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

朝霞

　　下雪了！盼了许久的一场雪终于在昨天晚上悄然而至。清晨醒来拉开窗帘，天地一片纯净洁白，“日星隐耀，山岳潜形”。远处的建筑在蒙蒙雪雾中静静伫立，像极了一位沉思的哲人；近处的树木满头白花，仿佛披了婚纱的新娘。我忽然有了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冲动。穿好棉衣，冲下楼去，想投身无边无际的雪野。推开楼门，一阵冷风袭来，我猛地一激灵，赶紧缩紧脖子，呼吸间一股清甜的味道沁入心脾。

今年山丹大旱，庄稼欠收，百姓的饮用水都出现了问题，今冬太需要一场雪了。走进广场，发现已有早起的人们，以脚为笔将心中的喜悦涂抹在大地上。你看那大大的”福”字正笑迎八方来客；可爱的胖娃娃将欢快的笑声镶嵌在雪地上；连那小猪、小狗也笑容可掬；一辆小汽车顶上被人画上一个大大的爱心，旁边是I love you 的滚烫文字，我想那一定是人们送给大雪的浪漫。

　　路上的车多了起来，但没有了往日的你追我赶，都走得慢慢腾腾。还有司机时不时从车窗探出头来，欣赏难得的雪景，一幅悠闲自得的表情。一场雪似乎抚慰了人们浮躁的心灵，荡涤了心中的污浊，每个人都变得沉静而纯美。我站在路边等公交车，陶醉于这美景，全然没了等车的焦躁。真奇怪，平日里等车总觉得十分钟那么漫长，而今天还没等我欣赏够迷人的雪景，公交车就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缓缓驶来。我恋恋不舍地登了上去。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大多是我的同事，一个个裹得严严实实像五颜六色的大粽子。大家愉快地打着招呼，谈论着这场难得的雪。车像一位小脚的奶奶走得小心翼翼，但没有一个人催，人们兴奋地望向窗外，似乎在进行一场有趣的雪地旅行。

　　走进校门，偌大的校园还没有完全醒来，明亮的灯光把教学楼周围照得一片通明，楼顶上“为党育人，为国育才，培根铸魂，启智润心”几个鲜红的大字格外醒目。空中有零星的雪花飘落，在灯光下闪着五彩的光，我仿佛置身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来到后院，操场上没有一个人影，蓬松的雪像给大地铺了一条毛茸茸的大毯子，脚踩上去留下清晰的印迹，我突然找到了童年的快乐，以大地为纸，以双脚为笔作起画来。一会儿功夫，一个大大的“福”字便呈现在眼前。我不知道是向上天祈求幸福，还是给大地送上祝福。噢，有什么区别呢？不是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吗？这场雪就是上天的恩赐，也是来年丰收的预兆。

　　“第三节课后全校师生扫雪。”听到广播，孩子们从教学楼冲出来，兴奋的喊叫声、雪地上奔跑的咯吱声、铁掀触地的吱呀声，汇成一曲宏大的交响。不一会儿，校园成了欢乐的海洋。孩子们分散在校园的各处尽情挥洒他们的激情。我站在四楼的窗户边居高临下欣赏这幅生机勃发的画面，心早已飞到了他们中间。你看那几个男孩子奋力地挥动扫帚，地上便留下清晰的纹路，那种成就感仿佛在告诉人们：“地上本没有路，有了我便有了路。”墙角下几个姑娘堆的雪人已经成形。胖胖的身子，圆圆的脑袋，围上她们的红围巾，戴上黄帽子憨态可掬；手上居然还拿着一个手套做的棒棒糖；不知道用什么做的眼睛和嘴巴活灵活现。我不由得赞叹孩子们的创造力。大马路上的雪已经被来往的人和车压实，几个调皮的男孩子用铁锨玩起了人拉雪橇的游戏。蹲坐在铁掀上的一个孩子双手抓着铁掀把，嘴里不停地喊着：“跑快点！跑快点！”在大路的尽头，遇到一堆刚扫起来的雪，前面的人一停，由于惯性，坐在雪橇上的人像箭一样射了出去，在雪堆上来了一个倒栽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欢乐的笑声传遍了校园的各个角落。被压实的雪用扫帚无法清理干净，需要用铁掀铲，伴着一阵金属触地的刺啦刺啦的声音，马路上雪片飞溅。奇怪，平时刺耳的金属触地声今天居然变得这么美妙。小树林里枯黄的杂草也好奇地从雪中探出头来，摇头晃脑地加入了这一场狂欢。我不禁感慨，大自然才是最好的导演，它不动声色地将整个校园变成了欢乐的舞台。不用布景、不用音乐、不用色彩，谁能说它呈现给我们的不是一场最辉煌的演出。

　　中午，太阳出来了，给大地涂上一层朦胧的金黄，如梦如幻。碧空如洗，空气清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下班时节，我和张忠老师决定步行踏雪回家。尽管有同事告诫我雪天路滑，更何况我还穿着高跟鞋，可无论如何都抵御不了雪的诱惑，我决定排除万难去享受踏雪的乐趣。

路上的雪并不厚，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地面，我专找有雪的地方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清脆的咯吱声。路两边是广阔的田野，人迹未至，像一张铺展开来的白纸，等待辛勤的人们描绘美丽的画卷。突然发现一串奇怪的脚印伸向远方，像连续的省略号，不知道大地隐藏了什么秘密。我和张老师猜测那是什么动物留下的痕迹。张老师说很可能是流浪狗。我说：“有没有可能是野兔或狐狸？”张老师说：“不可能。”我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我上小学时，从家到学校也要经过一片庄稼地。夏秋季节，小路充满了神秘和诱惑。我们可以到地里抓青蛙，抓蝴蝶，偷豆角，摘西瓜……有人追来钻入茂密的庄稼地，利用身形小的优势，往往都能化险为夷。可到了冬天就难过了，尤其是下雪天。不知道是当年个子太小、腿短，还是雪大，雪的厚度常常能埋到我的膝盖，靠近田埂的地方，甚至埋到大腿根部，我常常踩着别人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去上学，到田埂附近只能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等到了学校已经鞋袜湿透，手脚冰凉。有时候正当你全神贯注踩雪前行的时候，突然一只野兔从身边窜出，飞一般奔向远方，吓得人一下子跌坐在雪地里，弄得满身都是雪，当你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向远方时，往往就会看见这么一串清晰的足印。如今，科技发达了，人们的生活条件改善了。下雪后，路上有扫雪车，人们出行有车坐，不需要手脚并用斗风雪，少了许多辛苦，但似乎也少了许多乐趣。

　　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一路欣赏着雪景，一路回忆着往事，不知不觉到家了。

不知道天公把我们和雪的下一场约会安排在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