫁个这样的丈夫，如此的生活境况又有什么幸福可言？李莲芳的情况在同龄的女孩中，还算是好的了。由于城乡差别，这些年，不少村屯里的姑娘向往城里人的生活，多少个人条件较优秀的，都先后想方设法去城里找对象实在不行了才返回来，再在农村选择。无非是想跳出农门，走出穷乡僻壤。她们的本钱就是青春美貌。而际遇是城里人不同程度的白眼。委曲求全找的所谓对象，不是死了老婆的中年汉，就是被城里姑娘挑剩下的‘残次品’。甚至不少竟嫁给了残疾人，最不可思议的还有嫁给智障的！总之想走出大山，就必须降低条件。城里的大门不会轻易为农女敞开，因为户口，工作问题，粮油供应关系等等限制，而这种以婚姻为跳板，为桥梁，条件错位的异样婚嫁形式，其代价太沉重，是否物有所值？这些农民家人们可衡量过？而且往往最后结果大都不很乐观。李莲芳的苦日子是从她婆婆去世后才结束的。改革开放后她所在的百货商场，都承包给个人了。她租赁了一个店面，做服装加工。为了扩大发展，她又特别到南方，拜知名品牌的服装设计师学习了服装设计。因为心灵手巧的天生优势，学成回来后做的服装样式新颖，款式时髦且做工精细，生意一直很好。再后来，就自己设计版型，招了一批工人，流水线加工服装。赚到了第一桶金后，就开了服装加工厂，做起来了批发服装生意，销售到全国各地。生意兴隆且越做越大，沉稳干练的李莲芳成了服装销售有限公司的总裁。丈夫张为国虽然没啥本事，但为人正直本分，心地善良。且对李莲芳一直非常好。他们的儿子张玉柱继承了莲芳的优秀基因，长得高大帅气又温文儒雅。师范学院毕业后，就回家乡的县城中学当了教师。没几年就因出众的才华调到了教育局工作了。李莲芳与张为国夫妻之间虽然不是十分恩爱，却也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相携相扶岁月静好！ 第七章80年，落实中央给“地富反坏右”摘帽政策后，宗利民终于被允许参加高考了。常言道: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宗利民与哥哥利国不一样，性格开朗，机灵又聪明。他是解放后宗永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被省内一所中医药大学录取了。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学府，但在这念中学的孩子都很少的穷乡僻壤也可以算是凤毛麟角了。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随着高考结束他与表妹李菊芳的恋情也被他大喇喇地公布于众，并表示他俩自小就青梅竹马好了很多年了，就是行事隐秘没被旁人发现，无论谁说啥也不好使，非彼此就不娶不嫁的决心！这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可是比宗利民考上大学还更能引街谈巷议的爆炸性新闻。特别是在年轻一代人心里更是地震级别！有羡慕，有佩服，更多的还是嫉妒和望尘莫及的非议！宗延君夫妻俩为此事多次去李家与表姐陈珍珍和李新林商量，俩孩子这情况两家大人怎么就没早点发现呢！一个是壬寅年属虎，一个乙巳年属蛇，自古就说蛇虎如刀锉！且一个金命，一个火命，这金火相剋明显就是不合命理。而且俩孩子属于三代旁系血亲，将来真结婚对后代不利！至于什么不合命理更是听不进去。再说得严重，逼得狠一点，俩人就说只要能在一起，将来宁可不要孩子，作丁克一族。“丁克”这个词屯子里的人都没听过，不知道啥意思。后来一经解释清楚全都傻眼了，看来这俩孩子早就研究过这些事儿了，不然怎么可能应对自如。显得有备无患！宗利民个性不羁，潇洒跳脱，从来就不按套路出牌；李菊芳爽朗大方，正在青春叛逆期，加之长得漂亮出众，自恃美貌而骄蛮！双方父母均表示无可奈何——劝不听，拆不散！最后实在没招了，决定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去考验吧。宗利民还得念五年中医药大学，等毕业了再说吧。反正五年后俩年轻人也才21和24岁！至于屯子里人们的飞短流长就只能忍受和装聋作哑。暑期结束，宗利民上学走了，菊芳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之余开启了每天盼望邮递员的生活模式。刚开始每隔三五天就会收到来自省城大学校园的带着挚诚之心情的书信。李菊芳那是幸福又激情澎湃。她是积极迅速回信，但毕竟文化程度有限，翻来覆去的也没什么新鲜的词汇，除了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好像越来越词穷。逐渐信来得慢了，菊芳是觉着怕打扰了利民的学习，写的回信也少了。寒假宗利民回家来后，菊芳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变化挺大的，说话处事不再处处谦让着自己；思路见解也不是自己能跟上的节奏；就是看自己的目光也不再是以往那么专注和痴迷了。甚至觉得对自己的挑剔也渐渐多了。——什么穿衣打扮品味老土，言谈举止不够得体；还经常戏谑她守旧不开放……面对相处多年的男朋友的种种轻视贬低，菊芳偷偷地哭了多次，就不明白了以前那个体贴入微，细心周到的二哥哥怎么这半年时间就变得这么陌生疏离了？他嫌弃的眼神，让虚岁刚十八岁的小姑娘深深自卑！惭愧自己的没见识，甚至痛悔自己念书太少了！不愉快的寒假过后，宗利民返校后不久，就给李菊芳来了一封信，提出分手！——理由当然是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共同目标了！李菊芳整个人都是茫然无措的，自惭形秽又伤心欲绝。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吗？都说环境造人，这速度也太不可思议了！小姑娘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下病倒了！不吃饭，也不说话，眼睛呆呆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这明显就是魔怔了。母亲急了，哥哥嫂子也不知道怎么办，手足无措的。甚至表舅舅，舅妈也来探望菊芳，面对女孩儿的状况，除了当着表姐一家痛骂那个远在外地忘恩负义的二儿子，再怎么劝说，也解不了外甥女的病症，最后舅姥姥赵云霞给开了副舒解肝郁气滞，健脾补益的中药:当归，川芎，熟地，黄芪让给女孩慢慢调理身体，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这样的情况老一辈人也是鞭长莫及。李菊芳的病缠绵了好几个月，经历众亲友苦劝，逐渐变得心灰意冷，发誓今生再不嫁人！宗利民自从与李菊芳分手，之后四年放假就再也没回家来。他大学专业学的是中医药，毕业被分到省城的大医院，专业对口，工作出色不久就考取了医师资格证，正式坐诊医科大的中医门诊部。他在学校里处了个对象。是他的同学。俩人有共同语言，同样的专业，毕业后不久就结婚了。但女同学家住城里，条件相对优越，对宗利民的农村家庭不屑得很。甚至他们结婚都没让家里的人来参加，只是宗利民写封信告诉一下。气得父亲宗延君这个谦谦君子都大骂这个不孝子！就当是没生养过这个儿子！郑琴也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但后来还是因为家庭背景及自小生活环境不同，宗利民与妻子俩人在一起过日子时间长了，才暴露出三观不合及习惯不同的诸多弱点，由争争吵吵演变成冷战，冷漠，疏离，到最后还是离婚了。离婚后的宗利民也一直没有再回家。觉得无颜面对故乡的原来的亲友。只是家信多了起来。无论如何父母都是惦记着自己的孩子，不管曾经做过多少错事，父母的心里都是放不下的牵挂。多年以后，宗利民在省里第一大医院已经晋升到心脑血管方面专家级，也算事业有成了，但仍独身一人，身边不缺各种各样的缘分，都被他冷冰冰地态度吓退。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恋爱婚姻生活有了恐惧阴影，再不敢轻易涉足。宗利民三十六岁本属年，单位新分配的医科大学研究生里有个叫刘采薇的女孩，因为工作上的交集，逐渐从认识，熟稔到关注，有意接近到锲而不舍的倒追求他……宗利民在反复挣扎之后还是决定与远在老家的父母商量一下，征得家里人的支持。父亲母亲这么多年虽远在故乡，却都在为了他的婚姻暗暗着急，但毫无办法。这次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喜出望外了。当得知刘采薇是属马的时候，全家人都兴奋起来——因为寅午戌三合火局，命相上金箔金与天河水，金水又相生，家里人都庆幸老二宗利民终于步入了正轨！今后的日子才应该是顺遂了的！转过年，刘采薇给宗家生下了个大胖小子，婆婆郑琴去省城探视过后，终于眉开眼笑地回家来才算真正放心了。 岁月轮回时光荏苒，直到了辛巳年，春雪辞了在大城市中学任高中语文老师的职务，经营起名预测连锁店后，招收培训学员。李菊芳经在老家多年沉寂后，终于想出去闯闯了。索性背井离乡，就跟着春雪一起走上了学易的路。母亲赵云霞不禁感叹:“没想到雪儿走上这条路，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干得轰轰烈烈！这孩子命里与五术有缘，加上她那股执着劲，干啥事都要求干得最好！能有今天的成绩必然啊！难得的是李菊芳虽没念多少书也机缘巧合学了此术！真是让人羡慕！你们这茬人赶上了好时代！当大领导的眼界开阔，胸怀天下，注重弘扬传统文化！该着国家要兴旺啊！”再后来李菊芳在三十五岁时遇到了她命中的真命天子。戊申年生人的梁智杰----这个虽然也是农村出去的苦孩子，却把家俱家私生意经营得兴隆红火，有自己品牌，自己的专卖店，自己的设计策划公司的董事长。唯独没有时间精力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在一次搞企业管理策划研讨会上，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搞环境风水策划的菊芳。两人整体布局和设计理念、思路不谋而合，彼此都留下了好的印象。再加上周围朋友们的撮合，家里人的催婚也让这俩人都有了紧迫感。开始李菊芳还觉得比梁智杰大几岁怕他嫌弃。后来回老家过节时，由于长辈的催婚聒噪下，菊芳无奈透漏一下梁智杰的概况。这桩的婚姻的配置，得到了母亲陈珍珍的认可！还特别找舅姥姥研究了菊芳和梁智杰的命理，不禁欣喜万分地分析:梁智杰是大驿土命，咱菊芳儿是覆灯火命正生助他！而且年命申与巳六合！女大三，抱金砖！娶了咱菊芳保证他的生意，财运会越来越好！…………于是长辈们积极参与，各方面找机会联络对方家人。梁智杰的家里人们，也都在见过李菊芳后，一致认为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这个命里注定的缘分呢！得到双方父母家长的祝福，终于彼此结束了单身生涯。共携手步入婚姻殿堂。总算了却了父母长辈们的心愿。 第八章常言道: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早起还彩霞满天晴朗明媚，没到中午就积起层层阴云。小春雪昨天傍晚从县一中回来取下周的口粮，再有几天就到高考的日子了，她跟父母说只拿一周的口粮就够了。这三年她大概都是每隔三五周就趁周日从学校步行回来拿口粮和须换洗衣服。三年的高中锻炼了女孩儿的体魄和胆量——走三十里的山路也不觉得太艰难了。今年是分田到户第一年，人们从生产队到个人承包还有很多不适应，以至于自家的田地种些啥都是参照以往生产队时的种法，有不少人家又种了亚麻——这种变现比较快的作物。宗秉诚家今年也种了，目前这个季节正是快到亚麻秋了，全家人都往地里去了，忙得不可开交。赵云霞起大早给女儿炒了去年腌的芥菜疙瘩咸菜，装到玻璃瓶中，称好需要带走的苞米𥻗子。嘱咐小春雪吃了饭早点回学校。她就忙着去地里干活了。春雪看着母亲来不及收拾的屋子，赶紧打扫干净，又帮母亲把中午饭做好温在锅里，才收拾自己的东西把换洗衣服装在书包里斜挎在肩上，背起粮袋拎着装咸菜的玻璃罐头瓶就踏上返回学校的山路。刚走到南大岭下，一阵一阵的雷声由远及近炸响，闪电仿佛把黑色的云层撕开一个大口子，豆大雨点瞬间就劈头盖脸砸下来。附近也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小春雪赶紧在书包里找出之前备着的一块塑料布挡在头上，继续艰难往岭上走。山路不一会儿就泥泞不堪，那双家作的布鞋已经湿透了，一步一滑，雨水顺着手臂倒灌进袖里。顶着暴雨，快攀登到大岭的至高点了，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山坡快速滚下去，坡太陡了根本停不下来，直到半山腰有块山石挡了一下，才随着惯力翻到路边的山沟里。大概又过一刻钟，雨渐渐停了，一辆牛车慢悠悠从县城方向回来，车上装着化肥袋子，除了赶车的小年轻，车上还坐着俩中年农民，三人是太平屯的，大早起去县城农资店买化肥，打算给庄稼追秋肥，没想到回来路上遇到雷雨天，恐怕化肥被雨水浸泡失效了。见是雷阵雨来得急，过去得也快。三人就在大岭下的树荫底下避一会儿，见雨停了继续往回赶。下岭坡道老牛车却也快不了，行到半坡就看见有个小半袋粮食落在泥巴里，三个人好奇就跳下车去捡了，又走十几米见有个玻璃罐头瓶打碎在一块山石旁……虽雨水冲击泥路，但仍有明显的划痕，顺着就发现了那个山沟里的女孩儿趴在泥水里无声无息。三人吃惊非小，赶紧停下车，来把女孩抬起来，这十里八村人都认识，知道只有宗永屯的女孩宗延阳现在县城读高中，一见这样的情况，三人都急了:“这不是后屯的宗家小春雪吗？”“是啊没错！这准是下雨赶路不小心摔下来的！”“这女孩儿可不得了，听说学习可拔尖儿了！这学上得也真不容易啊！”“这摔得可不轻，得赶紧送医院去！她家里大人肯定还不知道呢！”经三人商量，把车上的化肥就地卸到路边，由俩个人把女孩拉上送去医院，再由那个赶车的年轻人快去宗永屯送信儿。宗秉诚和赵云霞带着儿子在地里割大草，看下大雨了才跑回家里，见锅里的热饭就知道女儿临走给做的，一家三口正好趁下雨时吃了饭，刚放下碗，就见前边太平屯里的小伙李全跑进家门！大口喘息未定告诉他们一个震惊的消息:春雪从大岭上摔下来出事了。夫妻俩啥也不顾了，留下儿子看家，随着小伙李全一起去了县医院。当他们连跑带颠地赶到时，那俩乡亲也刚刚把春雪送进了抢救室。据说女孩儿一直都在昏迷中没醒。不久宗延君和郑琴来了；李俊松和李菊芳也来了；还有屯里的几个乡亲听说了也都赶来了。赵云霞心疼得哭肿了眼睛。见到这么多人赶来，不禁喃喃:“都怪我，光顾着忙地里那些活儿，对雪儿关照的太少了！明知道她快考试了，还让她自己回来取粮。这三年了，都是自己来回走，拿粮食，拿咸菜也都是她自己收拾装好的。本来以为七号就考试了，这个星期天她不会回来了。谁知昨晚突然又回来说没粮了，今早起我们俩就带着延峰，忙着去苞米地割大草了。她说收拾好就返回学校。等我们仨跑雨回家时，雪儿已经走了，还给我们做了午饭。也不知道啥时候走的！来雨了咋就没找个地方避一避呢！背着粮袋子就沉，山路被大雨一冲肯定是太滑了，坡又太陡！多亏了遇上太平屯的好心人了！”晚上八点多，手术室门终于开了，几位医护人员走出来，大家一齐上前询问情况。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医生说:“病人头部受了撞击，导致昏迷，有脑震荡，目前还在观察期，暂时还不能移动。右小腿骨折已经做了固定处理，身上多处划伤，磕碰伤，不算很严重，已经都做过处理，慢慢恢复吧！”知道了具体情况，三位太平屯的乡亲由宗延君郑琴及宗永屯亲戚的陪着赶回村去了。直到第二天上午小春雪才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听大家告诉她经过时，她急得哭起来:“我就要考试了！怎么办啊？”母亲心疼地劝她:“都伤这样了，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今年赶不上统考了，咱明年复读再考！”这个打击太重了。小女孩只要说起来就哭:“这三年的辛苦都白受了！就差这最后一搏了！”春雪在医院住了一周，就出院回家慢慢调养了。农历六月末，七月初也正是农村进入亚麻秋的忙碌季。以前生产队每年都有这项属于经济作物的种植。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三伏季节。男女老少齐进地，把成熟了的亚麻薅下来，再抢种上秋白菜。然后趁着晴天抓紧晾晒还嫩黄的亚麻。大太阳底下晒几天，麻杆变成金黄色，就可以摔打，脱种籽了。最后打成大包，拉到县城的麻纺厂卖了。每逢夏季末的这项收入，虽然不多，也能解救一下青黄不接的燃眉之急。给贫饥的生活添补些口粮，油盐等生活必须品。宗秉诚一家一连十几天早出晚归，在地里抢收亚麻。连十三岁的小延峰，每天都跟着到地里帮忙。春雪的伤腿还不能动。每天早晨上地之前，母亲把她的中午饭温在锅里。惦记她自己没办法吃上热饭。放署假在家的李俊松中午有机会都过去帮忙照顾一下。实则午饭也就是两个窝头或一碗大𥻗子，没啥营养。看着她受伤后逐渐憔悴萎靡的样子，每天李俊松想方设法，给这个曾经三年一起走上学路上的同伴、同学兼小姨的女孩做个小菜或煮碗菜汤。有时是黄瓜，有时是西红柿，有青椒，有白菜或茄子土豆，豆角。看园子里有啥现结出来的菜蔬，也就方便为之。每当此时，小春雪感念这个比自己还年长六岁的外甥的细心周到，也会打起精神回应一下，调皮地给他来首打油诗:“大雨哗哗淋湿墙，（无盐）诸葛无计找张良。（无蒜）关公跑了赤兔马，（无姜）刘备抡刀上战场。（无酱）了解她口味清淡，这是要求不要放这些东西，把汤菜做成自然味道。不禁对视哈哈大笑。窗外阳光都那么明媚，挥洒自由烂漫的光束；空气格外清纯充溢甜蜜的花香；小窗外夏季的果树叶和各种花卉比春天还碧绿烂漫……有时不是李俊松来，就是他新婚的妻子宋彩云过来安慰这个小姨。李菊芳在劳动之余也常过来照顾她，变着花样逗她开心，转移她的注意力！在此八十年代初，所有的信息来源，几乎都是村里电线杆上的大广播喇叭，和仅几户人家里有的半导体。还有就是小学校少得可怜的几张报纸。每天收听电台广播成了人们农活儿之暇唯一的娱乐。听新闻，听音乐。收听小说连播，戏曲选段。每周一歌便是人们学唱流行歌曲的最好途径。小春雪对音律的敏锐超乎想象，无论美声唱法，民族唱法还是通俗唱法，一首新歌只要听两遍就会唱了。且各地区的民歌都会几首。更难得的是，每种戏曲或地方戏都学唱得字正腔圆！什么黄梅戏，京剧，评剧，豫剧，越剧，吕剧，梆子！通过雪儿姨，李俊松才知道。就大鼓还分京韵大鼓，京东大鼓，东北大鼓，西河大鼓！她每个剧种的曲目都会唱几段。尤其家乡的龙江剧，吉剧学唱得悠扬婉转，声情并茂，不输专业演员！当时正流行李谷一的歌曲，她最喜欢电影《知音》的插曲:“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听雪儿姨唱歌亦如天籁，那么令人沉醉入迷。在一起相处时间长了，越发现雪儿姨的兴趣爱好很广。除了爱看书，喜欢诵读唐诗宋词，喜欢对对联，还是个猜谜高手。她拟出上联来征求下联；有时还自己制谜给大家一起猜。李菊芳和宋彩云为了雪儿姨能安心养伤，每天来看望，参与猜谜对对子，陪她解闷。小延峰更是凡事都掺和，插科打诨来博得姐姐一笑。姐弟俩的感情很好。李俊松也在学校的报刊上找了些有趣谜语供大家猜。1峨眉第一峰（中药一）:穿山甲2.出口衬衣（医务用语二）:内服外用3祖先原系巴黎人（法律用词一）:根本法4营业执照（围棋术语）:做活要点5请（气象用语）:晴转多云6.布谷声声又催春（广播用语）:第二次播音开始7婴儿学步（水浒诨号三）:行者，小遮拦，没遮拦8亚（成语二）:有口难言，居心不良9赤橙黄绿青蓝紫（化学元素七）:镁铯铬铕钚铜10渔阳鞞鼓动地来（本省地名）安达二外甥女李菊芳虽比春雪还大了一岁，但文化就小学的局限，而小延峰也刚读初中，对这些都不得其法，不入门。但为了让春雪转移注意力，安心快些把伤养好，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来陪着她解闷。多数时，都是李俊松和宋彩云与雪儿姨在彼此应对中体会着无尽的快乐！渐渐宋彩云与雪儿姨之间建立了超出亲情的友谊。小春雪天生冷情，喜欢独来独往，不爱热闹，沉默惜字如金，无论家人还是老师同学，只要你不主动找她说话，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旁若无人。即使是在青新中学念初中那三年里，出类拔萃的她也没有知心同学朋友。教过她的老师都说她:真正的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学习和提升自身能力上，仿佛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与宋彩云成为好友也是源于她养伤期间的悉心关照，还有宋彩云身上的卓尔不群的气质。转眼暑假在两家人的陪伴，照应，宽解慰藉中很快过去了。春雪身上表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右小腿骨折还没愈合，不能着地行走。看着小弟延峰去上学了，她焦急懊恼，暗自伤心流泪。母亲劝她:“今年开学来不及复读，那就明年，反正你年纪还小，等两年才跟同龄人一般大。”父亲也说:“只要你养好了身体，还想上学，啥时候咱家里都支持你！” 第九章　暑期开学后，宗永屯小学校有位教师因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而生了二胎被停职。师资空缺，中心教育办经研究决定全乡招考，择优录取一名民办教师。考试时间定在九月十三号。得到这个消息，李俊松兴奋地跑去告诉春雪姨一家。动员小姨春雪去应试。她倚在小桌旁沉默良久，眼眸幽深，长长的睫毛半垂。看不到情绪，但脸上却明显的无奈和不情愿。最后还是父亲劝说:“去考一下试试呗，咱不一定非要去当老师。你去考试就当检测一下，你这些年努力所学，与别人差别有多大！也只当补上没参加高考的遗憾了。”…………禁不住大家伙一起力劝，还加上大家各抒己见的激将法，她终于还是答应十三号去应试了。九月十三号大清早，父亲套上牛车，拉着腿尚未恢复好的小春雪去十里外的乡里中心校去考试。当时应试者几十人，多是各个村屯的成年男性，女的寥寥无几。经过三场笔试答卷宗延阳脱颖完胜得了第一。远超第二名几十分！小春雪也没想到考试结果是这样出乎意料。据她自己说法就是，挑好作的题目随便作答案，三场考试她都是不经意地应付了事，都没检查一下就交卷子了。周围认识和不认识的乡邻们也是一片赞叹和羡慕嫉妒恨。“这么多大老爷们，竟考不过个十七岁的小丫头！”“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胜任教师职位？会教啥呀？别把孩子们都带累得更淘气胡闹吧！”各方议论纷纷，但经此三场考核，规定好的择优录取，已成定局。好在中心校按就近原则，把最年轻的新进教师队伍的宗延阳就近分配到宗永屯的小学校。成了一名挣工分的民办教师。到此刻她也才心情复杂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经过简单的备课准备，宗延阳拄着拐杖就上班了。接任了四年级的班主任。全班二十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瞪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老师。课堂上一度喧哗，她刚开始讲课不得其法，学生们根本不注意听，不按时完成作业，课堂秩序混乱不堪，打闹的，吹口哨的，吃东西的……她开始伤心气恼。却没有退缩，凭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细心研究了解班里每个学生的个性特点……后来不久，她逐渐摸清每个学生的个性，实行个个击破。她变得专注，有耐心又细致入微了，没多久班里就一派平和了！多数时候下课后，她都不回教导处（办公室）。和她的学生们在一起玩儿；给学生讲故事，开班级故事会。《中国优秀童话》《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甚至《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封神演义》《隋唐英雄传》……都成了她的故事蓝本！这穷乡僻壤，文化贫瘠的地方，别说小孩子，成年人有几个听过这些个新奇有趣的故事！没多久，她走到哪儿，学生们前呼后拥，爱上了他们的小宗老师！语文课余暇，她就教学生们背诵唐诗宋词。从开始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有次几个老教师好奇，组团去她班级观摩听课。李俊松是怕老教师们找雪儿姨的麻烦，也跟着一起向她的班级位置走去。距离挺远就听见学生们在背诵:“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人间清暑店；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观山对玩水，绿竹对苍松，雪花对云叶，芍药对芙蓉…………“这是《声律启蒙》！”有个同事说。众老教师都欣喜地听着这琅琅的童音不愿进去打扰。周校长从开始的忐忑担忧，到后来却反过来是对着大家发牢骚:“这届学生算是全毁在了小宗老师手里了！都教学生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不务正业嘛！”…………春雪的好歌喉也派上了用场。原来的小学校是不上音乐课的！虽然教导处的黑板上，课程表里写着音乐，美术，体育但从来没开过课。一来没教材，二则没师资。这些老教师都三十多，四十来岁文化不高，没受过专业培训。谁也没那个艺术细胞。自从宗延阳老师来这上班后，她把教导处角落里，那架破脚踏琴鼓捣得能出音了。开始教她班里的学生唱歌。《劳动最光荣》《我向党来唱支歌》《娃哈哈》。当时正流行台湾校园歌曲《外婆的澎湖湾》《踏浪》……后来其它年级的学生们羡慕地听着四年级班里传出来的嘹亮歌声，也都强烈要求学唱歌。这样经校长做动员思想工作，“盛赞”小宗老师年轻有朝气，应该能者多劳嘛！替每个班主任多分担一下！……就这样后来每次上音乐课，就把几个班的学生一起安排，挤进一间教室，由小宗老师一人，边踩着那架破脚踏琴，边教全校的学生们学唱歌。开始认识简谱，1234567……后来发现。还教五线谱，什么间名，唱名……其他老师好奇也去观摩小宗老师的音乐课，就见在黑板上画着一排排五条线及很多“小蝌蚪”和不认识的符号。回到教导处都不免啧啧称赞！校园里有了歌声，她还组织在每个周末举行一次全校歌咏比赛。优胜班拿一周流动红旗！每次她教的那个四年班级，学生们会背诵的诗词最多。歌声也最响亮，最齐整。优胜的红旗总是被她们班拿走！四年级的美术课也开展起来。小宗老师教学生素描写生。学画铅笔画，蜡笔画；水彩画学习色彩的和谐搭配；做手工，做小风车，小动物，折纸，拼图，甚至用黄泥捏各种小物件、小模型；课余时间带学生们去田野采野花、野果，回教室用瓶瓶罐罐做插花说这是立体画；还利用土花盆播种植物花卉，让学生们每天写观察日记，记录植物发芽生长过程。课间活动也从原来的散漫打闹变成:踢毽子，打沙包，跳绳，跳皮筋，拔河比赛，打羽毛球，老鹰捉小鸡；到了入冬下雪的日子，更是与学生们一起堆各种形态的雪人，打雪仗；她就像个发光体一般灼灼精芒，有无限的潜力，吸引着老教师们、家长们和全校学生们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就想靠近她。李俊松从刚开始的担忧，维护，提醒，渐渐变成了吃惊，诧异，欣喜，欣赏，佩服！半年来，她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她的班级，她的学生身上。与孩子们在一起是那么欢乐融洽，自然洒脱。学生们也都真心喜爱他们无所不知的小老师。也不知谁还给他们的小宗老师起个绰号:百科全书。哪怕星期天休息，她家里也常聚集来不少学生。有问作业的，有来学手工的，有来学唱歌，学戏曲的；甚至有来问生活妙招，偏方的！孩子们一致都说，星期天在家整天见不到宗老师就特别想念！最不愿过星期天了！期末又到全乡统考时候了。宗永屯小学四年级,不但没被小宗老师耽误了，带进沟里。还从历年的全乡总分倒数第二、三；一跃成为全乡四年级组总分第二！这真是史无前例的！ 第十章宗永屯小学，还有民主屯分校和太平屯分校两个自然屯教学点，共有九位教职员工。除了周校长是师范学校毕业的挣工资的公办教师，还有陈老师和姜老师是老教师，年限高已经转正了。其余人都是挣大队工分的民办教师。除了新考进来的宗延阳小老师还没成家，李俊松也刚结婚两年，其它都在三十多、四十多岁的年纪。每个人家里都是老小一大家子，都种有十几、几十亩的责任田。一到农忙季节，都要趁早晚到责任田里忙碌，多有上班迟到、早退现象。全体都这种情况，法不责众，校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忙种忙收的季节不等人啊！每当农忙季，学校必要放农忙假一周。太多农活儿赶不及的，还有的老师要请事假！这样难免就把学生的课程耽误了。往往期末统考前，集中赶进度，恶补课程，效果自然都不理想。所以多年来教学质量不高，成绩在全乡十几个村屯的学校比较，仅占中下水平，每年能考入中学的学生也没几个了。过了元宵节，就是每年开学前中心校教育办的培训班开班时间。全乡十几个村屯加上一个林场学校共有一百多名教职员工，齐聚一堂。由中心校长及教育办主任等几位负责人主持。培训班都是为期一周左右，主要是贯彻学习上级的教育精神，向先进的学校学习经验，努力提高自己的教学质量！表彰上学期的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年年如此，老生常谈。宗延阳和李俊松老师还有一位教六年级的张老师同住宗永屯。每天三人相约着起早贪黑，顶风冒雪地按时去参加培训班，连续七天下来也是非常辛苦。培训班结束，紧接着就是新学期开学了。阳历三月一日的东北仍旧冰天雪地冷得很！教室的房子简陋四面透风，室内中央生一个小火炉子的热量根本驱散不了严寒。师生们的手脚多有冻疮。老师们都是成年人，有多年的经验，注意些还不至于太严重；孩子们有的小脸和耳朵也不同程度的冻伤，手红肿的握不住笔。今年学校来了小宗老师。她极其心疼学生，求教了懂中医的母亲，得来几种针对不同症状，治疗冻疮的药方，配合偏方给全校患冻疮的孩子免费治疗。1.棉花烧灰用芝麻油调和涂在患处2用经霜的辣椒秧加茄子秧一起煮水熏洗患处。3把山楂放炉子上烤软捣成泥敷患处4黄柏加雪水煎汁再溶化芒硝涂抹冻疮处5.生甘草30克，桂枝15克入暖水瓶泡两小时后先熏后洗患处。每剂加水可重复用2次，三剂为一疗程6.川桂枝，白勺，赤勺各6片，大枣12枚每剂煎3次，1、2次汁内服第三次汁浸洗患处（此方温经通络散寒活瘀补益气血）另外宗延阳还特地到县医院买回来预备了不少红霉素软膏，以防局部感染！根据不同症状对症下药，悉心照料每个患儿，按剂量按每个不同症状施药。在她悉心的护理下，果然不久就见大多数学生的各处冻疮都见效疗愈了。家长们都很感激，纷纷说这才是真心对孩子们好的合格教师！她的四年级班里每天都是书声琅琅，笑语清脆:“江对汉，绿对红，雨伯对雷公。茅店村前，皓月坠林鸡唱韵；板桥路上，清霜锁道马行踪…………晨对午，夏对冬，青春对白昼，古柏对苍松。……肥对瘦，窄对宽，黄犬对青鸾。…………陌上芳春，弱柳当风披彩线；池中清晓。碧荷承露捧珠盘”……………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笠翁对韵》《千家诗》《唐宋诗词精选》……都是孩子们这学期争相背诵的口头常句。过了春节，县文联和县文化馆联合办起了《蚂蜒河诗社》。县教师进修学校也办了《红烛文学社》面向全社会征稿。一向沉稳的小宗老师也兴奋得跃跃欲试。四月中旬，新一期《红烛文学社》的社刊忽然寄到学校，收件人是:宗延阳。 在第三版有一篇属名:宗延阳的文章《命运的旋律》《命运的旋律》____宗延阳黑夜来了,太阳失意了.谬误唱歌时真理失意了 .一切都由悲和欢两种因素组成.宇宙有两张脸谱,其中一张布满严寒狂风雷霆---世界由两只曲组成,其中一曲是矛盾沧桑争---生命是两杯酒,其中一杯斟泪颠沛苦痛.人生是一盘没有胜负的棋;一首苦乐交融的歌，平坦和坎坷充斥着整个历程.我生在春寒料峭的子夜，常觉得暗示了我的一生 .生活的途难似攀山的路 .狭窄.曲折甚至荆棘从设，坎坷横生.命运象风，不容你捉到，不准你看清.你以为看清了吗?悄悄走近,它又隐遁得无踪.举步时以绿洲为目的,却偏是沙漠无歌的旅程;彩霞飘空时谁料乌云正丛生?`久而久之,有人服从了命运的摆布,和忧郁结伴,携消沉同行。在她任性的高低强弱中了此一生."人生如此"一曲流行!无意修改旋律,用低沉的"看透"作它的和声.经历了痛苦，最终认识了它,命运引吭的不总是悲歌,它只是一只曲的命题,悲与喜的乐章要由自己谱成。即使已成为永恒的旋律,指挥者的风格和胆魄，也足以化悲为壮.不羁天性做弦,演奏它别有一种豪情.我将那个强音组入命运的音河,扬起的浪花里竟有欢乐奏鸣.命运的歌，就是将带泪的唱做强声!太阳被夜吞没，可它总是一次次升起.真理被忘却，它自屹立不倒，象云雾中的峦峰；寒冬过尽，春自然到了.把泪酿酒就会壮志,矛盾是数学题，演算多了终能解通。争得生命的主动是种艺术，却非不能.痛苦充实了我,我改写了痛苦.命运亏待了我,我回敬他笑声.从中得到的秘诀--冷眼向着痛苦,它就不再是苦痛!” 宗永屯小学校内包括周校长在内的六位老教师都不淡定了----这个小丫头进学校半年多，在本校内就闹腾得天翻地覆！刚开始看在她还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女孩子份上，不太与她计较了！历年来保持的全乡倒数第二、三的总分成绩，这次统考，唯独她的四年级成绩一跃升到了全乡第二名！这次集体办班时还得到中心校领导的表扬。这是明显的打脸啊！并且博得了全体学生及很多家长的赞誉！这啥时候又大胆妄为，敢去教育办的刊物上发稿件！让这些资深的老教师脸往哪搁嘛！于是背地里老家伙们议论纷纷，当着她的面，不免说话都刮风掺沙子----连讽刺带打击的！哪知道这位小宗老师，对他们这么大的反应却是平淡漠然！置之一笑而过。没有老教师们预期的怨怼反驳。她如入无人之境般进出办公室，完全把这帮老顽固当成了空气！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他们更加恼火了。变本加厉地警告她:“在这个地方上班，就得遵守这的规矩！出风头没好下场的！”甚至还威胁她:“露多大脸，陷多大魇！”她一贯的淡然冷漠，置若罔闻！清幽淡远。李俊松跟这些人相处了这几年，深谙他们的路数，俗话说:“文人相轻”他们虽称不上文人，但在这穷乡僻壤也算是多少念过书的人。自然有那么点优越感！那些迂腐穷酸的旧时习气都还沾了些。农闲季节家里活儿不忙时，上班课余，他们的爱好就是凑在一起甩扑克，打麻将，然后聚一起吃吃喝喝，经常造得乌烟瘴气。半醉微醺时候再说说黄段子。实在也没其它的追求了！多数都是民办教师，挣的是大队的工分，没有什么保障，说不定哪天调来个吃公家饭的，就挤下去回家种地了。所以没几个把教学这行，当作长远事业来干的。宗延阳考进学校来是个意外，年纪太小，又比他们大多数学历高，赤子之心满腔热忱，多才多艺，又一心扑在教学上，没高山就显不出洼地。自然就暴露了他们的不足，无形压力好大！这场风波似乎对宗延阳没什么影响，她依然故我。漠视这些人的小动作。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过不久，又有《蚂蜒河诗社》寄来了社刊，上边古韵新风栏版发了她的两首词作:《风入松》 故园客地风雨狂 天妒失梦想难谐浊世郁怀锁 凄凉彻，无助无傍 慧质兰心谁识？ 知音人海茫茫 愤笔伏案亦愁伤 诗韵谁磋商？ 历尝骤雨疾风劫 苦捱度，百转怨肠 高风寄与何处？ 暗泪潸，己寻常。 《踏莎行》学海失标,智峰迷径,仲夏忽陷荒泽泞。轩闭新景隔俗嚣,栏凭旧卷烦思兴。命途多舛,运违累病,绿浓蔷菲午梦醒。孤依桐荫数古今,撷菁弃芜天道行 李俊松在两边极力调和着，想方设法化解双方矛盾。当然若老家伙们真的有实质上对雪儿姨不利的迹象，他可不能惯着他们！----该出手时就出手！看他们也就是逞下口舌之快。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何况雪儿姨一贯我行我素，俯瞰风景的心态，他也就释然了。私底下对雪姨说，不用理他们的无理取闹。 第十一章古语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八四年宗延阳十八岁，在农村也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以前宗家女儿春雪对于十里八乡任何人都是不能企及的存在！她博学多才，冰清玉洁的出尘气质，还有姣好容貌，高挑身材，犹如婷婷白桦的清绝，就没有哪个农家可以攀得上，根本不在一个级别，甚至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去年秋季考进小学校当了教师，就仿佛仙子一下跌落了凡尘，周围有不少的人家又动了心思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回来当了个破小学老师，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啊！论干庄稼活她会干啥？她能不能吃那苦啊？有多高文采在农村也用不上啊！于是就有不少人家托媒人来探口风，有的甚至托关系都找到了表姐陈珍珍。实在推脱不了陈珍珍只得来舅舅家商量这个事儿。陈珍珍与舅妈赵云霞一直关系很好，但从没听她提过女儿的婚事。当她说明了来意，赵云霞无奈地列出女儿的八字，跟外甥女研论起了小春雪的命理。“珍珍，这么多年咱娘俩也共同探讨过很多人的命理，也为此成就了不少好姻缘，但我就没办法看明白你小表妹的命运轨迹，你既然提到了，就帮我分析一下吧！这孩子不是个原乡安享之命啊！”虽为女子，命中枭印两旺，为人清高，目无下尘，但是学识丰博，胸藏经纬，将来在文凭，文彩上必会有大造化，大成就。”“才透官藏，可惜二十岁后就不走官运了，一生注定没官运。也就是命中没官！工作运不稳定啊。随之婚姻缘薄，必定难遇正缘终身相守！偏财没库，轻财好义，乐于助人，一生不存大财。”“舅妈您看她这地支清一色四正星，根基无土，必是为人正直、清明，心性超脱，冷静的。与五术有缘啊！”“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太清秀了就不是个有福气的，终归不遁入空门，也必有信仰皈依！”赵云霞满心满脸的无奈。“是啊虽按三命通汇说法，所有凡尘之土，难克天河水，但水土之克制的仇情仍在！命里没土，她将来必是他乡漂泊之命，看她现在的大运流年，用不了两年指定是俊鸟出笼，一飞冲天而去的！”经过娘俩一番研究，陈珍珍也了解到小表妹将来的命运走向，不再纠结了！干脆一口回绝了那托关系的人家。 果然不久后，因为嫉妒，因为狭隘的排挤，那几个老教师给宗延阳制造了很多的麻烦，甚至无聊地编排了不少的流言蜚语。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恶意中伤这个小女孩。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舌上有龙泉，人言可畏！听到了风声不利女儿，赵云霞生气了，都没质疑问难，就跟女儿商量，这个工作咱不干了，到原来的学校报个名，暂时在家好好复习，下学期去重读争取明年参加高考。对外就称是小春雪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毅然就辞去了民办教师的工作。趁六一儿童节，她就辞职不再上班了。只说在家养病，复习准备开学后复读。几乎足不出户。没有了宗延阳小老师的学校，又被打回了原型。没有了背诗诵词的书声琅琅；没有了歌声与欢笑；更没有了各种小技能手工竞赛和歌咏诗词比赛；没有了写生课和体育课；教室里种在盆里各种小花开败了，没再有新苗萌芽；操场边开春新栽的小杨树没人管理了，缺水浇灌大多都没能成活。虽进入夏天了，整座校园确没有鲜花绽放；没有碧绿的生机；没有童谣缭绕，没有欢声笑语。在外甥李俊松老师看来，仿佛一切都是静音动画鬼片，那么诡异，惊悚，令人心生寒意和窒息！ 转过年的乙丑八五年七月，通过全国普通高校统一招生考试，不久宗延阳就收到了来自华京的一所名牌高校的录取通知书。成为本县本届文科高考状元！一时村里人奔走相告！这么多年全村第一次出来个女大学生，且还是考到华京的名校。这真是山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高中的校园轰动了！读初中时的母校轰动了！宗永屯小学校的各位旧时同事，也都啧啧称赞起来。再不见去年那些轻蔑鄙夷。这个十九岁的农家女孩终于浴火重生了！用实力证明凤凰时候到了，终会一飞冲天的。随即一时热度攀升。第一中学校敲锣打鼓，送过来华京某名校录取通知书。热点还没散去，县里的广播电台来采访了；隔两天就在本地新闻联播中，电视上看到了采访的录像。然后县文化馆也来人采访，探讨平时是怎么学习的？；有哪些好的学习方法以示后来者……宗延阳上了本地区报纸！县教育局还为此表彰了第一中学。父亲宗秉诚和母亲赵云霞脸上一扫一年来压抑的阴霾。扬眉吐气，摆了几桌升学宴席，筵请了所有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院子里，屋里人头攒动，笑语喧哗。句句都是溢美之词，个个都说的赞叹褒奖之语。可是小春雪儿站在自家院子里，却仍是一贯宠辱不惊的清淡宁静的表情。彼此都客气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随众人向她道贺，恭喜考上这么好的名牌大学！听乡亲们恭维她前途无量，也点头表示谢意！漠然置之这么锦上添花的喧嚣和虚伪的恭维！自此她就像天边的月亮，有自己的阴晴圆缺而可望不可及！只能仰望远观，渐行渐远……九月份开学前夕，父亲送小春雪去学校报道。第一次离开家乡，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大都市，从此人生之路有了完全不同的轨迹，与以往熟识的环境人群不一样，会有很大变数亦有很多机会和挑战！母亲赵云霞心疼女儿身体不好，怕在外地上学，一时有个病了灾了，没人在身边照顾着，每天碎碎念担心着。可那倔强的女孩儿，却浑然不在意这些。反过来劝慰母亲安心:“一切随需而变，随遇而安！清清浅浅人生路上，简简单单地随缘行，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她这些话传到屯里学校，已是她走后的半月有余。众人感觉到女孩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变化，有点出世的觉悟！ 第十二章 在母亲来信中得知，改革开放后她凭借自己多年的积累经验和父亲在老家开起了个人医疗诊所。母亲说，乡亲们朴实善良，可是生存环境太偏僻落后。缺医少药，生了病要步行三十多里山路，才能有医院。很多人因为小疾小痛的延误而丧生。现在政策好了，她想尽自己的所能为家乡的父老乡亲做点实事。几年的思念汇集，迫切了回家的愿望。当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汽车的奔赴，回到熟悉的小县城，宗延阳可又犯愁了！一切已经是物是人非，早已找不到原来自己上学的时候县城的原来旧貌。她明白要回家还要走三十多里的山路。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走的山路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心生畏惧:——都多年没走了何况又带着这么多东西呢！家乡那里不通车，可是问遍了出租车，没有人愿去，那个山路极其崎岖泥泞的偏僻小村子。好不容易央求了一个司机，但一看到她带的旅行包东西比较多又打退堂鼓了。这时一直靠着边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慢慢地挪过来，瓮声瓮气地问到：“你去宗永屯谁家？““我是去那屯的诊所”。“你是看去病？”“不是，那家诊所的大夫是我妈。”中年人一下裂开嘴笑起来:“我说你怎么长的像赵大夫呢！原来真是她女儿回来了。我这几天就合计这事呢，可我也不认识你，就只能在这瞎等，这太好了！妹子，快走吧，你爸妈可想你了。”他不容分说，一把揽过宗延阳手里的大小箱包就往他的港田三轮车上让。来不及多想，延阳还没缓过神来，他的车已经启动了。看他那高兴劲，仿佛宗延阳是他家久别的亲人。坐在车上开始和他唠起家常。“师傅你是宗永屯的吗？”“不是，我家住在黑山屯。”“那你怎么认识我妈？”“哎呀！在这十里八村谁不认识赵大夫！自从你家开起诊所，咱乡里乡亲可是沾了大光。过去有了病，得到县里的医院去看。各种费用加起来，还没等开药，就花了好多钱。为这，一般不算重的病，就是硬挺着！谁也不敢轻易去医院。等到非去不可了，那病也就不好治了。耽误了多少人那！穷人生不起病啊。咱这地方生活多数困难，又多发病。我媳妇在生孩子时，作了个风湿病。每年一换季时就犯，严重时连地都下不来。我是家里外边两头忙，还得抽时间，带她到处看病。那些年就更别提花多少钱了。前年春天，听邻村的人介绍，找到了赵大夫。吃了她的两个疗程的中药，又配合着针灸，不长时间，我那多年拄拐的病老婆居然能干家务活了。这两年都因为按赵大夫的指导的方法做，一直都没再犯，我们真是遇到了贵人！”他越说越激动。宗延阳接话说:“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没什么呀。”司机师傅摇头:“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们在医院看病要花多少钱，可在赵大夫那才花了多点儿呀！谁心里没个数哇。最关键是病治好了。”延阳不以为然地说道:“大医院各种设备齐全，费用当然相对高些，也属正常呵。”“医院进的设备是医院的事，他们为了省事，不花心思在给病人确诊上，就买那些高档机器来，费用却都让病人出了，尽让咱老百姓花些冤枉钱。还有更可气的，一个感冒，就给你开一大堆先锋。咱干农活多好有个磕伤、碰伤的，大医院就能给你输几天的盐水加维c,最多给加上支庆大霉素，几天治下来伤病没见咋好转，可钱却花了不少。人家赵大夫不但医道高明，还可为咱着想了，不怕麻烦，不怕担风险，中西医结合，中草药多数都是就地取材，老人家自己研究配的药方，老神效了。西药能用青霉素绝不会让用先锋。对症下药，药量正确，能让两天好的病，绝不治三天。现在大家都有经验了，在县医院开完药方就走，回去赵大夫的诊所拿药治疗。病重的，路远的就住在诊所，赵大夫从不收任何住院费、床费。而且药价是方圆百里，各大小诊所最低的。我是开出租车哪儿都跑，所以我最了解这些。自从赵大夫开起诊所，不论谁病了，有钱没钱都能看上病。得到及时治疗。十里八村，欠你家药费的多了，有的都四五年了，从来没见赵大夫问人追要过账。”说着话，三轮车已经驶入了一条崎岖蜿蜒的山间羊肠小路。不时的转弯抹角，不断的颠簸，摇晃打断了这个司机的话。他回头憨憨地一咧嘴:“咱这路实在不好走，妹子，把住车箱的扶手别碰着，我慢点开！”他转过头去，双手极力掌住方向盘，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的路况。仿佛是坐在簸箕里被人使劲地上下摇动着。宗延阳本来就不健壮的身体更难受了！头晕晕的，心里暗暗埋怨，这破地方太遭罪了！家乡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大的发展，啥时候能交通方便点呢！路两边多是庄稼地和山丘树丛。路经了几个十几幢农舍的小村，她也没心思细看，只觉得天旋地转。大约颠簸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在一个百十户人家的屯头放慢了车速。延阳仔细辨认，依稀还能找出过去屯子的旧样子司机回过头，也许见到她的狼狈相，他忍不住又歉意地笑了一下，你没坐惯这种路上的车，都这样。到了，前边路口右侧那排砖房就是。”宗延阳定睛注意到，不远处一溜红砖灰瓦的建筑。门前有一醒目的牌匾“为民诊所”。随着三轮车进到屯子，后边不远不近跟着几个孩子在看新鲜，几家门口也有人探出头来观望。车停下来，宗延阳坐在车上还没缓口气，妈妈赵云霞和爸爸宗秉诚已经在那位司机师傅的指引下从屋里跑出来。“妈！爸！”她好象受了多大的委屈，扑进母亲的怀里。一别六年，父母明显地苍老了许多，鬓边发都已白，但精神状态均很好，面色红润，目光明亮，父亲的体魄显得特健壮，看上去还象年轻人的精气神。原来司机姓刘，从车上搬下行包，很熟悉地送进屋里去。父亲一再感激着，留他在家吃饭。他爽朗地笑着：“您今天怎么这么客气了，我两天不来，三天早早的。哪天赶上了再吃吧。今儿，我妹才回来，你们一家好好唠唠嗑吧。我还得回县里等活儿去”。父亲见留不住，就往他兜里塞钱。他的脸一下红了:“老爷子！您这是砢碜我呢！这几年我欠您二老的都没法计算了。总想着为家里做点什么，就是没机会。今儿接到我妹子，可算逮着想表现一下，您要这样以后我还怎么来了？！”“只给你油钱，油也不是你家产的，干这行辛苦，我知道你家的条件。”老父亲恳切地说。“我再困难，送妹妹也是应该的，走了”。他一踩油门一溜烟冲出村子。延阳左右手各拉着父母，感慨万千。走进窗明几净的诊所。一共有四间，除了一间父母的生活起居室，三间用作门诊、药房和安住院床位，还有几个病人正在输液。一切整齐洁净，有条不紊。从玻璃窗往外看，后院整齐的一排木架上，晾晒着各种新炮制的草药。东厢还有两间房，是父亲的百货店。进到店里才发现，这小店不大，可日用百货，蔬菜水果，鸡鱼肉蛋奶，烟酒糖茶，样样齐全。据父亲介绍，远道来的病人和家属，往往需要住下治疗。开始这些必需品没地方买，给乡邻就诊带来很多困难。所以就开了这个小百货店。又腾出半间房，供病人家属自己做饭，这样病人想吃什么就方便了。从未收过任何费用。乡亲们也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收拾得干净整齐。还有不少人，病愈出院后又送过来柴禾米面和油盐调料等。父亲说这两年的烧柴和粮食都不用买了，好多病患家属给送的，都用不完。新鲜的蔬菜瓜果，地里刚摘下来的。往往第一个送过来让父母尝鲜。听说那个考学出去的天之骄女的小春雪回来了，下午就有人给送来刚从地里挖的苣荬菜柳蒿芽。傍晚又有给送新采的山蕨菜和刺五加叶的。住了几天，春雪切实感受到，自己的父母让乡亲们敬如神明。因为他们想病人所想，急病人所急，待每个患者都象亲人。心里都是怎样为乡亲造福念头。赶上今春天气不太正常，屯里有几个孩子生了腮腺炎。母亲赵云霞背着柳条筐，连续爬山越岭采了几天的草药，配齐了方。父亲用大瓦盆在院子里熬了一天的草药，让村里的所有人互相转告来领药，争取每人喝一碗预防流行病。春雪好奇看了一下药方，其中有：山豆根，连翘，甘草，蒲公英，金银花····有乡邻的来时含着泪，走时千恩万谢。也有几个老太太领了药汤就地喝下，也不马上走，聚堆聊天。据人们的评说，她了解到父亲的百货店，售价也是利很薄的。以至于很多外村人，宁多走十里路也来这里买货。春天是往地里投资的时候，多数人家种完地就没钱了。可是生活必需品还要用，就到父亲的百货店赊账。直到秋收，卖了粮食再还。但如果年成欠收了，就又欠到下一年。这就是她看到的，父亲的商店里有用香烟包装盒钉的。厚厚的五个赊账本的缘故。父亲说这几年死帐（指永远不还）的多了。有些人家的确太困难，根本不能去索要，全当扶贫了。听人们说母亲每年在流行病多发的季节，都给村邻们义务配中草药、送药。据说这几年宗永屯里的确不少人都没得流行性的疾病了。偶而遇到生活特困难的病人，不但不收医药费，还常送这送那！这些年她直接救济过的人，据人们大概估算有几百了！大家背地里多尊称母亲“菩萨”。断断续续来的各村患者，院里院外总是停了各种各样的车辆，所以家里人来人往显得很热闹。这些年居住在城里，每天下班关上门也不出去，对门都互不来往，人情淡薄得很。在这村屯里才真切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热诚友善浓厚的亲情。看着父母每天辛辛苦苦，却乐此不疲，吃得香，睡得踏实。和每个患者及家属都很熟的样子。因为患者太多，有时忙不开，母亲还需要经常去山里采野生药材，所以就雇了两个刚毕业的小护士，俩小女孩比她这个亲生女儿都了解父母的习惯喜好。母亲也忒疼她俩。院里屋外整天欢声笑语不断。特别吃饭时你推我让，这个患者家属做好吃的，送来一碗；屯里的谁家要做差样的新鲜饭菜了，也送来了一盘···春雪回家的住的几天，吃遍了百家送的饭菜。有时送来的东西她也不知道是啥材质做的，都不敢吃。但迫于面子还得装装相……别辜负人一片好心嘛！屯里人实在，憨厚，非听她夸句她的食物好吃，才肯高兴地回去。弄得她哭笑不得。故乡之行，春雪感慨颇深，几年不回故里，这的变化是天翻地覆的。人们生存意识的变迁，明显觉得城乡差别在变小。特别是屯里年轻人的服饰，言行，观念，追求都那么具时代气息，那么前卫，时尚。正值播种季节，觉得如果不学习，自己现在到农村种地都不能了。那名目繁多的农药化肥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什么地质的ph值测试，什么剂量配比，各种时期各种药，肥的不同布施作用，土地的合理化支配，调整，重迎茬的搭配轮作，以及农机器械的使用操作规程和维护……自己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现在却几乎是个农盲了。她欣喜地看着人们的劳作，体会着故园带给自己的每一个震撼，父母的慈爱，兄弟姐妹的手足亲情，更让她觉得故乡的温馨，踏实。离开故乡时送行的人竟有几十个，人们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让她放心，父母在这儿是大家的亲人，他们会照顾二老的全部生活，能使二老健康长寿是全村的福气！这些知恩感恩的善良的人们，他们虽然还很贫困，有的温饱尚没保障，可是他们的淳朴厚道，是居于喧嚣都市的人所失落已久的。母亲的救苦济贫的奉献精神，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人们也只能当做美好愿望和传说。她为有如此伟大的母亲而骄傲！耳闻目睹的种种情景，使她深深感动！也让她对母亲有了更深的尊敬和爱。从人们对母亲的尊重和拥戴悟出，什么是人生的最大快乐，什么才是伟大和奉献。 时间到了九十年代中，忽然有一天，县里下来一群人到宗永屯把《为民诊所》的牌子给摘下来了！ 原因是赵云霞没有考取行医资格证，属于非法行医。更没权利开诊所，所有诊所收入属于非法所得。必须全部没收加罚款。 搜查结果是将近十年的经营，诊所收入竟没多少现金，更没有银行存款，除了一些必要医疗器械，就是些药品。且进药渠道都是正规的各大医药公司，都有进药发票。还有的就是厚厚的一摞患者赊欠账单。 这些每天坐办公室的所谓医疗系统的管理人员，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以为偏僻乡村小诊所不定怎样的暴利在发财呢！这样的结果让他们大跌眼镜！ 看着平静慈祥的赵云霞老太太，不由得都自愧不如。 再看看院里院外挤满的乡邻们义愤填膺的气势，愤怒喷火的眼睛；那些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们纷纷哭喊着，嚷嚷着，怒骂着:“没天理啊！不让我们这儿开诊所了，有病谁给治啊？” “没钱去大医院都进不去门嗷！”“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这是不管我们农村人的死活啦！”“哪个天杀的说赵大夫不合法呀？” 这么把老百姓当亲人的大夫都不让给咱们看病，你们是不是共产党领导的？”“看他们把药都装上车了！这是土匪吧？要不就是小鬼子改扮的又进村来明抢了！”“赵大夫只要您点个头，全村人一齐上！把他们打出去！”………… 这些人看着形势越来越紧张，有几个年轻人都跃跃欲试了，只要赵云霞老大夫夫妻俩有一个一点头，就要动手了。 赵大夫一直尽力安抚群众，压抚乡亲们的情绪，说他们也是在其位。谋其政，不是个人行为，是在按政策办事。 这些部门负责人只好把剩余的药品装上了车，没再提罚款的事儿。临走又重申告诫赵云霞:今后再没取得行医资格证之前不得再给人治病，也不能销售药品。否则就是违法。一行人心里也不得不佩服这赵云霞小老太太在这儿如此受众人爱戴，人气值这么高！要不是这老两口明事理，恐怕这几个医药监督管理局的人要被村民群殴了。都知道打人犯法，但法不责众，全村老少都在当场。至少有四五百人，动起手来还真不敢想象！这十多年来，每个家庭都受到过赵大夫老夫妻俩的照顾和帮助。自此村里的诊所黄了。全村乃至附近方圆几里的村民又陷入缺医少药的厄运。赵云霞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就是去考那个行医资格证，恐怕也考不过，无奈之下就只得放下了。和老伴儿一起经营着小商店，种点地，侍弄一下院里的小菜园子，日子过得倒清闲自在了不少。 第十三章己巳年的十月，四九城仍夏意未尽。中午的阳光更是炎热似火，正是所谓的秋老虎的季节，知了在树上竭力嘶唱，给绿荫蔽护的校园增添了躁动的音符。 这时从教师宿舍楼里走出来几个年轻的女子，说说笑笑向教学楼方向走去。经过楼前绿地，绕过花坛在通往教学楼的回廊边停了下。原来回廊大理石长椅子上，正侧躺着个穿一身白衣服的人，看样子是在午休，一本书正落在他卧椅的脚下。几个女子互相对视一下，其中一个高身材女孩弯腰拾起地上的书，好奇地看着封面上的书名“《卜筮正宗》”不由得读了出来。她习惯地浏览一下目录，眼里一丝惊奇诧愕，这时那个躺着的人忽的坐起来，劈手夺过女孩儿正在翻看的书。一脸的不屑:“你看得懂嘛？！别以为名牌大学毕业就啥都能看明白！”这时众人也看清楚了这个人。原来是本校负责后勤的司务长，他是河北昌黎人，姓侯，师生们都尊称他侯老师。清瘦高挑身材，白净的长瓜脸一双深邃眼瞳藏在厚厚的眼镜片后，一副标准的学者风度。此时他一身白色中式衣裤，气定神闲地坐在大理石回廊边，旁若无人地抚摩着手中的书。那个受奚落的女孩，是暑期刚刚分到本校任教的大学毕业生，叫宗延阳。现任高一班的语文课兼班主任。在开学典礼上，彼此打过照面儿的！侯司务长是本校的老人了，近两年不教课，做后勤管理了。所以对这几个新分来的大学生情况基本了解。此刻侯司务长的奚落，让心高气傲的宗延阳面红耳赤，冲动的词差点就脱口而出——这种书家里有各种系列！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读，这是我的家学！但略一转念又抿紧唇一笑，眼里确蕴满不认输的傲然。她也明白自己只是纸上谈兵，并不会实际操作和运用。这小宗老师是东北人，四年前考入四九城某名牌学府。怀着一颗少年时代的作家梦，学者梦。课余时间，一头扎进校图书馆如饥似渴地博览群书。四年时间几乎都没怎么出去玩过，除了寒暑假回老家，她都畅游于书海之中。几乎浏览过馆藏的所有书籍。对知识的渴望，已经超出一个年轻女孩子的极线。别人的所有快乐与享受，大学校园青春美好时光她都有意无意忽略了！她的乐趣就是广泛地阅读，做笔记……确不料毕业前夕的惊风骤雨冲击下。无奈进了这所名不见经传的京郊中学当语文老师。她觉得委屈又压抑！她的自尊和虚荣心怎肯忍受如此挑衅！在知识方面她自信不服任何人！自此日遭到奚落后，她费尽心力，遍寻华京大小书店，甚至周边的各种街边的书摊，连古玩市场都寻找了，淘到了十几本与易学有关的各类书籍，潜心研读起来。……… 世间匆匆十二个寒暑，已是辛巳年春天来了！在京南一座小城的一条紧临集贸市场的主街边，开了一家《德馨酿名斋》的小店。这间二十几平的店面经营者只有个三十出头的女子----宗延阳！千禧年底她辞了稳定的教师工作，离开生活工作了十六年的华都，只身来到这个陌生小城，开了这家小店。以自己十多年潜心苦研，觉得属于厚积薄发，小试身手！依她自己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是学有所用。最快乐幸福的事就是，所从事的工作与兴趣爱好一致。为此她毅然在周围人不解异样的目光中辞了工作，搬到陌生小城操起了这冷僻的行业！她自信满满，觉得预测这行业，应该方兴未艾，前景乐观！只不过她现在辞了职，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一切生活费用必须靠这小小生意来维持。初来乍到没一个熟人，一个单身女人所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她没怕，反而很自信地觉得凭自己十多年的所学一定会闯出一番新天地！道路曲折但前途光明！最初一段时间的冷寂后，渐渐有咨询者，慢慢周围的商户也都相熟起来，几次精准的预言吸引了很多好奇的旁观者，经过近两个月的沉淀，终于名声在外了。每天都有了顾客，还有很多好事的来观望了，再出去学说一番，就成了活的广告！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经验，业务范围逐渐涉及到的起名，改名，姓名预测，八字详批，六爻预测，择吉日，测字，梅花易数预测……生意就这样由一传二，二传三的形式渐渐展开了。开始觉得，自己就做这些技术含量很低的活，初试身手还可以，适当少收点费用就算了，不久就有其他同行造访，所以在逐渐认识了不少同行后，宗延阳的收费标准也不由得上了个档次！！她把经营范围作了调整，那些小活她干脆就不接了，只接些大型的风水调整，和重大项目的预测。随着名声鹊起有不少易学爱好者过来切磋，还有很多干脆直接就来拜师了。自己从事这行是从爱好起因，但真要想学精，学到随心所欲地掌握运用，不下番苦功夫绝没有可能的！所以对每个来要求跟她学习的都要严格要求，还要看其命理是否与五术有缘。虽然开卷有益，学易也是学习中国的传统文化，弘扬民族国学经典，但没那么多精力去广泛教学，所以招学员也是很严苛。严格精选报名的学易人材，在各种严格筛选下最后也没剩下几个，大多数被淘汰掉了。李菊芳就是所剩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因为她热爱传统文化决心学好。能留在雪儿姨身边互相关照也是两家长辈的心意。虽然文化程度不高让她学得挺吃力，往往理解不了，不服输的性格也让菊芳拼了！潜心贯注学习。雪儿姨见二外甥女菊芳真的下决心要掌握这些知识，专门给她开小灶，不遗余力地魔鬼培训，没日没夜地讲解切磋，研讨解析……终于菊芳是上道了，并不断努力进步着！宗延阳本来就是好学的人，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曾放下书籍！一直在不断完善提高自己！机缘巧合在乙酉，丙戌两年又学了道家正一派的时家奇门遁甲和八卦相术预测，环境风水学，星斗风水学及俏梅花外应预测学。再后来她又把经营路拓展到其他城市，把学有所成的学员，因材制宜地派往各地，比如在海港市开了分店，又在兴隆城，凤凰城，退潮城，平安山都开了连锁店。连锁经营后店名统一变更为《德馨弘易预测策划中心》。宗延阳也正式进入中华周易研究会，成为中国姓名文化研究会秘书长，中国命名策划院策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