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也是妈

山东人

　　岳母离开我们已经数年了，可她的音容笑貌依然历历在目，每每想起她老人家，不由地想起她的许多可亲可敬的往事。

岳母出生在河北农村一个贫穷的农民家中，由于孩子多家境贫寒，又是一个女孩，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可想而知就没有她念书的份，因此一辈子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为此她苦恼了一辈子，吃了一辈子不认字的亏。

我不是本地人，大学毕业来此地工作结识了爱人并与之结婚，我忙她也忙，她虽然心地善良，可家务、女工就乏善可陈了，所以我俩婚后的生活简直就是一地鸡毛，特别是有了孩子，更是忙三叠四顾东落西地乱不堪言。

年轻时的岳母为了贴补家用，没有正式工作的她还是想方设法干一些临时工作，临时工大多是脏、乱、苦和累的活计，每天下班几乎都是拖着精疲力尽身体回到家里为一家老小做饭洗衣服，伺候老人，成为远近闻名的贤妻良母。当我们开始有了孩子，岁数和身体也不允许她继续干临时工了，可她还是闲不下来，为已经结婚的这个孩子做饭做家务，为那个孩子看孩子送孩子上学，依然是不眠不休地帮这做那，尤其是我俩，由于工作原因不能很好地做好家务和看孩子，她还是“偏向”地经常来我家收拾这收拾那，做一些可口的饭菜，为孩子洗洗涮涮，每次我俩外出回来时家里都是窗明几净，饭菜飘香，孩子那胖嘟嘟的小脸上沁着汗珠温暖地进入梦乡。

每到过年，家家户户为了让孩子高兴和体面，都要买或者做新衣服，那时由于经济条件不是太好，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扯上喜欢的布料自己做。每年岳母进入腊月门就开始为我俩的孩子做棉衣棉裤和外套，由于她不会缝纫机，所以都是挑灯夜战一针一线地缝制，为这件事我小姨子不知道对她不无埋怨地说过多少次：“老娘你就是偏心眼，怎么不给我的孩子做”，“你的孩子有奶奶，你大姐她的孩子有奶奶吗？”我妈过早地去世了，所以岳母就担当起我俩孩子的“奶奶”了。

由于我的工作性质经常要出差，只要是岳母知道这件事，每当这时她都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为我准备了三鲜饺子，为此我有些过意不去，劝她以后就不要麻烦了，可她还是遵循着“上车饺子下车面”的古训依然为我包上鲜美可口的饺子送行，回家依然是端上窝着荷包蛋那热气腾腾的面条。当我下榻旅店打开背囊时，依然是各种旅行必需品一样不落，尽管那个时候挣的不多，可依然是让我衣食无忧，此时此刻不就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现实版再现吗。

随着岁月流逝，岳母身体大不如前，可能是老年人都这样，也确实，我现在也步入老年，对故乡，对旧人，对过去事情的怀念都与日俱增。为此我每次出差，就问她喜欢我带点什么回来，她张着那干瘪的嘴唇似有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想老家的小枣和天津大麻花。”她老家河北出产一种红彤彤、撕扯开有丝丝糖丝的小枣是她的最爱，年轻时就经常托亲戚邮寄一些过来，每次都不舍得吃，而是分给左邻右舍或者过年时蒸枣饽饽。为此我每次出差就尽可能地绕道而行，带回一些她的家乡特产，每当她看到这些儿时的最爱，她都动情地久久不能释怀，仿佛又回到家乡回到了儿童时代。遗憾的是由于牙齿缺损此时此刻的她对嘎巴香脆的天津大麻花只能是“望梅止渴”了，不过她还是恋恋不舍地保存着，不时地拿出来闻一闻，看一看，看得出她对此是情有独钟，或许是对过去品味嘎巴香脆家乡大麻花的思念，可能更多地是对儿时的怀念。

毋庸讳言，我和爱人难免发生矛盾或者口舌之争，刚开始岳母只要是知道，大多是不论青红皂白对女儿大加指责或是责骂。经过岁月的磨砺和翁婿的生活磨合，我也越来越融入这个家庭，岳母也视我为家庭一份子，无论大事小情还是人情往份都与我商量或者直接吩咐，对我俩的膈肌或争吵，她这时更多地是倾听事情的是非曲直后再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该说谁就说谁该批评谁就毫不客气地批评，每次都让我俩心服口服，从此我也感觉出我也是她的儿女，此时此刻虽然被她批的羞愧难当可让我更深切地感觉到做她儿女的温暖，这不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其乐融融吗？遗憾她老人家已经作古，想听听她的教诲或者严厉的批评已经不是奢侈而是永远不可能了。

进入耄耋之年的岳母身体每况愈下，特别是中风后她说话或者是行动都严重受限，每次看到我们都想试图给我们说点心里话，看得出她是多么想和我们一起唠唠嗑，打打麻将，每次老人家过生日或者过年时我们聚会，虽然她已经不能参与活动，可她都是吩咐孩子准备丰盛的酒宴，只要她看见我们酒足饭饱，满面红光的就心满意足，脸上就透出幸福的光彩。当我们陪她一起度过一段幸福时光后离开时，她每次都是拖着摇晃的身体打开灯光照亮院子，尽管灯光是那么微弱，可它似乎是在照亮着我们的人生之路，让我们依然享受着她的母爱与温暖，似乎她还在“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常言道：鸟之将死其声也哀。其实人何尝不是，岳母在弥留之际，由于我出差未归，命若游丝的她老人家始终不肯闭上那干枯眼睛，她似乎在等她的游子，似乎她还有更多的话要说，当我急急忙忙赶来握着她那干瘦如柴，几近冰凉的双手时，她流下了浑浊的眼泪，嘴唇微张微合地诩动着，此时此刻她似乎平静下来，慢慢地闭上了那慈祥、温暖、淳朴和善良的双眼。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妈妈，我最可爱的妈妈，愿您在天堂里安息，愿来世您还是我的最慈祥、最温暖、最知冷知热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