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兆祺/文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每当我登上赣州西面的古城墙,从墙垛看那昔日心仪的滔滔北去的江流,儿时欢快的情景又会重现眼前……</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童年是在赣州城西巷名为花园塘的王家大院度过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花园塘王家大院正面对着的,是巍然耸立的郁孤台。郁孤台因宋代词人辛弃疾《菩萨蛮 · 郁孤台下清江水》一词闻名于世,也是宋城赣州的招牌旅游景点。过去的王家大院,后面有一堵长长的高墙,高墙里是江西有色冶金研究所,那时不知道还是蒋经国先生故居。高墙与城墙构成约九十度夹角;夹角处墙倒是不高,一丈左右。花园塘的男女老少就是从这里,沿着凹凸不平的墙角,手扒脚踩,翻过城墙,下到章江。因为离河近,于是,“郁孤台下清江水”,就与花园塘人结下了深深的不解之缘。</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如果是无雨的季节,章江的水有多清啊!清得让人陶醉,让人怜爱,让人不禁想喝两口。你驻足河边,那浅底翔鱼,历历可数;即使水深数尺,水中那洁净的黄沙,截砖上厚厚的青苔,甚至粘在青苔上栖息的河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花园塘的妇女,在河下洗涮完毕,扁担一头挑着满笆篮子洗净的衣物、菜蔬,一头挑着满桶清洌的章江水回家烧茶做饭,这是常有的事。——当然挑着担子就无法从墙角回花园塘,得多弯一点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花园塘的青少年,大概鲜有不爱戏水的。花园塘人下到章江河里游水不叫游泳,叫“玩水”。只要天气不是太凉,花园塘人都下到章江河里玩水。特别是我们这班孩子,夏天整个暑假,基本上都耗在章江河水里。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因为怕出事,大人也管教,也骂,也用篾片子打屁股。花园塘的大人们还发现了一种检验孩子是否玩过水的方法:用手指甲在身上稍用力一划,只要是在河水里呆了还久的,皮肤上一定会现出一道明显的白痕。因此,你偷玩了水,就无法撒谎,无法耍赖,只有认错受罚。那时候,花园塘王家大院的人家,孩子多,三五个的,七八个的,都有。大人要忙于生计,也管不过来,如果确认孩子真的会“玩水”了,那就更是懒得管了。</p> <p class="ql-block"> 花园塘的孩子“玩水”不讲究泳式,只要能浮在水中自由游动,不呛水就行,但也会玩出一些花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逆流向上游,花园塘人叫做“抢水”,“抢水”要体力,像我们这些孩子,往往“抢”不了几下就会体力不支,被水流冲下来。还有一种玩法叫“踩水”,即人竖立在水中,左右摇晃着身子,不停地用双脚蹬水,尽可能让上半身多露出水面,身体露出水面越多,算越有能耐。偶尔,我们也会来个比赛,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潜入水中,看谁在水中憋得更久,憋得久的,自然洋洋得意。至于跳水,那就要在水大水深的时候玩。那时的章江河边,有重重叠叠的岩石,有的伸出河中,成了天然的跳台。脚朝下的,“倒栽葱”的,我们一个个往河下跳,只是我们都非常小心,避免横着身子往下跳,否则,会摔得胸腹通红,满身生疼。有时候,我们也邀几个小伙伴“横江”划到河对岸去,偷一两条老表地里的红薯解馋,那时还不懂廉耻;西瓜我们是不敢偷的,因为瓜棚里有人看守,被抓住可不得了。即使下雨涨了水,章江河面比往常宽了许多,我们也敢渡河;那时懵懂,不知害怕,只想显本事。</p> <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件事,已记不清是那个年份了。有一段时间,郁孤台下驻扎了一支部队,人不多,据说是空军。夏天天气热,一天下午,几个军人在章江河下洗澡,他们大概都不大会水。其中一个军人不小心游到深水去了,差点溺水。三哥恰好在场,划过去把那个军人拉回到了浅水处,避免了可能出现的意外。事过之后,这位军人还买了鸡蛋、糖果之类的到花园塘我们家致谢。这事后来一直成为三哥向人炫耀的资本。</p> <p class="ql-block"> 如果要问花园塘孩子“玩水”最感兴趣的是什么,那就要算在章江河里“冲江”了。花园塘人讲的所谓“冲江”,是指顺着水流向下游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冲江”只需要手脚缓缓划动,就可以游很远的距离,一点不累,不像“抢水”“横江”那样为克服水流的阻力,要花很多体力。“冲江”途中,如果想偷懒的话,你还可以仰面向天,让身子浮在章江水面,任水流飘荡,花园塘人称之为“翻牌”。这种玩法,最不费力气,你可以自在地看蓝天白云,看城区河岸古朴雄厚长满蒺藜、冬茅的城墙,看水西河岸的青山绿野,菜畦房舍,时有小鱼儿跃上胸部腹部,让你优哉游哉,尽享舒适和惬意。</p> <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去章江河里“冲江”的经历,至今记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天,几个小伙伴,我们每人只穿了条牛头短裤,赤着上身,光着脚,在三哥的带领下,沿着花园塘城墙外河边小路,溯章江水而上,走到西津门浮桥,准备从浮桥下水,一路冲江到花园塘再上岸。没想到正赶上浮桥“开桥”,——所谓“开桥”,是指在固定的时间段,移去一组或数组船桥,空出河道,让船只和木排通过。看船只、木排通过河道,对于我们这班百无聊赖的孩子来说,觉得也是一件蛮有看头的事。于是,我们就不急于下水“冲江”,坐在断开的桥头观看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只见大大小小的船只,或上或下,有序地从河道中通过。船工们用长长的竹篙撑在河底,不停地在船舷走动,慌慌忙忙地照看着船只,使不互相碰撞,不撞上浮桥。浮桥的上游,一个有好几个篮球场大小的木排,缓缓飘浮而下,七八个排工控制着硕大的木排,让这个庞然大物准确地进入河道,通过断桥。这时,大家惊奇地发现,一个中年排工,竟没有穿裤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腰间只扎了一块三角形的布片,因为布片不大,没全遮住,胯下大半露了出来。我们的小伙伴兴奋地高叫起来:“哈哈!你们看!你们看!”河道两边断桥头上站满了等待合桥过桥的人,其中那些妇女,不好意思看,都把脸别了过去。</p> <p class="ql-block"> 这位排工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不断地用长篙撑着木排,随着他在木排上不断走动,胯下那布片不停地随风飘动,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一个老妇人远远指点着他愤愤地骂道:“这个老色狗!这个老色狗!”(赣州方言骂好色男子为“色狗”,当时小孩墙壁上涂鸦大多写作“甩狗”)不知这个排工听懂了什么没有,只见他还是低头撑他的排,偶尔抬头略微尴尬地对大家讪讪一笑,又不时引起一阵阵笑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船过完了,木排过完了,断开的浮桥合拢了,等过桥的人匆匆而过,我们这班小伙伴也赶快跃入章江水中,“冲江”而下。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天的“冲江”,我们是跟随着木排下水的,游了一阵,我们就爬上木排,让木排载一程,轻轻松松就到了花园塘河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了河岸,我们还久久地看着木排,悠悠地向八境台龟角尾方向,远远飘去。</p> (首幅书法图片及最后一幅木排图片来自网络)<div><br></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