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私语之浅水河

作者:熊翠兰

<p class="ql-block">作者:熊翠兰</p> <p class="ql-block">前言:</p><p class="ql-block">一场大雪过后,红霞约我和她的舞友们到坡下的河沟边拍雪景。我应允后,随她前往。到了河沟边的草滩上,雪还算厚,没有人畜的痕迹,拍出来的效果应该不会差强人意。天公不作美,雾蒙蒙的天空只有些许透亮,没有颜色。同行的小吴说,这没有关系,只要用软件修饰一下打上滤镜,一切都OK。这一点我深信不疑,现在的手机功能已经强大到返老还童,区区一个颜色又有何难。想到这里,我们这群娘们就野马脱缰,摆拍也好,追拍也罢,肆意奔跑挥洒着雪花,舞动着丝巾,动态与雪景交相辉映,我顿感神思恍惚,好像穿越到那遥远的村庄,那追逐的孩童,那扎着羊角辫的自己,不就在眼前吗?看着眼前红霞那张笑容依旧的面孔,听着她开心爽朗的笑声,往事历历在目,一幕幕浮现出来……</p> <p class="ql-block">每到冬季,我就会特别想念儿时居住的小山村——浅水河矿。几场大雪过后,湛蓝的天空下,厚厚的棉被覆盖着山川沟壑,深浅不一的走在雪地上,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心情就会莫名的治愈。真想隐居在山中,漫步于雪海……儿时的记忆能让我清心敛神,获得内心完全的宁静。和我同龄的人,或许都会有着和我一样的相同经历,有着和我一样欢声笑语的童年……在新年来临之际,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在辛勤工作中,童心未泯的人们。</p> <p class="ql-block">自然界赐予人类春的青涩,夏的浓烈,秋的丰硕,冬的安宁。而冬天的雪更是以其飘飘洒洒,落地无声、洁白无暇、触手即化备受小女孩幺兰(奶奶对我的昵称)的喜爱。每当看到朵朵雪花舞动着腰肢,轻声细语地坠落眼前时,幺兰童稚的心就会为之悸动。感谢上帝派遣的精灵,它不仅美化了幺兰清澈的双眸,还为她带来了多姿多彩的童年。</p><p class="ql-block">四季交替轮回中,冬天如期光顾了浅水河这个僻静的小村庄。忽如一夜间,窗玻璃上就结满了形态各异,美奂美仑的霜花,让幺兰惊喜许久,驻足许久,遐想许久……</p> <p class="ql-block">推开结满霜花的窗户,清新而凉爽的空气瞬间灌满了整个屋子。向远处眺望,目及之处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海。昨夜的鹅毛大雪不知下了许久,将整个村庄都盖上了蓬松、柔软、洁白的新棉被。天地间仅有的两种颜色,蓝色的天,白色的地浑然一体,都深深耀花了幺兰的眼。低下头,窗台的积雪上擦落下旧窗棂的油漆斑痕,零星洒在其间,或红或绿,煞是好看。伸手抓一把像纱糖一样的白雪放在口中,清凉的感觉瞬间就溢满喉咙,沁人肺腑。</p><p class="ql-block">当炉膛里发出木材燃烧时的噼哩扒啦声,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就会冒出缕缕炊烟,飘出玉米糊的香味。不等幺兰听见山村孩子们的相互招唤,窗台前就会趴上德美笑眯眯的一张脸,“走,滑雪去,我爸给我做了一个大爬犁子,特别攒劲,我们俩坐在上面,让我哥拉我们俩玩”。说着话,一溜烟就从窗后跑进了屋里,站在了幺兰的面前。身后留下了一串串零乱的小脚印,脚上的黑棉鞋沾满了雪花,手里通常还拿着半块未吃完的发糕。</p><p class="ql-block">幺兰是奶奶对我的昵称,从我出生到奶奶去世,她老人家一直都居住在浅水河这个小山村,从未离开过,在她的呼唤声中我只有这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也只属于我的奶奶和这个小山村。奶奶每次呼喊我回家吃饭的时候,那个兰字就拖的很长,带着浓浓的湖北口音,像唱歌,歌声悠扬动听,只有我能听懂。奶奶走了 30多个年头了, 30年来未曾有人喊过我这个名字,时时想起,心里的酸楚都会涌上鼻腔,浸湿双眼。</p><p class="ql-block">德梅是邻家的小女孩,和我同岁,都属于那种老实巴交、其貌不扬的类型。我俩自然也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伙伴。匆匆戴上手套,棉帽,两个小伙伴就直奔门外。</p> <p class="ql-block">推开小院的木门,首先看见的就是门前那一棵棵白杨树银装素裹的身姿。树杈上积了厚厚的白雪,树枝也被包裹成白色的绒条,和那压弯了腰肢的柳条相比,少了份妩媚,多了份伟岸。而两个小伙伴无心欣赏这美景,一人抱着一棵树,用脚一踹树干,积雪就会扑簌簌从树上落下来。洒在头上,脸上,身上,换来两人欢快而清脆的笑声,在山村传播开来,点燃一个个孩子的笑声,此起彼伏,响彻山谷。</p><p class="ql-block">堆雪人,是孩子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雪是干净而厚实的,堆起来费不了多少功夫。天刚放晴,家家户户门前就会扫出一大堆积雪,而堆雪人的大多是一些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们。你堆个大的,我堆一个比你更大的,你的模样好看,我的也不甘示弱,推倒重来。不一会,雪地上就会堆起一个个大小不同,憨态可拘的小雪人。眼睛是黑色的煤球,鼻子是一个尖尖的胡萝卜,嘴巴的材料就各异了,有瓶盖、有瓦片、有纸壳。你把围巾取下给它围上,我把帽子撸下给它戴上。你给它戴付眼镜,我让它手握扫帚。一个个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可爱,那么生动,无形中给我们增加了许多的玩伴,平添了许多的趣事。</p><p class="ql-block">打雪仗,通常是男孩子发起的。只见孩子们兵分两路,各自占领一块地盘,从正面开始了交战。顿时,天空中布满了飞来飞去的雪团。只见孩子们都用力将手里捏好的雪团投向对方,有的孩子就专门捏雪团,将捏好的雪团递给同伴掷向对方,两军对垒片刻会,雪团就会供应不足,匆忙中有人就会抓起一把雪向对方撒去,不成团的雪飘得空中到处都是,顿时迷了眼睛。不经意间,围观的丫头脖颈处就会有坏小子灌进雪,被灌雪的丫头片子也不甘示弱,顺手抓起一把雪就朝对方砸去,有力气大的还会追上男孩将其放倒,把雪塞进男孩脖颈处,不一会儿,围观的孩子也被卷了进来。场面从一开始的两军对垒到最后的全员大混战,往往都是由一个孩子的负伤而收场。而不出两日负伤的孩子就会出现在下一场雪仗的队伍中来。全然忘记了上一次的鬼哭狼嚎。</p><p class="ql-block">滑冰最是惬意刺激的。不论是坐在大爬犁上让人拉着还是自个站在小爬犁上手拿铁钎滑行,内心都是无比欢畅的。</p> <p class="ql-block">德梅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她有两个哥哥,无形中就多了些父母及哥哥的关爱。这是小时候特别让我羡慕的事情。</p><p class="ql-block">每当有调皮的男孩子欺负我俩时,他哥哥都会帮忙,有时候甚至还会为我们打上一架。每当寒冬来临时,河沟里的水就结成了厚实的冰,像一条银色长龙围绕着小山村,伸向远方。家家户户的孩子们就会将爬犁子及冰刀收拾利落,并将划冰用的铁钎磨好。而我和德梅通常是坐在她家铺着棉垫的大爬犁上,先由他哥哥拉着我们跑上几圈。然后再将自己的小爬犁子拿出来(功效类似于现在的冰刀)爬到一个缓坡的上方,双脚站在爬犁上,两手将铁钎在冰面上用力一点,小爬犁就像利箭一样飞出,一下子就窜出去很远,待爬犁子速度稍微变慢时,只需稍稍弯下膝,再将铁钎在冰上一点,随即身子一挺起,爬犁就会借力向前冲去,划向我们的目地的。每天放学后,在门前屋后,在河沟树林,到处可见孩子们滑冰嬉戏的身影,你上我下,你追我赶,技术娴熟的在树林间左绕右绕都不会滑倒。有的还会借力冲到坡上,然后腾空飞跃,稳稳地坠到坡底。个个都是又红又皴的脸蛋,全然不顾早已冻僵的小手,鼻涕流出来的也只是用锃亮的棉衣袖口使劲一擦。只等着母亲呼唤的声音传来时,才不慌不忙朝家中走去。</p><p class="ql-block">当接二连三的大雪站稳脚跟后,整个山坡就覆盖上厚厚的积雪,西北风一吹,雪地变得坚实平整,俨然一个天然的滑雪场,滑雪这场游戏也就开始了。</p><p class="ql-block">孩子们会成群结队地爬到电视塔的山顶上(上世纪70年代末,电视还没有普及,尤其是偏远的小山村,电视信号也不好,公家有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放在高高的山顶上,每周末可以一睹小鹿纯子的风采),用纸壳子或塑料布垫在屁股下坐在雪地上。后面的孩子用手抱着前面孩子的腰,前面的孩子抓住后面孩子的脚,然后连成一长串往山下冲去。风驰电掣般的感觉让儿时的我过足了滑雪的瘾,而每次滑雪后,裤子的屁股处就会被再次磨烂,少不了挨母亲训斥的我,依然会穿上重新落了补丁的裤子继续去滑雪。因为滑雪带给我的快乐早已将母亲的叮咛丢到脑后,吹散在漫天的风雪中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冻萝卜,自制冰棒又是童年记忆中的一件趣事。</p><p class="ql-block">冬至过后,气温越发寒冷,家家户户的房檐上都挂满了冰柱,孩子们会抬手掰上一根,放在嘴里咂吧咂吧,品尝一下。或许生活过于清贫,每一种滋味都会在舌尖留下记忆。</p> <p class="ql-block">傍晚大雪飘飞时,孩子们就会从自家菜窑里拿出胡萝卜埋在屋檐下、树下或自认为隐蔽的地方,待第二天雪停后,取出来食用。带着冰渣的胡萝卜冰甜爽口。有的时候因天黑,加上下了一夜的雪,将埋藏在萝卜的地点完全掩盖了,再也找不到昨夜埋下的胡萝卜。空欢喜一场的孩子们会继续跑回家中取上胡萝卜再冻,而各家各户的胡萝卜相当一部分就是孩子们当做零食折腾完的。所谓冰棒就是用搪瓷杯子将加入白糖或红糖的水放在室外冻,不一会,水就凝固起来,这时将吃剩下的冰棍棒或树枝削成的小木棍插入杯中即可。过个把小时,杯中的水就冻成了冰块,拿回屋中,稍一化,圆型的冰块就会掉出来,将木棍拿在手中,嚼起冰来,脆生生、嘎嘣嘣、凉丝丝、甜丝丝。现在回想起来,冰甜脆香的感觉还在齿颊流淌。</p><p class="ql-block">水果糖也是可以做成棒棒糖的,剥开糖纸,把纸和糖放在火炉上,不一会糖就融化成一个椭圆,把小木棍放在糖稀上,连着糖纸拿起来就是一个棒棒糖,味道不错,就一种焦糖的味道,趁热把糖纸撕掉,边走边嗦,别提多神气了。</p> <p class="ql-block">冬日的回忆中,到处都飘荡着白雪的身影,雪以它飘飘洒洒、洁白无暇的外形净化了我幼小的心灵,更以它铺天盖地、蓬松柔软的性格丰富了我的童年。虽然没有各式各样的玩具、没有五彩缤纷的童话书,没有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没有各种口味的零食陪伴着我渡过漫长的冬季。但那时的天空很蓝、那时的雪很白、那时的空气很清新、那时的孩子很质朴、那时的友情很单纯、那时的我很快乐……</p> <p class="ql-block">时隔12年,我又把当年写的一篇旧文章翻出来一阅,顿感时光变迁,乡情依旧,家乡的雪不单纯留在了我的记忆中,而是深入骨髓,流进了血脉,今生今世魂牵梦绕,伴我一生。年岁见长,故乡的情结越浓。浅水河已经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它是回不去的故乡,是浅矿人一辈子的回忆。想当年年轻气盛时,一刻也不想停留的小地方,却成为此生最难以忘记的一片净土,真是应验了唐朝诗人李商隐的那首诗:此情可待成追忆易,只是当时已惘然。</p> <p class="ql-block">2012年初稿,2024年稍作添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