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涛：黄山是我师，我是黄山友

陀罗山人

清代 叶衍兰 历代名人画像之石涛

　　石涛是明代靖江王后裔。幼年时，南方各地的“朱姓王爷”同室操戈，相互争斗。四岁时，他从广西全州靖江王府家中逃出，从此遁入禅门，结束了锦衣玉食的小王爷生活。石涛虽逃于禅、隐于画，但内心并不孤寂，他的双脚也并不曾停滞；他一生浪迹天涯，云游四方。

　　宣城市位于今天安徽省的东南部，是一个拥有2000多年历史的江南文化名城。25岁那一年，石涛来到宣城的双塔寺，来宣城后第二年，也就是1667年，石涛第一次登上黄山。登上黄山，是石涛艺术生涯中决定性时刻，黄山景色中的氤氲气象和浑厚之姿，令石涛创作的激情喷薄而出。

初遇黄山，石涛便在《黄山图》上题跋“黄山是我师，我是黄山友”。石涛在宣城一住15年，三次攀登黄山，画了无数风景。在宣城，石涛与大画家梅清一见如故，并将对方视为画坛知音。受梅清影响，加上黄山的激发，石涛铸就了奇幻的艺术风格。这种风格，影响了他的一生。

黄山莲花峰（梅清）

黄山莲花峰（石涛）

　　梅清的莲花峰，主峰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其它山峰如一根根手指，有强烈的幻觉色彩；而石涛的莲花峰，则由淡墨勾勒，一派清新。

　　石涛晚年居住在扬州，他脱下僧服，换上了道袍，靠卖画生活，他的画大都卖给扬州的徽商，画的内容也大都是表现黄山的风光。

山溪道上

清 石涛《山溪道上》

　　题识：驱车别旧田，行色望新安。日晚客心急，山阴云气寒。一筇求合远，半榻拥衣单。赖有幽探兴，能忘道路难。山溪道上。

　　画中一人，或为石涛的自画像。

黄山道上

清 石涛《黄山道上》

　　题识：万里青鞋□，□峰黄澥心。风高闻坐啸，讼息想长吟。署是烟霞坞，诗皆山水音。自惭非惠远，情忆谢公深。黄山道上怀冠五曹郡守，湘源苦瓜和尚。

　　这是石涛与曹鈖在游山过程中提到了曹鼎望，遗憾他没有同行，因而石涛写的是一首怀念性的诗歌。

这幅画，山峦起伏，虽然近景山峰苔点繁复，线条墨色皴染强明，而“画眼”则置于群山环抱中熠熠生辉的山庄楼阁。我们从画家画上的题识“黄山道上怀冠五曹郡守”可以猜测出，石涛作此图时，应是他数年后对往昔登临黄山的追忆。画的似乎是曹鼎望的官署，曹鈖登署中紫翠楼遥望黄山之处。那楼宇中凭窗眺望的老者，大概就是画家怀念的徽州郡守曹冠五吧。

祥符题壁

清 石涛《祥符题壁》

　　题识：游人若宿祥符寺，先在汤池一洗之。百劫尘根都洗尽，好登峰顶细吟诗。祥符题壁石涛济。

　　祥符是建于唐代的一座古寺庙，时称汤院，宋时，改名祥符寺。这里以温泉著名，石涛和梅清都非常喜欢这里。

黄山白龙潭

清 石涛《黄山白龙潭》

　　题识：沫飞方百斛，瀑挂忽千寻。时讶山林动，平□日月沉。穷源无尽意，到此得空心。我欲呼龙起，为霖下暮阴。清湘石涛济，黄山白龙潭今以飞白法写之。

左方一人立于瀑布前。

　　黄山的水，都集中于山脚之下，在各水系中，以汤泉和白龙潭最著名——汤泉以奇胜，白龙潭以景胜，潭在白云溪，由祥符寺左边的小路即可到达。

相传黄帝在此取潭水炼丹，感白龙现身，因而名为白龙潭。白龙潭之奇，在于“方广十余丈，深不测，高三丈有奇，仅以数石累凑而成，可见石之大。更幸此大石无一落潭中，得成此奇也。”而更壮观的是，“水从叠石乘高而下，一石仰承”“汹涌之势凌空，喷射遍溪，见水不见石。”

前澥观莲花峰

清 石涛《前澥观莲花峰》

题识：绝壁临千仞，攀援兴益浓。径迷通一天，风怯抱孤峰。松冷日无色，云开月□重。空花散流影，奇绝信仙踪。登莲花峰绝顶，有石大如月轮，内横一松，俗称月里娑罗。苦瓜和尚济。

右下题识：海风吹白练，百里涌青莲。壁立不知顶，崔嵬势接天。云开峰随地，鸟阔树相连。坐久忘归去，萝衣上紫烟。前澥观莲花峰，石涛济又书。

鸣弦泉

清 石涛《鸣弦泉》

　　题识：丹井不知处，药灶尚生烟。何年来石虎，卧听鸣弦泉。寻药炉丹井，复看鸣弦泉。旁有山君岩。石涛元济苦瓜和尚。

　　鸣弦泉瀑布占据了画面的主体，然而“画眼”却是右下角山君岩下掩于岚影中的两个采药人。

扰龙松

清 石涛《扰龙松》

　　题识：山之奇兮黄之峰，峰之奇兮多奇松。真奇哪得一轻示，一峰拔出蹲拢龙。拢龙盘旋数十丈，枝枝叶叶争抢攘。我来游观不敢扪，金光逼逼若飞屯。翠翠髯鬣亦奋迅，风雷呼起山山应。吾将收拾在毛锥，兴到临池逢人赠。观扰龙松作灯下苦瓜和尚书。

左下题识：一上丹台望，千峰到杖前。云阴封曲径，石壁划流泉。声落空中语，人疑世外仙。浮丘原不远，萝户好同搴。炼丹台逢箨庵吼堂诸子。

　　石涛的这幅扰龙松不像渐江那样将松作为画面的主体，盘曲的虬松虽然是画面上最浓重的笔墨，然而它的精彩之处乃在于扰龙松的峰头上几个观景闲话的高士，这四个高士在石涛的笔下虽然并未得到清晰的描绘，然而却极传神，堪称此画的点睛之笔——因为他与友人曹鈖在这里巧遇僧人箨庵、吼堂诸人，他们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

初上文殊院观前海诸峰

清 石涛《初上文殊院观前海诸峰》

　　题识：十日祥符何足妙，直上老人峰始啸。手携竹杖拨天门，眼底飞流划石奔。忽然大笑震天地，山山相应山山鼓。惊起九龙归不归，五丁六甲争斗舞。舞上天都崱屴岩，峥开万丈之劈斧。银台金阙在天上，文殊座立遥相望。迎送松环一线天，不可阶处如蚁旋。立雪岩分前后澥，云生浪拨采莲船。初上文殊院观前海诸峰。

　　前半部以近景的云门作为主体，左右中景和远景的山峰被推向画外，画中一人顺着山间的路向画同深处走去，随着视线的游移，作为黄山标志的天都峰和莲花峰被石涛刻意地勾画出来，复杂的结构、多皴的笔墨，不仅使山体显得壮阔和厚重，也显示了石涛驾驭复杂画面的能力。尤其是在画面几乎正中心的位置上，石涛题了几行字：玉骨冰心，铁石为人。黄山之主，轩辕之臣。款仅署一“济”字——这种题款方式，在宋元之后已为少见——但这绝不是石涛的一时兴起，他或者就是要在这个引人注目的位置上表达自己的心声：与“黄山之主，轩辕之臣”相匹配的“黄山是我师”和“黄山是我友”就要呼之欲出了。

仔细看画中那个登山者的左上方，有几块巨石堆积在一起，侧面极类似于一个人形，“头”和“肩”上生有草苔。相信石涛路过这里的时候一定也要惊讶于造化的神奇，因而他特意在这一“远古的石巨人”边上题字，强调它应该是“黄山之主、轩辕之臣”，同时也将自己的身影画在巨石的边上。

　　贺天健曾评价云：“石涛得黄山之灵，梅清得黄山之影，弘仁得黄山之质。”

所谓黄山之灵，当是黄山远谢尘寰、高标不群的缥缈之气，乍阴乍阳、亦真亦幻的微茫之韵，以及岩泉奇秀、木叶疏朗的独特之境。作为清初最富独创精神的画家，石涛的黄山画创作集中在游历宣城的青年时期和定居扬州的老年时期。前期的作品以探索、发现、采撷黄山之景为主旨，清新而稚嫩；后期的作品则以追忆、结晶、传颂黄山为旨归，境远而情深。

黄山图卷

清 石涛《黄山图卷》， 28.7cm×182.1cm，纸本设色，康熙三十八年（1699），日本泉屋博古馆藏

　　此画以前海文殊院在中，左天都、右莲花、远处为云门、钵盂诸峰。受尺幅和构图限制，此作是一幅典型的“印象派”山水，呈现的是画家心中的黄山神韵。峰峦前后掩映、高低有致，云海缭绕其间，远处的西海门依稀可见。石涛还在画卷结尾处题了一段长诗，诗中有句云：“三十六峰权作主，万千奇峭壮难名。劲庵有句看山眼，到处搜奇短杖轻。昨日黄山归为评，至今灵幻梦中生。不经意处已成绝，险过幽生冷地惊。”

紫玉屏图

清 石涛《紫玉屏图》

三十六峰意图

清 石涛《三十六峰意图》

　　石涛创作最晚的一件黄山图应该是《黄海轩辕台》，这是一幅祝寿图，此图用山和松喻人长寿，险峻的山峰上生长着郁郁苍苍的松树，一位老人坐于松树旁。

黄海轩辕台

清 石涛《黄海轩辕台》

黄山图

清 石涛 《黄山图》

　　“黄山是我师，我是黄山友。心期万类中，黄峰无不有。事实不可传，言亦难住口。何山不草木，根非土长而长寿。何水不高源，峰峰如线雷琴吼。知奇未是奇，能奇奇足首。精灵斗月，元气神彩滴。空开劈右，轩辕屯聚五城兵，荡空银海神龙守。前海露，后海剖，东西（解）门削不朽。我昔云，埋逼住，始信峰往来无路。一声大喝精旗走，夺得些而松石还，字经三写鸟焉叟。”这是石涛提在一幅著名的《黄山图》上的题画诗。凡是去过黄山的人，一见到他画的黄山都会感觉亲切，因为石涛熟悉黄山，对黄山有着师友般的深厚感情。

　　由于石涛、梅清的介入，“新安画派”突破了地域性局限，形成了中国唯一以山岳命名的“黄山画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