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我突然感觉自己可能老了

精品奇

　　人到了一定阶段都会变老。大多数人变老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有的人变老是一瞬间的事。

别人感觉你老了和自己感觉老了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有时候两者又是密切相关的。

别人是什么时候感觉我老了的，我无法细究。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的那一刻，仍记忆犹新。

那一刻来的实在是有一些早，有一些突然。早得有点离谱，突然得有些猝不及防。

那一刻，不是出现在近些年耳闻眼见将军老同学常挂在嘴边诉诸笔端的“金老头”称呼之时。

　　那一刻也不是出现在上世纪90年代初，部队转业刚到地方上班，年长我22岁的老市长口口声声称呼我“老金”之时。

　　那一刻，比这些出现的更早一些。

那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在部队服役的我经常要往返于上海和南通之间。因受长江阻隔，“南通南不通”，乘轮船几乎成了两地往返的不二选择。

当年长江上跑的客轮比较多。往返于上海至重庆、上海至汉口的江渝号、江汉号、东方红号等均经停南通。但记忆中乘得最多的还是直接往返于南通和上海之间的江申号轮。每天10点和16:30由南通开往上海，航程5小时左右；10点和22点由上海开往南通，航程6小时左右。

　　那个年代，南通市最热闹的地方非南通港莫属，船票十分紧缺，常常是一票难求。谁如果能在南通港上班，或者认识南通港售票的人，那是非常令人骄傲、令人自豪也令人羡慕的了不起的事情。

往返于南通、上海之间的轮船票分为四等票、五等票。四等票有铺位，每个房间有6张上下铺。五等票为散席，没有铺位。往返于上海至汉口、重庆的轮船更大一些。有三等票、二等票啥的。等级越高，房间的铺位越少，条件越好。

　　尽管买的是四等以上有铺位的船票，但票面上是不直接标明房间号和铺位号的。乘客上船后拿船票到工作人员那里换取房号铺位牌；下船前，工作人员再到各个房间发放船票，收回房号铺位牌。工作人员有给乘客安排上下铺的权利。一般来说，凡是年老体弱、妇幼残疾等需要照顾的对象，都会优先安排在下铺，而年轻力壮的则只能上铺侍候。没有先来后到之说，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作为不到30岁的年轻人，且身穿军装，每一次工作人员都会不假思索地给我安排上铺，我习以为常。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上铺都是我的标配。

然而，突然有那么一天，我在南通港登船后，排队来到负责铺位安排的服务员大姐前递上船票。大姐很麻利的把手伸向上铺铺位牌口袋，但突然将手停住了，她再次看了我一眼后，果断地将手移到了下铺铺位牌口袋。我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乘船许多次，那是我第一次享受下铺。下铺无需爬上爬下，比上铺方便多了。乘轮船不同于乘火车，火车卧铺票的上下铺价格是不一样的，而轮船的上下铺价格是相同的。因此，一般人拿到下铺票应该感到庆幸。

然而那天我面对下铺床位牌，心情却有些复杂，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要给我下铺？我挺疑惑。是因为这个房间的上铺都安排完了，只剩下下铺了吗？但我是进入这个房间的第一人，上铺全都空着呢。是因为我是军人，给我优待？但明明看到其他房间的两个军人都安排在上铺呀。剩下的原因似乎只有一个——我老了，到了需要照顾的年龄了。

分析思考到此，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凉意，竟然瞬间感觉自己的腿脚不太听使唤了，好像不找出点老年症状，太对不起这个下铺了。

那一刻我真的感觉自己老了，这是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老了，老得确实是早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