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日志

刘杨（双钩书法家）

元月一日 新年第一天，与朋友一起，驱车几百公里到中国最后的抢手部落～从江岜莎苗寨，见证“云上月亮山”非遗工坊揭牌。 　非遗工坊由当地苗族女青年创办，创办过程艰难曲折，凭着坚韧意志，工坊终于挂牌，不愧有志者，事竟成啦！ 　牌匾“云上月亮山”由我双钩书法实体而成，虽然少了些双钩书法婀娜，但增添了山乡野趣，应该说，更贴合枪手部落的神秘岜莎了。 　“云上月亮山”有非遗展厅，非遗学厅及研学场地，非遗项目外，还有酒店、瑶浴等。非遗展厅挂有岜莎非遗制品和我的双钩书法，岜莎非遗制品有蜡染和刺绣，其中锁绣最为耀眼，锁绣为刺绣鼻祖，有着三千多年历史，商代妇好墓中就有锁绣遗存。 精美糯米饭，烤得喷香滴油的香猪肉，边烤边吃糟辣红的酸酸“按肉”，当然，还有火辣辣的烧酒，能酒善歌的芭莎美绣娘。 元月二日 清晨的芭莎，雾笼山峦，远山薄雾，雪白游弋，或如白沙飘柔，或如游丝牵扯，近处吊脚楼，则湿雾朦胧，或而屋顶才露尖尖角，或而雾里隐隐现凌霄，美得恍恍惚惚。 　或闪或聚芭莎雾，无心有缘观斗牛。今日巧遇岜沙邻村大塘斗牛，非常难得。 斗牛十点开斗，不到九点，斗牛场附近已车满为患，人流喧嚣，山坡公路上，有交警维持车行秩序。 车辆已经停放到斗牛场两公里外，几千步的山野行走，吸足了满是负氧离子的甜丝丝空气。 　斗牛开始时，天降大雨，但围观百姓无一人离场，他们兴奋着，呐喊着，灵魂深处有着的文化信仰的幸福快乐，这份幸福快乐世代相传，生生不息…… 第一对斗牛精彩出场，两牛见面便是激烈的牛角大碰，经数分钟角斗，交角言和，两牛各属村民为牛披红挂彩，多人骄傲拍打牛背，同时燃放鞭炮，吹响芦笙，载歌载舞，庆贺斗牛的不败战绩。据悉，本次斗牛，不设奖项，所有斗牛只定缠斗时间，时间到后没有胜负便是和局，真的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和为贵”呀，不争输赢，但凭快乐。 　离开斗牛场回到“云上月亮山”，一位名为“叶子”的岜沙绣娘带我见证了岜莎婴儿耳垂穿孔。 叶子二十七岁，形象乖巧，能歌能舞，还能刺绣，让我惊掉下巴的是，她居然是六个孩子的母亲！ 耳垂穿孔的婴儿出生只12天，为叶子妹妹孩子，婴儿耳垂打孔为岜莎女孩标配，打孔由孩子姨妈完成，没有亲姨妈的由其亲戚关系的姨妈完成。 　耳垂穿孔用普通缝衣针进行，耳垂背后垫一厚厚纸片，缝衣针鼻穿入红色织线，刺穿耳垂和垫纸，然后将织线打结，防止孩子生长耳垂孔闭合，伴着婴儿凄厉哭声，婴儿父母及穿孔姨妈都露出幸福笑容，我想，这该是她们的婴儿礼吧。 　后续，叶子还带我参观了岜沙“八角纪念亭”，亭子供有千年枫树树根，该树用于毛主席纪念堂主席水晶宫底座，岜莎人敬仰主席，图腾树木，便建亭供奉。 　饭足茶饱后，我与老哥离开岜莎前往榕江大利侗寨，因斗牛人员聚集，道路拥挤，车行缓慢，虽然斗牛已经结束，但意犹未尽村民却不愿离去，多数村民选择斗牛场附近喝酒吃肉，偌大山坡，到处是烧烤酒桌，宣泄着山地文化的幸福招引，烤肉为当地香猪和黄牛，都为坡地现宰，肉质红润，寒冷空气里，冒着热气。 矮矮圆桌，摆着香喷喷烤肉和火辣辣烧酒，而脚下却是粘脚粘裤的泥泞，但，他们吃得满脸幸福，喝得双眼迷离。因为斗牛，聚集山野，因为聚集，有酒有歌，快乐簇拥着，幸福传递着，无忧无惧，我坚信着，这就是他们的文化信仰，最朴素，最纯粹的人性美好。 　要不是驱车赶路，要不是老哥随行，我真想把车随置山坡，脚踏泥泞与村民们来一回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酣畅淋漓。 无奈，得走！ 经两个小时绵延，19：00到达大利侗寨。 大利侗寨为村超炒火寨子，随着村超退热，寨子也褪去了村超附加值的喧闹，零零星星的村居灯光告诉我，这里该有着商业不能够左右的自然寧靜。 进村公路蜿蜒狭窄，但沥青路面黝黑洁净，浅蓝金属围栏漆面滑润光洁，新修公路无疑，因村超而建。 　夜里的大利没有其他商业寨子的灯箱霓虹，两三家可怜兮兮的餐饮，灯光灰暗着。 与多数苗村侗寨一样，大利侗寨中央，一条小河穿寨而过，小河水流舒缓，水声浅浅淡淡。 河边，火盆碳火上，酸汤咕嘟慢煮的稻田鱼，欢欢欣欣陪着我们喝酒赏夜。 　小河淅沥流过，暗弱餐灯点缀起夜色深沉，毛毛雨了，冷气吹来。 “喝酒！” 没有想到，一向不胜酒力的老哥居然酒兴大发，数次豪情提酒，让我惊掉下巴。是静夜催发，还是稻田鱼稻泥味道的青春唤起？一瓶白酒，居然见底了。 酒后，世界变得多彩，宁静里有了心里的痒痒，夜色下有了醉美的漂浮，不为权色，不为财倾，只是渴望着，与小溪合奏，与夜色相融，牛腿琴处，一位深情侗族姑娘…… 　点点细雨滴答着小路石板，酒精作用，老哥行步有些踉跄，轻轻点点的身躯扭动，有着昂扬的儒雅气质，对了，老哥长期置身贵州文化顶端，儒雅当是本能呈现，尤其是在这不需要遮掩的夜里，在有酒加持的侗寨。 　蹒跚行走里，我们隐隐听到了歌声，浅浅地绵长着，老哥兴奋起来。 “侗族大歌！” 深喑贵州民族文化的老哥脱口而出。 “走，听歌去！” 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不容反驳。 此刻，行步歪歪扭扭的老哥，恍若舞神附体，一扭一行间，合拍着悠悠扬扬的侗歌节拍。 　“慢点，慢点！” 我担心并吆喝着。 歌声来自鼓楼，寻着声音方向，几分钟后，我们到达。 吱嘎一声，我们推门而入，歌声骤停，十几位妇女歌者微笑着，招呼我们入座，我们走进歌声里。 　歌者围坐鼓楼火塘，渐次领唱，其他歌者多声部合唱。了解得知，她们多为学歌，谈不上歌唱整齐和演唱技巧，声调起伏不一，有醇厚嗓音，有稚嫩歌喉，歌声里有着仿生自然的溪声虫鸣，酒后的我们不自觉加入吟唱行列，这是大自然的声音，这是快乐的无差别追随，有歌声的地方，便有着生命的蓬勃，有着满满的身心幸福。 元月三日 随意游历寨子后，我们便离开寨子。一位美女游客要求搭乘我们车辆离开，两个老男人，没有拒绝底气。 美女为广西人，身材修长，面容和善。 　蜿蜒出村路上，美女一直持续笑容，她为这沉睡大山里的寨子赞誉着，她为这里淳朴村民喝彩着，她为寨子建筑的简单欢欣着，这里的一切，即便车行两旁的歪扭小树，枯黄草丛，她都热爱着，有着对大自然的谦恭敬畏。 原来，美女为虔诚佛教信徒，她的眼神处，都是美好和慈悲，我非信仰者，但对佛教有一些了解，尤其是佛教经典《心经》，可以流畅背诵，近千次书写中，我有着有别于他人的认知和感悟。 　该是缘分吧，本是搭车到路口的她，在我们邀请下，一起游历了榕江三宝侗寨，多棵数百年榕树镶嵌于都柳江畔，装点着三宝侗寨的瑰丽年轮。 多年前，我到榕江讲课，当地政府曾安排我到此寨游览，那刻是给榕江一百多名党员干部上课，而今天却是陪着佛教信徒，这也是缘吗？ 　午饭后，我们又驾车送美女妹妹到榕江高铁站，午饭她争着买单，我阻止了她，声称此次相逢便是缘分，我们送她请她那是上辈子欠她，要求她不要因为我们的帮助而心存感激。 离别时，一个美丽的握手，道别挥舞，有着人间的善良美好。 无意有缘的邂逅，传递着佛法的慈悲和善缘，我想，我能够记住的一定是她热爱生活的洁净笑容，而不是生活里的饮食男女，因为，我没有留下她的任何联系方式，让美好修饰时光，犹如“云上月亮山”的山色青翠和精神坚守。2024年1月5日凌晨01：20写于一树花开火炉旁。 （作者：刘杨，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写作学会会员，贵州省散文学会会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贵州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贵阳市地书冠军、著名双钩书法家，贵州省双钩书法非遗传承人，著有诗集《山地情魂》，剧本、散文、随笔等一百多万字……）