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亲不如近邻,曹公意欲何为之第二十四回中

深耕的花开半夏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贾芸进去见了贾琏,向他打听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可以给予他做。贾琏告诉他:“前儿倒有一件空出来的事,偏你婶子再三求我,又给了贾芹了。但他许诺我,说明儿园里还有几处要栽花木的地方,等这个工程出来,一定就给你了。”贾芸听了半晌才说:“既是这样,那我就等着罢。叔叔也不必先在婶子跟前提我今儿来打听的话,事到跟前再说也不迟。”贾琏忙说:“提它作什么,我哪里有这些工夫说闲话儿呢。明儿五更,还要到兴邑去走一趟,想着当日赶回来才好。你先回去等着,后日起更以后你再来讨信儿,来早了我不得闲。”说着便回后面换衣服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贾琏做事还真是言必行,行必果。这点还真是一点也不含糊!不过这但凡是经他允诺之人,这办事能力自然也是很不错的,难怪他不轻易给人“揽活”。话说这贾芸也忒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与贾琏把他的事须得放心上。殊不知人家贾琏权大事多,他的事只不过小小一个插曲罢了。这必会让贾芸心里很不舒服,心中免不了生得“怨言”,不知感恩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贾芸出了荣国府,在回家路上一路思量,突想出了一个主意,便径直往他母舅卜世仁家来了。原来卜世仁是开香料铺的,刚从铺子里出来,忽见贾芸进来,见过后便问他这个时候跑来有什么事。贾芸忙说:“有件事想求舅舅帮衬帮衬。我有一件事需用些冰片麝香使用,好歹舅舅每样赊四两给我,八月里便能按数送了银子来。”卜世仁冷笑说:“休再提赊欠一事。前些天也是我们铺子里一个伙计,说是替他的亲戚赊了几两银子的货,但至今都还未还上。因由我们大火一起赔上,便立了一个合同,那就是再不许替亲友赊欠。谁要赊欠,谁就得被罚二十两银子的东道。况且如今这个货也短,你就是拿了现银子到我们这不三不四的铺子里来买,如果没有这些,也只好倒扁儿去。这是缘由之一。二则你哪有什么正经事,不过是赊了去又是胡闹。你只说舅舅见你一遭儿就派你一遭儿不是。你小人儿家很不知好歹,也到底立个主见,赚几个钱,弄得穿是穿吃是吃的,我看着也喜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从贾芸舅舅卜世仁口中可知,贾芸平时走得并不是什么正道,典型的一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家伙。笃定他平日里定少不了赊欠舅舅家的东西。而就他舅舅所言可知,自己也就一店小二,并无香料铺重大实权,让贾芸别什么事往他身上扑。侧面也反映出这贾芸,日后必定是贾家的一祸害之人,贾家败落必少不了他的添柴加瓦。</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贾芸笑着回答:“舅舅说的倒干净。我父亲没的时候,我年纪又小,又不知事。后来听我母亲说,都还亏舅舅们在我们家出主意,料理的丧事。难道舅舅还有不知道的,还是有一亩地两间房子,如今在我手里花了不成?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粥来,你叫我怎么样呢?还亏是我呢,要是换了别个,死皮赖脸三日两头儿来缠着舅舅,要三升米二升豆子的,舅舅也是没法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从贾芸所言可知,卜世仁这个舅舅对他们家还是不错的。这贾芸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威胁”之语。提醒卜世仁给了他体面须得学会“识相”点。可见贾芸对舅舅不肯赊欠香料之事是很不满的。而就这赊要香料之事可知,贾芸此人还是很会投其所好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卜世仁说:“我的儿,舅舅要是有,还不是应该的。我天天和你舅母说,只愁你没算计儿。你但凡立的起来,到你家大房里,就是他们爷儿们见不着,便是下个气和他们的管家或者管事的人们亲近亲近,也弄个事儿管管。前日我出城去,撞见了你们三房里的老四,骑着大叫驴,带着五辆车,有四五十和尚道士往家庙去了。他那不亏是自己能干的,就能有这样的好事儿到他手里了!”贾芸听他韶刀的不堪,便起身告辞了。卜世仁又说:“怎么急的这样,吃了饭再回去罢。”一句未完,只见他娘子说:“你又糊涂了。说是没有米,这里买了半斤面来下给你吃,这会子还装胖呢。留下外甥挨饿不成?”卜世仁说:“再买半斤来添上就是了。”他娘子便叫女孩儿:“银姐,往对门王奶奶家去问,有钱借二三十个,明儿就送过来。”夫妻两个正说着话,那贾芸早说了几个“不用费事”,去的无影无踪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本来已到嘴边的活,最后让人给抢了去。这贾芸心里就已很不是滋味了,这舅舅还直往伤口上撒盐。这贾芸能开心吗?而舅舅还总是数落他“不硬气”,自己家里有个财主也捞不到一件事管。话里话外尽说的是他不会来事,没见地。而这最后还用借吃之说法,直接把贾芸“怼”得无地自容跑了,说明这舅舅压根就看不上贾芸这“窝烂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卜家夫妇没在说话,但这贾芸赌气离了母舅家门,一径回归旧路,心下正自烦恼,一边想一边只管低头走,不曾想一头竟碰在一个醉汉身上,到把贾芸唬了一跳。却听那醉汉骂道:“臊你娘的!瞎了眼睛,竟敢碰我来了。”贾芸忙要躲身,早被那醉汉一把抓住,俩人对视一看,发现不是别人,却是紧邻倪二。原来这倪二是个泼皮,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专管打架吃酒。如今刚从欠钱人家索了利钱吃醉回来,不想被贾芸碰了一头,正没好气的抡起拳头就要打。只听那人叫道:“老二住手!是我冲撞了你。”倪二听见是熟人的语音,将醉眼睁开看时,见是贾芸,忙把手松了,趔趄笑着说:“原来是贾二爷,我该死,我该死。这会子往哪里去?”贾芸说:“还是不告诉你得了,不然平白的又讨了个没趣儿。”倪二回答:“不妨不妨,有什么不平的事,告诉我,我替你出气。这三街六巷,凭他是谁,要是得罪了我醉金刚倪二的街坊,保管叫他人离家散!”</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就算贾芸在贾家属于没落子弟,但也是没人敢随便“欺负”他,不愧是贾家子辈,荣国府的庇护之伞果然庞大,堪称一地霸主。又从这贾芸的说辞当中可知,他本人还是比较老实本分,胆小怕事的,难怪贾家有活也不先留给他。但曹公有意为之的这醉汉之举,对于贾家乃至贾芸而言,简直是大大的讽刺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贾芸说:“老二,你且别生气,听我告诉你这原故。”说着说着便把卜世仁一段事告诉了倪二。倪二听了大怒,“要不是令舅,我便骂不出好话来,真真气死我倪二。也罢,你也不用愁烦了,我这里现有几两银子,你若要干什么,只管拿去买办就是。但只是我不太明白,你我作了这些年的街坊邻居,我在外头有名放帐,你却从没有和我张过口。也不知你是厌恶我是个泼皮,怕低了你的身份;还是你怕我难缠,利钱重?若说怕利钱重,这银子我是不要利钱的,也不用写文约;若说怕低了你的身份,我就不敢借给你了,各自走开。”一面说,一面果不其然地从搭包里掏出一卷银子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倪二不愧是放高利贷的,捡着别人的难处大肆宣扬。为的就是让别人到他这里“借款”。说得好听是帮衬,说得直白点是为了“扩展业务”。要知道他一个放高利贷的,能沾上“荣国府”的亲戚,那可是一笔大大的买卖,足见倪二的睿智经商头脑,实在不容小觑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贾芸心下想到:“素日倪二虽然是个泼皮无赖,却有他人而使,颇颇的有义侠之名。若今日不领他这情,怕他臊了,反倒恐生事。不如借了他的,改日加倍还给他就是了。”想到这便笑着说:“老二,你果然是个好汉,我何曾不想着你,和你张口。但只是我见你所相与交结的,都是些有胆量有作为的人,貌似我们这等无能无为的你倒不爱理。我若和你张口,你岂肯借给我。今日既蒙高情,我怎敢不领,回家按例写了文约送过来便是了。”倪二大笑说道:“好会说话的人。我却听不上这话。既说‘相与交结’四个字,如何放帐给他,使他的利钱!既把银子借与他,图他的利钱,便不是相与交结了。闲话也不必讲。既肯青目,这是十五两三钱有零的银子,便拿去治买东西。你要写什么文契的,那就趁早把银子还我,让我放给那些有指望的人使去。”贾芸听了,一面接了银子,一面笑着说:“我便不写罢了,有何着急的。”倪二笑着说:“这说得哪里话。天气黑了,也不让茶让酒,我还到那边有点事情去,你先请回去。我还求你带个信儿与舍下,叫他们早些关门睡罢,我不回家去了;倘或有要紧事儿,叫我女儿明儿一早到马贩子王短腿家来找我。”一面说,一面趔趄着脚儿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贾芸不愧是有点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逮着别人倪二的喝醉之机,趁机给人下套。仅凭借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轻轻松松就借到了,本是放高利贷之人倪二零利息的银两。贾芸着实有点小聪明,但也尽显此人之阴险狡诈之风也。说到底得亏倪二是个实诚的粗鄙大汉,换做其他人,理都不会理会像贾芸此等小人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话说贾芸偶然碰了这件事,心中也是觉得十分稀罕,想想那倪二倒有些意思,只是就怕他只是一时醉中慷慨,到明日清醒过后加倍的要起来,不知怎处,内心正犹豫不决。忽又想道:“不妨,等那件事成了,也可加倍还他的。”想完便径直走到一个钱铺里,索性将那银子称了一称,十五两三钱四分二厘。贾芸见倪二果然没撒谎,心下越发欢喜,收了银子,来至家门,先到隔壁将倪二的信捎了与他娘子知道,方回家里来。见他母亲独自在炕上拈线,见他进来,便问去哪了去了一天。贾芸恐他母亲生气,便不说起了卜世仁的事来,只说在西府里等琏二叔的,问他母亲吃了饭没有。他母亲已吃过了,说留的饭在那里。小丫头子拿过来与他吃。</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就此举,足见贾芸此人心胸狭窄,不轻信任何人的举动,不禁让人背后发凉,不禁为荣国府心生惋惜。此人一旦在荣国府谋到一份差事,必定会是步步为赢,日后必定是荣国府由盛至衰的一把烈火之祸事者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此回中篇主线全因贾芸“赊账”之由而随之展开,贾芸为了在荣国府寻得一份“体面”又“可观收入”的工作,可谓是煞费苦心。本想着家里唯一有体面工作的舅舅能帮衬一把,不曾想却是狠狠地被泼了一身的冷水。机缘巧合之下,曹公铺陈贾芸误打误撞的偶遇倪二之安排,无不揭露了人性的丑陋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远亲不如近邻,曹公有意为之之举。侧面隐射出贾家败落之时的悲壮之境,所谓人生好比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贾芸如今为私欲有多下作,日后贾家没落之时,他就有多落井下石。贾家由盛转衰之时,贾芸必定是贾家不可缺少的一大败笔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随着元春逐渐放权,开放大观园给贾家众姊妹之动向。渐渐也牵引出了贾家旁枝末节子弟,在贾家的“鱼杂混珠,浑水摸鱼”之大举动,高调地点出了贾家烈火亨油之悲悯惨状的结局。</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