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桂花季

河外星云

　　

隆冬腊月，聊谈桂花，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桂花飘香的农八月，雅称“桂月”。

有一首曾经广为流传的民歌，开头就唱“八月桂花遍地开……”

许多脍炙人口的古诗词，更是将桂花与秋天，乃至中秋明月联系起来。例如，唐代诗人王建的《十五望月》：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就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认为桂花必定开在秋季。

其实不然。

刚搬来新居的那年初冬，有一天，寒潮突袭，朔风凛冽，一夜之间，银杏和朴树的残叶被卸得精光。而与此反差强烈的是，小区西门外，园圃边几棵桂树枝头上，细嫩的黄色花蕾却毫不在意，一撮一撮的挤在叶腋里，在浓绿的叶片下半露半现。那光景，恰如宋人谢懋所形容的：绿云剪叶，低护黄金屑。

这偶尔的发现令我好奇。那些粟米粒大小的花蕾看上去羸弱得很，连续多日也不见长大，似开未开。是怕冷吗？既然怕冷，为什么还要长出来？为什么还能长出来？

　　秋天的桂花，每一朵存留的时间大约只有一个星期，全树的花儿都会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相继败落。我原以为，这些姗姗来迟，没有赶上中秋好时光的桂花，可能耐不了寒冻，挺不过多久。然而，旧年过去了，新的1月过去了，2月也快过去了；几阵寒潮来过了，几场小雪也飘过了，它们却常开不败，花期长得出乎意外。看来，那湿冷的漫漫长冬，与其说它们熬过来了，莫如说是它们的选择，就像腊梅花喜雪，枇杷花傲霜一样，习性使然。

小区里栽有500多棵桂树，品种繁多，其中也有少数跟这几棵一样，花几乎开了一个冬天。雪后，看那在枝梢展开的绿叶围成圈，如同碟子盛满了雪，白雪中镶嵌着星星点点的嫩黄桂花，花瓣微露，清爽淡雅，让人没法不喜欢。

　　去年秋天的桂花季里，这些桂树也同其他桂树一样，一簇簇，一串串鲜亮的十字小花，密密麻麻，重重叠叠，自下而上，把整棵树点缀得满满当当，一片金黄，馥郁的芳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两个月后，它们又开花了。不过，这冬天花季的到来，由于开花的树少，花朵细小，香气较淡，完全不能与农八月的盛况相比，来得悄无声息，以致不易察觉。

桂花的的开放，不按日历，而由气温决定。桂树常绿，原来是不畏寒的，气温如果高于15摄氏度，秋桂的花期就会推迟。在萧索的冷冬里，桂花绽放，显得刚劲凛然，超凡脱俗。有趣的是，当这棵桂树正开着鲜花时，旁边的那棵桂树叶丛中也许还藏着秋桂的果实。那小小的，鲜绿的长椭球，形似凤仙花的籽夹，挂在枝条上，荡荡悠悠。见到桂树挂果已经难得，而花、果同现，实属罕见。

　　

临近清明节，桃红柳绿，油菜花黄，春意盎然。稍事歇息的冬桂抽出的腋芽已由紫变绿，俨然成为新枝，而其根部的叶腋里，又出现了少许小黄花，这应该称为春桂了吧？王维有诗：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不就是写的春桂吗？

当谷雨已过，立夏在望的时候，小麦吐穗，杜鹃花怒放，一派暮春景象。然而此时的春桂新枝的梢头上，叶腋里又冒出星星点点的花芽，待到它们发育完成时，大概已到初夏，那这桂花不就是夏桂了吧？

有位甘肃的美友，曾谈起他家的盆栽桂花，每个月都开花。去年早春，我网购了几株花木，电商似乎有所发现，立即向我推销商品，其中包括桂花树苗。我这才知道“月月桂”、“四季桂”等品种的名称。写过许多桂花赞美诗的大诗人白居易，就曾吟颂过“四时香馥馥”的丹桂。而我们小区西门外的那些桂树，开罢秋花、冬花、春花，再继续开夏花，一年四季都开花，当属“四季桂”了！

据说，桂花树有几十个品种。即使我这样的普通人，十足的园艺门外汉，单从株形、叶相、花期、色泽、气味上的差异，也能分辨出不同的品种，尽管叫不出它们的名称。天南海北，各地的土壤、气候、环境千差万别。物竞天择，不同品种的桂花树适应了生长之地的自然条件，各地的自然条件也造就了各个品种，一方水土养一方树嘛！

大自然的确多姿多彩。虽说桂树的花期散布于全年，但从规模、气势和影响来看，金秋仍是主花季，因此，把农八月誉为桂月，一点也不为过。

　　

　　我曾经羡慕过杭州。第一次去那里，正巧遇上桂花季，西湖植物园里，桂花盛开，空气中弥漫着那绝无仅有的香味，令我震惊，令我陶醉。不是没见过桂花，而是因为它的浩大规模和壮观气势，至今也难以忘怀。

随着我国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城镇化建设突飞猛进，现在，在我们这座被誉为“花木之乡”的县级小城市里，无论是长街上，还是公园里，甚至居民小区里，那里都有许多茂盛的桂花树，每到秋天桂花季，整个小城都被桂花熏香了，盛况不输杭州。

　　北风怒号，或者雪花纷飞的时候，打开相册，检阅历年积累的桂花照，旧景重现，仿佛又闻到那迷人的香气，一股暖意便油然而生，心头涌起了莫名的幸福感。你有过这样的体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