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记事之六:柳园–曾经温暖的土坯房

龚昊

这些天来，甘肃临夏州积石山县发生6.2级强烈地震的消息一直让全国人民揪心，从电视新闻报道里看到很多倒塌的民房都是土坯盖的。还有就是电影《隐入尘烟》中的主人公马有铁和曹贵英盖的土坯房。由此我想到了七八十年代我们在戈壁小镇柳园生活的时候住的土坯房子。1958年兰新铁路通车柳园前后，为了解决职工家属住宿盖了一批砖混结构的房子，记得有青色空心砖为墙体的半圆顶拱圈房和灰砖水泥槽形板的房子，这些大部分是职工家属居住的房屋。还有红砖墙体木质尖顶瓦片结构的房子都是火车站、铁路学校、卫生所和各站段等单位办公用房。地区铁路职工家属大部分住的就是一居室的房子。那时候，像我们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几乎每家都有兄弟姐妹至少三个以上的孩子，我们家我是老二，上有哥哥下有妹妹，差不多都相隔两岁左右。有的家庭还有六七个的，一间公房根本不够住，所以家家都要盖土坯房作为补充。

2023年12月18日甘肃临夏州积石山县发生6.2级地震后土坯房倒塌照片

电影《隐入尘烟》中马有铁和曹贵英盖的土坯房

我身后大院子是曾经的柳园铁小，左下角最后一排平房是我的家

盖土坯房首先得打土坯。土坯的材料就是砂石掺上黏土浇上适当的水和成的，结实一点的里面还要掺上点麦草或芨芨草。脱土坯的模子大概有四块红砖平放再摞起来那么大，长宽厚大概是24x48x20公分见方。因为柳园地表大多是砂石土质，还要找些胶泥和到里面才结实。土坯都是用木质或铁质的模子，把沙土夯实后脱模打成的。那时候最常见的就是打土坯的场面，凡是离水源比较近的地方，都是打土坯的最佳场地。上中学时路过的机务段机车加水放水的水沟，岗楼山脚下北侧空地等都有一排排摞在一起的土坯垛，还有地面上正在晾晒的土坯。这些土坯有职工自己家打的，也有单位集体打的，还有就是副业队打的。副业队就是集体经济，柳园铁路石渣场有专门组织副业队的干部，把职工家属组织起来一起打土坯干活挣钱，打好的土坯可以较低的价钱卖给需要的家庭或单位。那个年代，大家的互助精神都很强，只要说谁家要打土坯盖房子，业余时间或每到周末都不约而同纷纷过来帮忙。土坯打好了，还要等彻底晾晒干透以后，才可以盖房子垒院墙。

大家一起打土坯的场景

打土坯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下雨。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有一年的夏天，学校也组织我们学生在铁中院里的一块空地打土坯作为义务劳动，几个年级的学生打了数千块土坯，打好的土坯干了以后码成土坯垛，一排排的很是壮观。有一天天降大雨，老师通知我们赶紧找能遮雨的塑料布或草袋子到学校抢救土坯，我们赶到学校后用尽所有能遮雨的材料盖在土坯垛上，保住了一部分土坯，但是还是有大部分土坯被雨水冲坏了。雨过天晴望着倒塌的土坯垛和已经不成型的土坯，老师和同学们都心痛不已。土坯垛也有给我们带来快乐的时候，密集的土坯垛成为我们捉迷藏打土坯仗的好去处，土坯碎了我们称为土磕拉，就是沙土结合体，打到身上也不是很疼，每次玩的都是一身土，有的时候还把对方同学头上打个包，疼得掉眼泪，就觉得胜利了，开心快乐的不得了，对方的同学就很沮丧。还有就是偶尔能遇到青年男女在土坯垛后面幽会。同学们调侃说今天看到谁谁在土坯垛那边“拔包子”呢，我那时候懵懂不知道“拔包子”是啥意思，后来才知道那是亲嘴。

倒塌的土坯房

那个年代，谁家盖房子都是一件大事。我年龄小，每当有人家盖房子都去围观，年龄比我大几岁的都过去帮忙。那时候盖土坯房要有一根主梁、几根副梁和若干根椽子，准备好门框、窗户框、竹席、草袋，还得备一些石块、红砖、水泥、白灰、炉渣、麦草、牛毛毡、沥青等材料。首先要在盖房子的地方用白灰画好地基线，挖大概三四十公分的地基坑，用石块或红砖和水泥砌出高出地面二三十公分的地基。然后再在地基上垒土坯，上门框和窗户框。垒到差不多高度了就该上房梁了，为了讨个吉利上房梁都要选个好日子。吉日吉时到了给大梁上绑上红绸子，放鞭炮，大家喊着号子步调一致把大梁吊装到位。大梁一般用的都是杨树圆木，有托关系要来的，也有到西贸总或青海石油库买来的，还有是拆旧房捡来的。再就是有用工务段道岔上的方枕木的。听说那个年代的工务段段长都有批枕木的权力，年轻人结婚盖房子或打家具都可以找段长批上两三根枕木。六七十年代的枕木上防腐桐油只是浸了表面一层，运到枕木班用电锯把表面浸桐油一层锯掉就看到了白花花的松木，当房梁用或是打家具都是上好的材料。房梁上好了，将椽子均匀搭在房梁和墙体之间用铁钉耙锯或卯榫固定，在椽子上敷上竹席和草袋等保温材料就该上房泥了，房泥一般都用三合土，用黏土、炉渣、石灰混合拌上麦草和均匀就可以了。为防雨雪渗漏还得在与公房的接缝处浇上沥青敷上牛毛毡。这样一间土坯房基本上就落成了。再将墙体抹平刷上几遍白灰，装上窗户，上好房门，要是嫌房顶难看就用报纸或画报糊一下。地面有条件的就铺上红砖把砖缝用水泥勾一下，条件好一点的就直接打成水泥的。那时候土坯房和院墙也能显现出一个家庭的实力。谁家的院子大，院墙门是双门对开的，谁家的围墙高，土坯房用的红砖多、水泥多，盖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谁家的父母就有本事，家庭就人丁兴旺。我最常去的是王德贤同学家，他家搬到道北平房以后盖的三间土坯房还是很上档次的。那时候的福利分房，大家都喜欢分到房把头，那样砌围墙的时候可以圈的大一点，而且前后院都能连到一起。

铁路家属区一角

我们家从铁路卫生所搬到铁小东边的灰砖槽形板公房后也盖了两间土坯房，一间是挨着公房盖的，另一间是挨着院墙盖的，两间差不多大，有二十多平方左右。挨着公房一间作为起居室，盘了个土炉子，冬天兼做厨房和饭厅，还放了个鸡笼子养鸡，放杂物。挨着院墙的那间土坯房存放取暖做饭用的煤和煤砖，夏天就在这间土坯房做饭。我在这里大概从1975年住到1988年前后，后来父母又分到了铁路锅炉房和浴池对面的三层楼房，那是柳园铁路地区比较早的楼房。每天上下班的时候都要七拐八拐的走过几排平房的胡同。记得能经常见到袁文的母亲在院门口，每次都和她打招呼问好。还有路过工务段吴建军胡咏梅夫妇家的门口，我还曾经上门给他们家修理过彩色电视机。窄窄的胡同过道，充满暖暖的回忆。自从搬到楼房住了以后我也就再没有住过土坯房。记得我在工务段从沿线调到小厂充电房上班的时候，我们充电房和探伤组公房的对面还有一排土坯房大概有六七间，有三四间作为沿线职工招待所，有一间是探伤组的库房，还有一间是电影放映队的房子，到现在印象还非常深刻，后来这栋土坯房随着工务段的发展逐渐拆除了。铁路地区从八十年代末开始改善住房，修建了许许多多的楼房，土坯房也逐渐消失了，成为了我们这代人永久的记忆。

铁路家属区胡同

现已废弃的房屋

家属区公房

曾经打水的自来水房

曾经温暖的土坯房

特此说明: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