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村里的钱婆婆走了。这次不是去了儿子家、姑娘家，而是去了另一个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青年伢们只知道钱婆婆姓钱，没想到钱婆婆死的时候真的蛮有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钱婆婆叫“钱桂枝”，只有村子里的老辈人知道她的名字。老辈人还知道，钱桂枝做了一辈子农民，在悟河乡是个能干人，对男人敬重、子女教育得好，尤其做得一手好茶饭，逢大事做宴席，少则几桌，多则十几桌，不用请厨师，她也能一手料理下来。家里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况且还热心快肠，村子里哪家有个小病小灾，钱桂枝总是主动过去关心；哪家老了人、男婚女嫁，吱一声，她去帮忙主后厨；哪家来了贵客，她一声不吭，从自家鸡窠里掏两个热蛋给人家送去；甚至哪家的猪走丢了、鸡跑失了，她也跟过去帮忙一起找……</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积善人家有余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那个时候，经常有干部头戴草帽、骑着自行车下乡，生产大队安排吃饭，每次都安排在她家。一来她家的饭菜做得好，领导吃了高兴，自己脸上也有光；二来她家从来不推辞，一家人个个和气，做人也舍得。生产大队有点微薄的小费用也时不时拿点出来，给她家买点油呀肉啊酒什么的。</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家里的孩子也沾光，菜里的油水厚、人来人往能增长见识，个个长得比别家的孩子结实，还聪明。</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次，又有干部下乡来了。这次的干部和往时不同，说是下来检查工作，更像是临行前的告别。</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干部走到她家门前时，停了下来。平常干部太忙，还从没有像这天这样，饶有兴致地关注一个普通农家。她家的门前，地扫得干净、屋沿下的柴禾垛码得整整齐齐，干的湿的、粗的细的、长的短的分得很仔细，看得出这家人日子过得认真。院里有鸡、有鸭、有兔，栏里有猪，几个孩子大带小，写的写作业、做的做家务，一派欣欣向荣。干部一直感慨农村的懒散、贫穷、脏乱、缺乏自信。老乡的状态好，干部的劲头也会足。如果把日子都过成这样，那该多好啊！干部说：“同样的土坯房，一样的日子，不同的人家，过得气象截然不同。”</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钱桂枝刚好从田里插秧回来，裤腿上还粘着泥，露在外面的手臂、小腿像刚从泥巴田里拔出来的白藕节。这位干部她认得，来家里吃过几次饭，很少像今天这么夸人的。领导的话顿时让她的脸颊像乍开了两朵红莲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干部看见她，热情地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又与随行的干部说了几句话，就走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奇怪！钱桂枝心里觉得怪怪的。干部来、干部去，她见得多了，场面上的话她也听了不少，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领导其实是一个老百姓。为什产生这样的想法，她也说不清楚。</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钱桂枝怔怔地立在那里兀自出神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愣啥？”大队会计气喘嘘嘘跑过来了，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块肉二瓶酒还有一包东西就递到了她手里。这回，还强调要她宰一只鸡，支书说了的，要尽量搞丰盛些。领导吃完中午饭，下午要赶去县里，不能耽误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会计抖了抖手里提着的一条鱼，说：“我去河里迟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桂花忙喊住会计，问道：“领导是不是要调走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没听说呀！你听谁说的？”会计一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桂枝说：“说不好，反正像一个家务人家的当家人要出远门似的。”</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饭吃完了。干部掏出几张粮票和几张十元的人民币放在桌上，喊桂枝。</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桂枝从厨房走出来，一边撩起身上的围裙擦手，一边客气地说：“菜焐得不好吃，不晓得领导吃好了没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干部没有直接回答桂枝，却说：“这些年，多有讨扰，谢谢你！马上我要调走了，这些钱和粮票是我的伙食费，不要嫌少、权当心意，请收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钱桂枝吓了一跳，没想到干部会这样做，忙推辞说：“领导为我们这个地方劳了心费了力，这回要离开了，吃点粗茶淡饭，我怪过意不去的，哪好意思收您的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干部深有感触地说：“不是这样的。国家给薪水，养活了我们这些人，‘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建设地方、造福百姓是我们的责任，可不是吃喝百姓添百姓麻烦的。”随行的干部不敢多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干部的表情有些严肃。钱桂枝只好把钱票拽进口袋里，说：“多谢领导照顾！乡亲们都说日子较过去好过了许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是啊，再干几年，相信大家的日子一定会好过些。“人过留名，燕过留声”自己的这一堂考算是过去了，老百姓会怎么判分，是优秀还是良好还是不及格，只有留给时间去检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干部忽然问桂枝：“家里有什么困难吗？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到你！”</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桂枝以为干部讲客气，想说，都蛮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干部说：“要不，你去公社食堂做饭咋样？”</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钱桂技心里一喜，继而想，一家人吃喝拉撤靠男人一个人张罗肯定不行。正想谢绝领导的好意，领导又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再不，让你男人去公社收发报纸、看一下大门如何？”</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好是好，我们跟泥巴打交道惯了，性子木讷、文化又低，怕给领导添麻烦！”没想到领导这么认真，钱桂枝这时另有了打算，她想到了自己的大儿子，她说：“儿子马上高中毕业了，这些年供他不容易，还不知道今后从哪里找出路。”</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要知道，那个时候，农村人读完高中都得回乡务农。很多人一辈子，学的知识用不用得上，只有土地知道。所以，很多人家干脆就不让孩子念那么多书。孩子今后的路还长，农村人总想把可能好走的每一段路留给孩子们。</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干部一直欣赏地盯着钱桂枝，对于多孩子的农家来说，能让孩子义无反顾的把书念完确实不容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干部爽快地答应了：“你家几个娃都不错。让老大毕业了去公社广播站吧。”干部说完，向坐在身旁的干部又吩咐了几句。身旁的干部连连点头，并掏出笔记本记下了她儿子的姓名。</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就这样，钱桂枝的大儿子还在学校里，就成了公社的准干部。</span></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字数：2111)</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p> 待续，欢迎继续欣赏(二）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i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28, 128, 128);">刘仁杰原创作品，图片源于网络</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